應(yīng)天巡撫毛一鷺在師爺?shù)呐阃?,在虎丘山莊里四處漫步,隨意觀看,沈萬里在旁邊不斷的介紹各種新奇玩意的用途。
“這個玩意不錯啊,看上去像個陶瓷盆子,為什么中間還留個洞,難道不擔(dān)心漏水嗎?”毛一鷺盯著洗手池端詳了半天,問道。
沈萬里特地把水龍頭轉(zhuǎn)動了下,一股清水頓時灑在盆子里,介紹道:“巡撫大人,這是個是洗手池,下面的洞和地下排水管連接在一起,每次用完的臟水隨即通過小洞就排出去,省的倒水麻煩?!?p> “哈哈,真是奇思妙想!感情那個抽水馬桶也和這個道理是一樣滴?”毛一鷺興致勃勃的問道。
“還是巡撫大人睿智,一眼就識破了其中的門道!”師爺?shù)鸟R屁來的正是時候。
“呵呵呵,奇技淫巧,不足一提!此舉的確是方便,就是只怕等到冬天就麻煩嘍!”毛一鷺顯的特別胸有成竹。
師爺忙問道:“如何麻煩,還請府尊賜教!”
毛一鷺摸摸胡子,說道:“我觀這連接管道有鐵制有瓷制,一旦寒冬來臨,冰天雪地,只怕這水龍頭會被凍住的!”
“巡撫大人果然高瞻遠(yuǎn)矚!”師爺再次奉上馬屁。
“呵呵呵!”毛一鷺為自己有眼光笑得很得意。
沈萬里不僅在旁邊腹誹:就你那眼光,也叫高瞻遠(yuǎn)矚,我呸!我們造房子的時候已經(jīng)提前做了防寒準(zhǔn)備,還是我?guī)煾竻柡Γ‘?dāng)然沈萬里是不敢把這話說出口的。
毛一鷺繼續(xù)發(fā)表高論,道:“這別墅還有一點(diǎn)最奇特,師爺你可知道是什么!”
師爺搖頭,表示不知。
“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這里的房子竟然把茅房放在臥室里面,真是奇怪也哉!”
“啊哈哈哈!府尊大人真是觀察入微,連這等的微末細(xì)節(jié)都觀察到了,真是佩服佩服!”師爺附和道。
沈萬里被氣的憋了一肚子火,暗自到:什么見識,還一府之尊呢!咱家的馬桶可是沖水的,你當(dāng)那是便桶夜壺嗎,哼哼!
最后毛一鷺總結(jié)了下,道:“這個院子也就是建筑風(fēng)格,用具與眾不同,很有點(diǎn)嘩眾取寵的意思在里面,今日也算開了眼界,呵呵呵!”
沈萬里和師爺在旁邊連連附和,點(diǎn)頭稱是。
“府尊,院子咱們看過了,現(xiàn)在去品茶聽?wèi)蛉绾??”師爺說道。
“好?。 泵机樞廊煌?,道:“走了會,身子有點(diǎn)乏,正好休息下!”
“巡撫大人,這邊請!”沈萬里在旁邊帶路。
仍是在草坪上搭了個臺子,只不過這次要隆重的多,等毛一鷺坐下之后,沈萬里把戲單拿了過來,請巡撫大人過目。
“就唱最拿手的吧!”毛一鷺沒看戲單,而是隨意仍在臺子上。
見巡撫大人這樣說,臺上也不敢多問,只得依照老規(guī)矩,紅娘上場。
正當(dāng)毛一鷺聽的入迷時候,突然從院門口沖入五六個人,直奔戲臺而來。
沈萬里有點(diǎn)納悶,心說今天我已經(jīng)特地關(guān)照過門房,說是有大人物來參觀,禁止閑雜人等進(jìn)來,現(xiàn)在這是什么突發(fā)情況?
毛一鷺也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斷了聽?wèi)虻墓?jié)奏,轉(zhuǎn)過頭,一臉的不高興,盯著來人。
師爺?shù)芍蛉f里,沈大少兩手一攤,意思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門房第一個跑到了沈萬里的跟前,氣喘吁吁說道:“少爺,剛才門口突然來了幾個秀才模樣的人,說什么要見識見識蘇州第一山莊的奇特之處,小的道今天有貴客臨門,不對外開放。但是他們不聽,非說什么‘獨(dú)樂眾樂的’,小人聽不懂,見他們不肯擺休,就嚇唬他們說巡撫在里面。結(jié)果他們立即就翻了臉,嚷著要給毛巡撫好看,徑直闖了進(jìn)來,小人攔也攔不?。 ?p> 沒等沈大少說話,旁邊的師爺頓時大怒,道:“真是狂妄,私闖民宅不說,竟然敢沖撞官家,我倒要看看他們有幾個膽子!”
毛一鷺臉色鐵青,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fā)。
“哎呀,這不是毛大巡撫么,以前我們要求見府尊大人的時候,總是說公務(wù)繁忙,案牘勞形,今個怎么有空來聽?wèi)蛄??”其中一個秀才模樣的人穿著一身藍(lán)衫,頭頂方巾。
師爺怒道:“放肆!府尊大人是何等人物,豈是你一個秀才說見就見的!”
“是么,是幾等人物啊,你倒說說看呢!”另一個穿一身淺藍(lán)長衫的秀才諷刺道。
“你!爾等幾個狂生,可敢報上姓名!”師爺狐假虎威慣了。
“呵呵呵,怎么著,還要秋后算賬?。⌒邪?,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我們五人都曾受教于東林,我姓王,家居城東?!?p> “我姓蔡,也是城東蔡家?!?p> “我姓李,城西李家?!?p> “我姓趙,城西趙家”
“我姓錢,城北?!?p> “聽聞毛巡撫也曾讀過圣賢書,明忠孝節(jié)義廉恥!不才王某想請教下府尊大人,‘廉恥’兩個字的寫法!還請府尊大人為我等解惑!”王秀才說道。
“不可能吧,咱們的巡撫大人還會不知道‘廉恥’兩個字怎么寫嗎,王兄你實(shí)在太看不起府尊大人了!”姓蔡的書生笑道。
錢姓書生也插了句嘴:“我看應(yīng)該是不知道,要不然怎么能去做閹人的干兒子呢!”
“大膽!”
“狂妄!”
毛一鷺再也坐不住,氣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嘴角哆嗦著,半天說不出話。
師爺罵道:“幾個混賬,痰迷了心竅了,在這里污言穢語,真是有辱斯文!”
“哈,竟然還跟我們提‘斯文’,請問毛大人,為何要屈尊侍閹抓捕周大人,聽聞毛大人還給閹黨立了個生祠!身為讀書人,不關(guān)心民意疾苦,卻一門心思巴結(jié)權(quán)貴,邀寵閹黨,禮義喪盡,廉恥全無,你所作所為,對得起圣人教導(dǎo)嗎?對得起忠孝廉恥嗎?對得起蘇州幾十萬黎民百姓嗎?在我等面前談斯文,你配嗎,你簡直就是讀書人的恥辱!沒有之一!”
“我!你們??????!”毛一鷺氣的轉(zhuǎn)身欲走。
蔡姓書生上前一步,擋住了毛一鷺的去路,笑道:“毛大人,此路不通哦!”
沈萬里見形勢不好,先給臺上的陳圓圓丟了個眼色,然后悄悄的告訴門房,喊家人過來并去悅居商鋪叫師傅來。
“諸位,我蘇州市民為抗苛政,不惜以身犯險,而毛大人甘為閹人走狗,勢必不會放過周公等人,既然如此,不如我們今日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干脆了結(jié)了這廝,也算是提前為周公報仇!為我蘇州百姓出口惡氣,大家以為如何!”李姓書生開始鼓動。
“是極!我們讀圣賢書,所為何事,舍生取義爾!”蔡姓書生道。
王姓書生高聲吟道:“引刀成一快,不負(fù)少年頭!”
眾人頓時開始摩拳擦掌,蠢蠢欲動。
毛一鷺大驚,吼道:“我可是朝廷命官,爾等眼里還有王法嗎!”
師爺嚇的腿直發(fā)抖,扯著沈萬里的衣袖,一個勁的說道:“要造反了,快叫官兵,快叫!”
沈萬里內(nèi)心也是無比的緊張,努力的咽了口唾沫,潤了下喉嚨,叉開雙手說道:“諸位,諸位,冷靜些,聽我一言!”
“你是何人?”王姓書生看了眼沈大少。
沈萬里道:“我是誰并不重要,關(guān)鍵是幾位此等行為,可否想過后果!”
沈萬里的虎丘別墅里傭人不少,但大部分都是做短工的,真正的打手沒幾個,更何況事發(fā)突然,一時間湊不齊人手。盡量拖延時間吧,師傅你可得快來啊!沈萬里心想。
“我呸,什么后果,我等為天地立心,為萬民立命,所懼何來!”李姓書生說的大義凜然。
“就是,我等雖是文弱書生,但也鐵骨錚錚,擔(dān)得天下,休得阻攔我們,快讓我們了結(jié)了那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