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一川不知道這是不是幻覺,但也不敢回頭去看,就這么僵硬地站在原地。
挺了十幾秒,馮一川再也忍不住,猛地轉(zhuǎn)回身,只見果然有一張臉在那里冷冷地看著自己。
沒有手腳,沒有身子,純粹的一張臉!和馮一川上半身同樣大小的一張臉,慘白,瞪圓的通紅眼珠里好似快要流出血來,嘴角似笑非笑地翹著,從牙縫里鉆出來的那條長舌,幾乎垂到了地上。
馮一川永遠也想象不到自己能發(fā)出這么大的叫聲,大得連嗓管都快扯斷了。他想要跑,但腿上根本沒有一點力氣,膝蓋一軟,整個人仰面摔到了地上,手中的八卦鏡也掉落到一旁。
那臉一聲尖叫緩緩壓了過來,總算馮一川還有點反應(yīng),猛的想起童老頭的話來,一把將落在手邊的八卦鏡抓回手里。抓起來的時候,他看到鏡底那些篆刻的符咒閃起一些微微的光芒,眼看那張臉已經(jīng)快要貼到身前,他不及多想,抬起木鏡劈頭就往那臉照了過去。
八卦木鏡對正了那張臉的瞬間,馮一川和那張臉之間耀出一道白光,緊接著只聽一聲好像東西燒焦了一般的“呲呲”聲響,那張臉發(fā)出一陣哀嚎,往后急竄出去,鉆進了不遠處的一片黑暗里。
馮一川徹底躺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抬手去擦額頭的汗時,手臂還在不斷顫抖著。過了兩三分鐘,氣喘勻了些,他才慢慢的坐起身來,低頭看向手里的木鏡,只見那些符咒又回復(fù)了本來的模樣。
“這尼瑪真的有鬼?。。∥业奶?!還好童老頭的東西有用……”馮一川一面在心里叨咕著,一面轉(zhuǎn)頭往四周看去。哪知就在這時,周邊離他最近的兩盞路燈,忽然悄無聲息的熄滅了……
馮一川的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他緊抓著木鏡緩緩站直了身子,打眼不停環(huán)顧著四周,但除了令人窒息的黑暗以外,一直都沒有別的動靜。
奇怪的是,馮一川忽然感覺那片黑暗好像有形質(zhì)一般,他仔細看去,只見那片黑暗,模糊中竟像波浪一樣翻滾起來,一層套著一層不斷涌動著。害怕連著好奇的心理,驅(qū)使著他往前探出一些頭去看,正看著,猛地只見那些波浪中翻滾出一道更黑的黑影,裹挾著凄厲的尖嘯,朝他猛沖過來。
馮一川想要用木鏡去照,但那黑影來得飛快,距離又近,還沒等他抬手,便直接撞在他的胸口上,將他撞得倒飛而出,嘩啦啦一串刺耳的響動,竟撞碎了玻璃,幾個翻滾摔落在陸總和林玄通所在的客廳里。
馮一川渾身像散了架一樣,幾欲氣絕,劇烈地咳了幾下,抬起頭的時候,目光和還在廳里的陸總,還有林玄通對在了一起,三人一時都懵了,就這么你一眼我一眼地互相看著。
倒是林玄通先醒過神來,只見他用力跺著腳,指著馮一川大聲說到:“冤孽!冤孽!我說我的法陣怎么沒起作用,原來是這小子在作怪!陸總,不是老夫無能,實在是天意?。√煲獍才胚@古怪小子在今晚這個最關(guān)鍵的時候來搗亂,令愛的性命救不了了,唉……唉……”
馮一川胸口煩惡,一時還說不出話來,但肚子里很快就將林玄通的祖宗十八代全問候了一遍,心說這老東西算是為他自己的無能,逮到理由了。
林玄通還在歇斯底里地指責(zé)著馮一川,陸總顯然對他的話十分信服,也把所有責(zé)任歸結(jié)到了馮一川身上,只見他雙眼瞪得快要從眼眶凸出來似的,兩個拳頭握得發(fā)白,此時的馮一川在他眼里,和親手殺死自己女兒的兇手,已經(jīng)沒什么分別了。
廳里正對峙著,忽然間又是一陣刺骨的寒意蔓延開來,三人不約而同地往馮一川撞進來的那個缺口處看去。
燈光變得忽明忽暗,閃爍間,只見那個缺口處飄飄忽忽地進來了兩道影子,一黑一白,白的正是不久前被馮一川用八卦鏡逐走的那張鬼臉,而那黑的也是一模一樣的一張臉,只不過通體黝黑。
“這他媽還真是黑白無常??????”馮一川一面在心里驚詫著,一面艱難且戒備地爬起身子,緊抓著八卦鏡,準備隨時應(yīng)變。八卦鏡在他手里發(fā)揮過一次作用,所以這次他有了些底氣。倒是林玄通和陸總,已經(jīng)忘了扯皮和怪責(zé),兩人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定在了那里,只有不斷上下滾動的喉結(jié),還能證明他們暫時沒被嚇死……
兩張臉這次并沒有急于撲過來,悠悠蕩蕩的,好像這廳中的三人已經(jīng)是它們的掌中物盤中餐一樣。過不多時,忽見一陣煙氣飄起,煙霧中,那兩張臉漸漸變作兩條人影站在了那里,正是馮一川早時在小攤邊見到的那兩個人。
緊接著,一個低沉而又懾人心魄的聲音傳來,如冰錐一般刺擊著這邊三個活人的耳骨:“阻我拿人者,一并鎖拿?。 ?p> 顯而易見,此時廳中三個活人無疑也成了今晚鬼差勾魂的目標!此時哪里還顧得上爭執(zhí),馮一川心想,就算那林玄通再垃圾,怎么說也該有些許伎倆,或許跟自己合力,多少能起點作用,想著便轉(zhuǎn)眼向林玄通看去,卻見他左手負在背后,右手輕提著胸前一串念珠,眼中精光似有似無,滿帶微笑,胸有成竹,一派宗師氣度地站在那里。
就連兩個鬼差都似乎被林玄通的氣勢所震,一時不再妄動,安靜地站在原地。
馮一川舒了口氣,看來童老頭言過其實了,這林玄通是真有本事的,只不過人家平時藏著而已。陸總似乎也緩下心神來,一面伸手去拍林玄通的肩膀,一面小心地喊了一聲:“林老……”
話音還沒落,手掌剛按上林玄通的肩膀,就見林玄通依舊保持著那個完美的姿勢,保持著那大師的笑容,像個木偶一樣,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
這他媽是嚇昏了????!剩下的兩人加兩鬼,下巴全都掉到了地上,一臉懵逼,滿腦袋黑線……
馮一川知道鬼差一旦全力動手,自己雖有八卦鏡卻也跟不上人家的速度。他反應(yīng)很快,眼見兩個鬼差也懵了一下,急忙舉起木鏡,兜頭朝兩個鬼差照了過去。
“大膽??!”一聲冷喝中,兩個鬼差再度化作兩張鬼臉,尖嘯著朝馮一川撲了過來。八卦木鏡光芒閃動,馮一川原想至少能先逐開一個鬼差,剩下來的再想辦法應(yīng)付。誰知道那兩張臉突然旋轉(zhuǎn)交織扭在一起,化作一股黑白相間的惡風(fēng),全然不懼,硬頂著八卦鏡的閃光沖來,一下直貫馮一川的胸口,將他絞得往上急飛,背心撞碎天花板,整個人又重重地摔回地上。
馮一川只覺得眼前金星直冒,視線渾濁,胸中郁結(jié),喉頭不由自主地一頂,一股夾著腥味的氣息,摻著些食物的殘渣從嘴里噴了出來。他哪里想得到,這兩個鬼差居然還有這樣一手。
鬼差一擊得手,頗有些得意,畢竟對手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縱然法器厲害,也難擋他們聯(lián)手的攻擊。因此,它們并不急于發(fā)動第二次進攻,好整以暇的飄在那里,發(fā)出陣陣陰惻惻的笑聲。
馮一川頭昏腦脹,渾身欲裂,但模糊間還是全憑著本能,艱難地半跪起來,舉起手中八卦木鏡,遙遙指向遠處的鬼差。
鬼差一聲冷哼,陰風(fēng)起處,又并作那股黑白交織的惡風(fēng)朝馮一川再度卷來。馮一川此時已全無抵擋之力,心中嘆了口氣,準備就死。哪知耳邊突然一個聲音傳來:“快站起來,左腳踏向左前,右腳虛劃半圓踏向正前……”
緊接著,只聽那聲音不斷重復(fù)著一些方位,以及如何踏步交錯。這聲音像是童老頭的,但不知是如何傳進耳朵里的。只是此時馮一川哪還管得上這些,憑著最后一股求生之力站起,身體條件反射一樣,跟著那聲音指使的方位動作起來。
說來也怪,馮一川這邊像跳大神一樣踏著腳步,那邊鬼差化出來的惡風(fēng)竟然漸漸遲滯,還不斷發(fā)出陣陣緊迫的嚎叫。只是沒過多會兒,就聽那惡風(fēng)中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嚎,像是掙脫壓制的彈簧一般,以更加迅猛的聲勢向馮一川撲來。
不過,那短短十幾秒的遲滯,畢竟給馮一川爭取了一些時間。眼見黑白惡風(fēng)比及近身,馮一川已經(jīng)照著指示踏完了最后一步,耳聽那聲音一聲大喝:“咬破舌尖!血噴木鏡?。〖玻。?!”
耳邊“疾”字響落的同時,馮一川口中“噗!”的一聲,猩紅血霧灑在手中依然前指的八卦木鏡上,霎時間只見那八卦鏡中光芒暴漲,劈頭迎上那股惡風(fēng)。接著只聽一聲哀嚎鬼叫,那惡風(fēng)變回黑白兩道光影,從客廳正門倒撞而出,竄向遠方,消失在夜空里。
與此同時,一點如針尖般大小的光芒悄然飛近,無聲無息地隱沒在馮一川的左邊胸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