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利原原本本把自己的身世告訴了徐錚,說完之后,用充滿期望的眼神注視著徐錚。
徐錚簡單考慮了下,道:“這樣也行,本學堂先聘請你作為語言先生,專門傳授學員們葡萄牙語、英語和意大利語,以后如果你有了新的打算,可以隨時離開這里,我們這里去留自便?!?p> 至于你的性別,我覺得沒什么什么值得隱藏的,再說我們這里可不存在學術(shù)壓迫和宗教迫害。不過呢我提醒你一句:沒有我的同意,不得私自傳教,這一點能做到吧?
馬利點了點,說道:“先生,請允許我這樣稱呼你,我可不是神職人員,我只喜歡你所說的‘科學’!如果這也算一種宗教信仰的話,那么我會毫不猶豫的承認的!”
“哈哈哈!說的有點道理哈,某種程度而言,科學的確算得上一種信仰,但并不是宗教?!鳖D了下,制止了馬利的爭論,繼續(xù)說道:“你的真名應該是馮?瑪麗吧?恢復你的真名吧!”
瑪麗高興的點了點頭。
釋雪花見徐錚和瑪麗已經(jīng)說完,連忙站起身,道:“恭喜師傅,又收得一個良徒!”
徐錚咧嘴笑道:“你這不是在夸你自己吧!”
釋雪花摸了摸光頭,有點尷尬,然后按照中國禮節(jié),和瑪麗見禮。
“師妹,師兄有禮了!”
“釋兄,我的見面禮呢?”
“額??????!”
徐錚哈哈大笑,從身邊的兜里掏出了一件水晶鑲金步搖,遞了過去,瑪麗一聲歡呼,提起裙子,飛快地跑到徐崢面前,“波”地一聲,親了下臉頰,大大方方道:“謝謝先生!”
嚇的釋雪花趕緊閉上眼睛,孫元化也是立刻轉(zhuǎn)過身不敢再看。
徐錚坦然大笑。說道:“你們兩個土老帽,這是人家西方的禮節(jié),心理不健康!”
“你這做師兄的還不趕緊準備禮物,當心師妹以后給你小鞋穿!”徐錚戲謔地說道。
“是,師傅!”釋雪花老老實實地答應了,最后回到房間一陣倒騰,終于選了條瑪瑙手鏈,送給了瑪麗,不過當瑪麗準備親他的時候,嚇的釋雪花落荒而逃。
孫化元在旁邊樂呵呵地跟著傻笑。
對于孫元化,徐錚亦是想不出什么好的安排,因為孫元化走的科舉道路,如果徐錚沒記錯,等到崇禎元年,孫元化將會去兵部任職,想要用大炮把孫元化牢牢的留在黃金山,并不現(xiàn)實,看來只能日后想其他的辦法了。
想到這里,徐錚對著孫化元說:“你千里迢迢趕到黃金山,我也不能讓你空手而回。這樣,近日我這里有幾分炮樣草圖,你先拿過去,稍微參考。我知道你在遼東時已經(jīng)接觸過不少大炮,有很多心得體會,你把兩者相互比較認證,然后我們鑄造幾門樣炮,看看效果如何,你認為怎樣?”
孫元化連聲道謝,接過草圖,寶貝一樣捧在手里。
其實徐錚畫出來的主要是佛郎機炮樣。明軍從嘉靖時期開始裝備,到現(xiàn)在將近有百年時間了,如果單純以當時歐洲和大明手工業(yè)技術(shù)水準而論,二者之間的差距并不是十分明顯,歐洲略微領(lǐng)先,甚至在十五世紀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直膛線,但是由于當時加工技術(shù)限制,沒有大范圍普及。
孫元化反反復復端詳了一段時間,然后猶豫著說道:“徐公子所畫之炮樣,應屬佛郎機炮,配以炮車且上下高低可調(diào),然此物早已裝備軍中,除射速快之外,似乎并無太多長處。今者軍中利器當屬紅夷巨炮,發(fā)射時聲震十里,即可威震敵膽,亦可糜爛數(shù)里,當屬第一?!?p> 孫元化說的比較含蓄,但是徐錚明白,孫元化的意思是現(xiàn)在部隊里流行的是紅夷巨炮,這個玩意殺傷力大,而佛朗機炮除了射速快,就沒有什么其他的優(yōu)點了。
徐錚喝了口茶,慢慢說道:“紅夷巨炮確實威力巨大,但是射速過慢,操作繁瑣,再加上動輒一二千斤,用來守城或是陣地戰(zhàn)尚可,若用于野戰(zhàn),則大大不利。而佛郎機炮最大不過千斤,射速快,操作簡便,且便于車載,利于運動。至于射程,其實二者之間相差不大,紅夷巨炮最大射角時平射,也只有二至三里(數(shù)據(jù)出自英國軍事理論家富勒,1782年法革命軍和普魯士戰(zhàn)爭中,紅夷炮射程1300碼),佛郎機也差不多?!?p> “二者最大的差距主要在于用途不同。對于戰(zhàn)爭而言,如何有效且快速殺傷敵人的有生力量,使其喪失抵抗才是主要目的。佛郎機的便捷性決定了它必然成為軍中武器裝備的主角地位。就火炮原理而言,佛郎機的后裝遠遠優(yōu)于紅夷的前裝,甚至此道理也可以用于火銃,后裝才是未來的發(fā)展趨勢?!?p> 孫元化聽完,仍是一副猶豫不決的神情,幾次欲言又止。徐錚見狀,說道:“我知道你尚有很多疑問和顧慮,我們現(xiàn)在徒作口舌之爭,也不能辨明。既然如此,我們不如各領(lǐng)匠人,分成兩隊,每隊試制樣炮,然后實地射擊,通過比較,再作定論如何?”
孫元化這才點了點頭。
徐錚讓人把匠人喊過來,從中挑了幾個遼東來的,分成兩組,交代了相關(guān)事宜。由于黃金山比較偏僻,再加上時處明末,官府管制力量比較薄弱,更何況數(shù)量很少,因此徐錚才敢鑄炮,匠人們也才敢答應徐錚。為了縮短時間,這次選用的是青銅。
徐錚的炮樣草圖上注明了重量兩百五十斤,口徑六十毫米。兩炮均用炮車,裝備了方向機和高低機。匠人們動作很快,沒多長時間就已經(jīng)已經(jīng)鑄好兩門炮,組裝完成后,徐錚和孫元化在黃金山后山挑選了一處空曠地方,準備試炮。
“預備,放!”
轟隆隆兩聲炮響,幾乎同時開炮,炮車在提前挖好坑中猛地震動了下,濃煙夾雜著火光,從炮口箭一般噴射而出,幾乎肉眼可見的兩顆炮彈,瞬間飛向遠方。
兩門炮都是按照徐錚預定的射擊靶位進行射擊,但是從濺起的土塊來看,都偏離了不少。徐錚見狀只能搖搖頭,重新調(diào)整射角,嘴里叫道:“清膛,二號裝藥。預備,放!”
“咚!”佛郎機率先發(fā)射,間隔兩分鐘后,紅夷炮終于再次發(fā)射。從彈著點來看,兩門炮的命中率差距不大,佛郎機的射速更快。
孫元化在旁邊看著徐錚指揮現(xiàn)場,“清膛,三號裝藥。預備,放!”
兩門炮再次射擊,前面主要是考察命中率。第二次是射程,紅夷炮的優(yōu)勢很明顯,最大射程達到了一公里多一點,而佛朗機炮一公里不到。孫元化望著徐錚,臉上的神情似乎再說,不出我意料吧!
徐錚沒有說什么,只是繼續(xù)發(fā)布命令,進行第三組試驗,射速。
匠人們在射擊之前,已經(jīng)在木制模型上進行了練習,甚至其中幾個遼東逃難的匠人,以前就專門鑄造過大炮,因此放炮的本領(lǐng)并不差。
在匠人們的熟練操作下,兩門炮不斷的發(fā)出怒吼,不過紅夷炮很明顯落后佛郎機,經(jīng)過六輪急速射擊之后,最后幾乎成了佛郎機的專場,孫化元的臉色越來越差。
徐錚擺了擺手,對著孫元化問道:“依你之見,如何才能提高射速、射程和威力呢?”
孫元化皺著眉頭考慮了下,慎重的說道:“依吾拙見,只怕得從炮身材料,火藥上多下功夫!”
徐錚點點頭,示意孫元化繼續(xù)。
孫元化繼續(xù)說道:“俗話說銅不如鐵,鐵不如鋼,若炮管可用精鋼鑄造,必然可放更多發(fā)射藥,這樣一來,彈丸則可飛的更遠,威力也大大增強;吾嘗聞戚家軍當年火藥配比完成后,再加入蛋清或上好燒酒,拌合均勻,陰干后大小如豆粒,置之掌心,藥燃不傷手,方為上等火藥。此兩點吾之拙見,不知徐公子以為然否!”
徐錚聽完,拍掌笑曰:“果然不愧是孫初陽!已經(jīng)八九不離十了!”徐錚心里也的確欣賞孫元化,要知道在這個時代,能夠考慮到這兩個因素的人,寥寥無幾!其中最根本的原因也就是東西方的差距根源:大家都知道,我國的火藥源自煉丹術(shù),指導理論是“君臣佐使學說”(配合比例)和“陰陽說”(爆炸原理),這兩種學說屬于原始的自然科學范疇,也屬于化學范圍;西方的原始化學則是源自煉金術(shù)。兩者之間最大的區(qū)別是:我國自然科學的發(fā)展缺乏社會力量的加入,大部分屬于個別學者或者研究者的個人行為,沒有形成系統(tǒng)試驗;而西方的原始化學脫離煉金術(shù)之后,相關(guān)的研究者是通過試驗量化,從而得到更精確的配比和加工手段。正是這種區(qū)別,從而制約了我國社會各個行業(yè)的發(fā)展。
至于鋼管炮身,更是火炮發(fā)展的必然趨勢,因為鋼的韌性、硬度等哥哥方面遠遠優(yōu)于鐵和銅。
徐錚說道“尚有一點,暫且不說,你來看!”徐錚讓匠人們拿過來一顆形狀特殊的彈丸,尖頭大肚子,屁股上還有尾巴(大家一看就知道,這不是迫擊炮彈么,當然徐錚可制造不出來這么先進的東西)!孫元化看著好奇,徐錚擺手制止了他的詢問,然后讓匠人清膛裝彈,然后點火發(fā)射。
“嗵!”聲音比剛才的發(fā)射聲音啞了些,但是當彈丸飛出炮口之后,在空氣中發(fā)出一陣怪叫,遠遠的飛了出去,超出前面最大射程三分之一距離!孫元化驚奇的張大了嘴巴。
徐錚再次讓人拿過來一枚同樣的炮彈,放在手里,擺在孫元化面前。
孫元化看著眼前怪模怪樣的彈丸,啞這嗓子,好奇的說道:“為何同樣的裝藥,同樣的的炮,射程會有如此大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