猙獰說完,張?zhí)搼?yīng)甩手揮出一片黃符,腳下拉開距離的同時,兩只手十指變換,嘴里念念有詞。
“急急如律令!”
從崔龍斗的視角,那叫一個鋪天蓋地,除了正面硬剛,就只有轉(zhuǎn)身狂逃才能避開。
但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與平時木訥截然相反的崔龍斗會轉(zhuǎn)身逃跑嗎?
答案是否定的。
崔龍斗低喝一聲,包裹著兩只拳頭的淡紫幽能迅速擴(kuò)散,在他拉好“迎門三不顧”架勢的短短兩秒內(nèi),就已經(jīng)擴(kuò)散到他全身上下。
只是和宛童比起來原本就顯得有些淡的幽能,在覆蓋完他壯碩的身軀之后,幾乎就淡成了粉色。
“砰嘭嘭嘭……”
被張?zhí)搼?yīng)用自身修為賦予了某種力量的符紙在崔龍斗身旁成片爆開。
紙屑碎末被風(fēng)吹散,渾身浴血的崔龍斗重新出現(xiàn)在一直關(guān)注這邊的陳閑視線中。
只見他大口喘著粗氣,從他背后看去,他上身三十一塊件的黑色T恤還算完整。
但如果現(xiàn)在陳閑能繞到崔龍斗的正面就會發(fā)現(xiàn),他肚子上的八塊腹肌和胸口兩塊胸肌都已經(jīng)裸露在空氣中,血肉模糊。
下身的灰色運動褲也只是后面光鮮,正面同樣慘不忍睹,甚至能通過他大腿上的有灼傷痕跡的破洞,看到他的四角花褲衩。
除了急促呼吸而引起的肩頭聳動外,站在崔龍斗身后的陳閑看不出他具體受了多重的傷。
陳閑視線移動,看向退到一座天使雕像旁的張?zhí)搼?yīng)。
但隔了有大概五十米的距離,陳閑看不到他額頭上的細(xì)密冷汗,只能通過寸頭道士快速起伏的胸腔來猜測,他并不比崔龍斗輕松多少。
至于他為什么要刻意和崔龍斗拉開距離,陳閑想,他可能是怕被崔龍斗摸到衣角。
陳閑猜得沒錯,一下把所有存貨扔出去的張?zhí)搼?yīng)的確是怕萬一有個什么意外,他得向崔龍斗磕頭認(rèn)錯。
畢竟話已經(jīng)說出去了。
“呸”,崔龍斗偏頭吐了一口血痰,眼中的熾熱狂躁不減反增,“老子倒要看你還有多少紙可以扔!”
他大腿上有灼傷痕跡的肌肉瞬間緊繃,那是和電視上的專業(yè)短跑運動員一毛一樣的肌肉線條,甚至還更為夸張。
半秒后,力量傳到雙腿。
“嘭”,腳下那雙名牌波孩的氣墊直接被他蹬爆。
即便有幽能加持,陳閑也看不清崔龍斗的動作。
早在崔龍斗做出前沖架勢的時候,被不祥預(yù)感包圍的寸頭道士就做出了反應(yīng)。
結(jié)了血痂的中指再次被他咬破,右手捏成劍指,張?zhí)搼?yīng)掀起道袍,直接在他的深色休閑褲上畫起了符咒。
多年畫符養(yǎng)成的手速起了作用,在被崔龍斗的寬大陰影覆蓋的瞬間,他的神行血符,畫好了。
“嘭……咔”
不知道什么石料的天使雕像代替張?zhí)搼?yīng)受了崔龍斗一拳,正方形的底座一角直接崩飛。
出現(xiàn)在崔龍斗身后十米開外的張?zhí)搼?yīng)眼含驚悸,都不等前方的人形野獸一般兇悍的漢子轉(zhuǎn)身,他就在神行符咒的作用下拔腿狂奔。
和一個暗勁巔峰的拳術(shù)高手近身?這和嫌命長有什么區(qū)別?
他張?zhí)搼?yīng)只是練過幾手養(yǎng)生五禽戲的普通人,那四十年的道家修為,對上魔人身上的紫氣,最多也就是個相互克制的作用。
真的和崔龍斗正面硬剛,他可能會被打死。
甚至如果宛童幾人能弄到一把熱武器,他們兄弟叔侄三人會轉(zhuǎn)身就走,毫不猶豫的那種。
因為動不動就要移山填海的大修士,那只存在于各種神話傳說中。
種種原因下,就形成了此時張?zhí)搼?yīng)在前面玩命跑,崔龍斗在后面死命追的滑稽場面。
“老雜毛!”繞著錢氏豪宅跑了兩圈后,始終沒有摸到張?zhí)搼?yīng)衣角的崔龍斗毛了,“你剛才不是很囂張嗎!有種你別跑!看老子能不能把你打出屎來!”
張?zhí)搼?yīng)頭也不回,大聲答道,“那你不是絕世高手嗎,有種你追上道爺??!追上了道爺給你磕一天的頭!”
陳閑看著兩道速度極快的身影,眼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了兩下。
“滋……嘭”
像是家里插排進(jìn)了水的電流短路的聲音,后面的是一道重物從高處墜地的沉悶聲響。
“老大!”
伴隨著王日沉的慌亂驚呼,陳閑猛然回頭,正好看見宛童強(qiáng)撐著昂起上身、嘴里在往外冒著血泡的場景。
她的小腹位置,有一團(tuán)極為醒目的焦黑,約莫人頭大小,在陳閑注意到那團(tuán)焦黑的時候,上面還跳動著兩三道漆黑電弧。
站著的陳閑,倒下的宛童,兩人隔了將近二十米。
這段距離,還是宛童鼓動幽能把陳閑二人往后吹開的安全距離。
兩人目光對視了瞬間,根本來不及像書里寫的那樣百轉(zhuǎn)千回。
張?zhí)撊鸬挠沂謯A著黃符,大步朝著被他打飛的宛童跑去。
不用說陳閑也知道。
已經(jīng)很明顯失去行動能力的宛童,如果再被這一道符咒打中,那可能會發(fā)生一些極為糟糕的事情。
比如說,消失。
散成一片紫色光點,融入空氣的那種消失。
這種消失,陳閑在很多年前,三董事處決組織罪人的時候看到過。
從那天起他就知道了,向組織出賣了靈魂自由的他們并不會死,但是會像光一樣的消失。
毫無疑問,這群在突然出現(xiàn)在他生活中的張家人,擁有讓他們消失的能力。
或者說,宛童給他說過的隱居深山修行的那些人,也擁有這種力量。
陳閑在跑,朝著宛童的方向。
王日沉也在跑。
但看情形,可能會是人到中年、但身手依舊矯健的張家家主最先跑到宛童身旁。
早在雙方對峙的時候陳閑就試過了,身處張家封禁咒之內(nèi)的他們,用不了瞬移異能!
活在二十一世紀(jì)的陳閑是知道的,雷雨天之所以先看到閃電再聽到雷聲,并不是真的因為眼睛長在耳朵前面。
那是因為光的傳播速度比聲音的快。
而聲音,肯定比人跑的速度快。
所以目眥欲裂的陳閑邊跑邊喊,聲音大到破音,“老崔!先救老大!”
憋著氣,一心要追上張?zhí)搼?yīng)的崔龍斗剛好從別墅的另一頭跑出來。
崔龍斗聽到了,也感受到了陳閑語氣中蘊藏的焦急,他停下腳步,任由畫了神行符的張?zhí)搼?yīng)跑遠(yuǎn)。
可能只是半秒不到的時間,習(xí)武之人該有的反應(yīng)速度讓他找到了陳閑焦急的源頭。
調(diào)轉(zhuǎn)方向,后跟已經(jīng)爆了氣墊的名牌運動鞋在他那股巨力之下直接報廢,五根短粗腳趾從鞋頭沖出。
陳閑聽到身后一聲炸響,風(fēng)聲尖銳。
那種情形,像是跑到一百八十碼的摩托車從他身后路過一樣。
呼喊達(dá)到了預(yù)期效果,陳閑的臉卻變得更加難看。
他雖然想到了場中唯一能夠在張?zhí)撊鹗窒戮瘸鐾鹜娜?,卻忽略了崔龍斗和宛童這兩人之間的距離!
從尖銳刺耳的風(fēng)聲來看,崔龍斗現(xiàn)在還在他的身后,具體距離他來不及估量。
但他想來,即便崔龍斗再怎么快,也似乎救不了宛童了。
隔著平時說三五句話就能走完的距離,已經(jīng)去到宛童跟前的張?zhí)撊鹕仙砬皟A,右手夾著一道散著黃光的符紙,朝宛童頭上貼去。
陳閑和王日沉都能看到,他們的主管大人甚至已經(jīng)露出了認(rèn)命般的目光,朝他們笑著。
更準(zhǔn)確的說,宛童是在朝陳閑笑。
那笑容很溫柔,看得陳閑心尖發(fā)顫。
記不清多少年的回憶,一幕幕的、不受控制的從他的記憶深處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