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還有力氣走路,你趕緊走吧,萬一路上碰到好心人,多少也算給娃兒一條生路!再不走,我怕等人們餓瘋了連人都吃啊,你個蠢婆娘!”漢子無力的叫到。
“他爹,就讓我們死在一起吧,一家人彼此好歹有個照應!”婆娘哭了,咧著嘴干嚎。
“我恨這老天爺,我恨皇宮里的皇上,我恨官府的老爺,你們就睜開眼看看吧!”漢子劇烈的咳嗽,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濟南府知府府署。
“來來來,列位,今天可是個好日子,李知府府上添丁進口,實屬可喜可賀!”一撮山羊胡,五短身材,嘴角有顆痣,師爺裝扮的中年人高聲喊道。
“嗯,此言大善,當共飲一杯矣!”
“請,請,請!”
“聽說最近大街上多了好多叫花子,不知道怎么回事!”
“可不是,轎子一出門就被堵上,路都不能好好走!”
“聽說是蝗災!”
“蝗災?本府地界連個蝗蟲影子都沒有,哪里來的蝗災,真是危言聳聽!”
“太守大人高見,高見!”
“哼,城里多幾個花子也很正常,花子多不是正說明咱們濟南府富裕嗎,要不然人家花子還嫌你窮不來呢,再說花子只要錢不做亂,多點也無妨!各位,我們干了杯中酒,行個小令啊,助助酒興!”
“太守大人說的極是!東坡居士有言‘為報傾城隨太守’,請了請了!”
“老爺,最近外面花子可是越來越多的,咱們王府是不是趁機買幾個?”
“買個屁,你沒看見人市上,十幾歲的黃花大姑娘,給口吃就跟你走!蠢貨,要額外花銀子干嘛!”
“老爺你可真是明鏡高懸吶!”
“狗屁東西,整天就知道鉆暗娼門子,不能抽點時間讀兩本書嗎!還明鏡高懸的,我是坐堂的大老爺嗎!不知長進!”
“嘻嘻,老爺說的真對,我天生就是奴才的命,我給爺當一輩子的奴才!”
“交代你去辦的事情怎么樣了?”
“回爺,濟南府周邊幾個地界我都去過了,情形都差不多,只不過莊稼漢們家里多少有點存糧,你想多收點耕地,就跟要了他們命一樣,個個就像紅眼睛兔子!”
“哼哼,不著急,等他們糧食吃完了,他們就知道賣地了,到時候給我死命的壓價錢!”
“好咧!”
“掌柜的,今天做生意吧?”
“笨蛋,當然做啊,不作你喝西北風嗎!”
“把牌子摘下來,這是今天的價格,重新寫了!”
“昨天才漲過啊,今天又改了!”
“你怎么這么笨的,這個時候不賺錢什么時候賺???而且今天只許賣半天,過了午時就打烊,記住沒?”
“額,記住了!”
“陶老道,你說公子他怎么料到濟南這里會有蝗災的?”流風喝著茶問道。
見老道不睬她,又自言自語道:“去去年就派小道士來這里提前做準備,莫非公子他真的是神仙下凡,無所不知嗎?真是奇怪也哉了!”
“莫在這里嚼舌頭了,公子照應的事情都辦好了吧?”全真三子的老大拍了拍流風的肩膀,流風趕緊摸了摸肩膀,嚷道:“別拍我,別把我拍散了架!”自從上次流風見識到老大的綿掌,就打心眼里害怕這個看上去一臉和氣的道長。
老大笑了笑。
陶道長正在看手中的鴿信,是徐錚發(fā)來的最新指示:要求學員們完成百名孤兒的招募任務,并要求學員們分散,輪流帶隊,爭取在路上完成最基本的隊列和內(nèi)務訓練,同時在濟南設立留守點,并安排好相關人員。
原來公子打的是這個算盤,我明白了!陶道長點了點頭,心說:這個主意絕對好。每逢大災之年,到處都有賣兒鬻女的,這些孩子賣給別人之后,原先的父母就再也不管不問,而且容易收心,值得信任。目前看來,公子是打算擴充力量,不過把這些孩子養(yǎng)大大多得十年左右,這得花多少銀子啊,陶道長有點心疼祖師爺?shù)腻X財了。
想到這里,陶道長放下手中的信,問道:“各位,公子交代的孤兒計劃完成的怎么樣,目前進行到哪一步了?”
“道長,你就放心吧,濟南現(xiàn)在只要有人登高一呼說給飯吃,保證大半個城的人都跟你走!別說是百名孤兒了,就是五百名,一點問題也沒有,早就夠數(shù)了!”
“聽說你還買了個吃奶的孩子?”陶道長問道。
“純粹湊巧了,前幾日我進城去挑孩子,結果在一戶家里碰到了,男人病死,女人上吊,就扔下這孩子,我一心軟就抱了回來。道長,放心,絕對不給公子添麻煩,我養(yǎng)著,將來也好有個送終的人!”流風眼睛有點紅。
全真三子的老大也趕緊說道:“道友,這孩子也甚是可憐,留下吧!”
陶道長過了會,才點了點頭,說道:“此事下不為例!你們可知道公子此舉的用意?我們以后要做很多大事情,只靠我們這點人手肯定不夠,所以公子才相出這個辦法,也算是給他們一條生路,否則白白餓死!希望大家對孩子們仔細挑選,多找些根骨強壯的,以后好為公子多出點力。雖說公子施恩不圖報,但是人總也要知道感恩的,白眼狼肯定是不能要的!”
眾人一并點頭,說是知道了。
說過之后,陶道長開始安排返回帶隊的人手,“流風和張禮真,你倆帶第一隊三十人回去,流風為主,記住絕對不能少了一個!”
流風和張禮真按照事先規(guī)劃好的路線,乘坐安排好的大車,踏上了返程。
李仁是眾多孤兒中的一個。父母原來濟南城里打短工的,每天的吃食都是靠著父母一天的辛勤勞作換來,一天不做活,吃飯就成問題。好在父母二人年輕勤快,母親幫人家洗涮漿補,父親在力行,幾年的辛苦下來,積攢了一點家私,正準備賃間房子,好歹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誰知道碰上了饑荒,父親在做工的時候又被貨物砸吐血,幾年的積蓄沒幾天就用的精光,家里沒辦法,只好賣孩子換錢給父親看病。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可是誰又愿意讓孩子早當家呢,還不是被逼無奈!李仁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心智卻成熟的早,看著母親追出來一時滿臉的淚水,自己頭也不回,跟著一個陌生人離開了家。但是有誰知道:自己這幾天來,每天夜里都躲在被窩里偷偷的抹眼淚呢!想到這里,暗下決心:將來一定要出息!
幾個趕車的車夫看著眾多的孩子扎堆在一起,偷偷的聚到一起小聲嘀咕:那連個人不會是人拐子吧,弄了這么多小孩,要不就是把這些孩子送萊蕪鐵礦里當童工?真是傷天害理??!私下里用提防的眼神看著流風和張禮真。
流風和張禮真也不理會他們,兩人在出發(fā)前已經(jīng)事先擬定好了訓練計劃。按照預期,自己一行人走的是陸路:經(jīng)泰安,棗莊,過徐州,淮安,最后是揚州、鎮(zhèn)江,足足有一千六百里,每天按五十里的行程,差不多也要一個月的樣子。計劃是這樣安排的:前半個月:身體實在太弱的,進行坐車行進,但是要背內(nèi)務條例、保密條例以及軍紀;身體好一些的,每日進行半天隊列訓練外加上述內(nèi)容。后半個月全部進行隊列訓練,爭取在到達黃金山的時候,能初見成果。
車夫們好奇地看著這兩個人整天帶著孩子們瞎折騰,一會喊什么口令,一會在腿上綁繩子分清楚方向,一會要踢正步。從最初的提防,到后來看著孩子們吃得飽穿的暖,慢慢的放松了戒備,到最后坐在大車上看熱鬧,看著孩子們因為犯錯而打屁股,鬼哭狼嚎,笑的樂呵呵,還不是的點評一番。
李仁的個頭不算高,在整個孩子里頂多算中等。摸了下身邊兩個比自己矮半頭的孩子,說:“你倆可真笨,聽口令轉身的后,記住看腳上紅繩子,這樣就不會轉錯方向了,記住了沒!”兩個孩子點了點頭,眼睛里都是淚花。
個頭最矮的孩子,看見李仁的手摸過來,下意識的往旁邊躲了下,身軀很羸弱,不過一臉的秀氣,眼睫毛很長,鼻尖全是汗水。
李仁看著躲閃的孩子,嘆了口氣,道:“你這家伙最奇怪,這么熱的天,別人都趁教官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的解開衣服涼快涼快,你反而把自己包的這么嚴實,不怕熱死么?”
個頭矮的孩子沒有回答他,只是把臉扭到一邊,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