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送別
卜朽用他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唱：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fēng)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送別》的曲調(diào)取自約翰·龐德·奧特威作曲的《夢見家和母親》。李叔同在島國留學(xué)時，島國歌詞作家犬童球溪采用《夢見家和母親》的旋律填寫了一首名為《旅愁》的歌詞，而李叔同作的《送別》就取調(diào)于那首《旅愁》
如今《旅愁》在島國傳唱不衰，而《送別》在中國則已成傳世經(jīng)典！
此時，地下通道里幾乎所有的人，僅僅只是聽到這兒，就已經(jīng)全部愣在原地，有樂感好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身的雞皮疙瘩！
卜朽在【生活練歌房】聲臨其境里唱了很多次《送別》，也琢磨了很久關(guān)于這首歌的編曲，最后還是覺得華夏風(fēng)的東西還得華夏本民族樂器來配樂才最是合適，比如二胡。
懂得人都了解二胡是悲鳴的樂器，沉悶。輕輕一拉，就有一種對世事洞察的悲涼。
而華夏的民樂是線性的，講究旋律，不重和聲，不張揚(yáng)，追求含蓄，因此用二胡是最華夏特色、也最適合表達(dá)華夏人的感情不過了！
而真正的二胡大師是能把豪爽率真、激情澎湃、慷慨激昂、雄渾蒼涼、哀怨悲傷、低徊婉轉(zhuǎn)、肝腸寸斷皆演奏出來的。就算你不愛民樂，不懂二胡，也會為之動容！
比如，此刻在場有限的幾個聽眾。
卜朽的聲音就像一條沉重而徐緩的河，低沉而沙啞的唱著一支所有人都要面對的場景——送別。
接下來，伴著那沉悶而悲傷的二胡聲，他繼續(xù)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所有人大氣都不喘一下，那歌聲和二胡聲像綿薄的云，一朵朵、一朵朵，帶著他們悠悠的向著黃昏的天空飄去……
行人都沉醉在歌里，能明顯的感受到卜朽唱到這里的感情基調(diào)還是比較弱的。
友人出城送行，夕陽西下。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問君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p> 《送別》不涉教化，意蘊(yùn)悠長，音樂與文學(xué)的結(jié)合堪稱完美。歌詞由長短句構(gòu)成，語言精煉，感情真摯，意境深遠(yuǎn)。
樂段完全相同，旋律起伏平緩，描繪了長亭、古道、夕陽、笛聲等晚景，襯托出寂靜冷落的氛圍。
而卜朽在唱第二段時的情緒較之第一段要略微激動了些，就連二胡聲也悠揚(yáng)了不少。歌聲、二胡聲和著頭上的明月，伴著冷風(fēng)在寂靜的夜空畫出一條空靈的弧線。
友人開始話別，各種回憶和展望吐露出來。
忽然！琴峰一轉(zhuǎn)，如一股強(qiáng)勁的風(fēng)吹在湖上，湖水泛起大的漣漪。
卜朽的歌聲也變得極其激昂起來：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fēng)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這里的卜朽已接近咆哮，情緒達(dá)到最高點(diǎn)，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友人酒喝的酣暢淋漓，豪氣干云，大手一揮——告辭！
這個時候，小年輕是真的扛不住了。刷的一下，他就感覺渾身上下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就在人們還沉醉在那慷慨以赴、義無反顧的悲壯離別之情時，弦音突然變得十分舒緩，仿若由盛夏流向悲秋。
卜朽瞟了澹臺天機(jī)一眼，突然仰起頭，眼角有一滴淚劃過，他有一絲絲哽咽的唱：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別離多……”
這一遍，卜朽的情緒最弱，仿若低聲喃喃。
凄涼悲傷的歌聲猶如點(diǎn)點(diǎn)秋雨，慢慢侵蝕著人們的心田，讓他們悲從心生。仿若送別友人后，獨(dú)自一人回家，深深的寂寥與哀愁。
卜朽唱了兩遍，但這些相近甚至是重復(fù)的樂句并未給人以繁瑣、絮叨的感覺，因?yàn)樗恳欢蔚那榫w都不一樣。
從第一遍第一第二段的次弱，到第一遍第三第四段的弱，再到第二遍第一第二段的強(qiáng)，最后到第二遍第三第四段的最弱！
多重復(fù)雜的情緒，被卜朽完美的演繹出來，讓在場有限的幾個聽眾都眼眶濕潤，心里面的悲傷怎么也止不住，有兩三個感性的人甚至啜泣了起來。
經(jīng)典的歌曲往往有兩個方面做到很好——
第一，就是簡單，也就是朗朗上口，讓人過耳不忘。
第二，則是復(fù)雜中又不失規(guī)律和美感，讓人一聽就愿意沉下心去認(rèn)真聆聽。
然而，想把握好“簡單”和“復(fù)雜”的分寸，卻是非常難的一件事。簡單的旋律不是簡單就能創(chuàng)作出來的，并且大部分的簡單完全不可能成為經(jīng)典，類似于《老鼠愛大米》那種網(wǎng)絡(luò)歌曲，旋律簡單朗朗上口吧，不然也不會紅遍大江南北，但它永遠(yuǎn)不可能成為一首能流傳下去的經(jīng)典歌曲！
但你看《祝你生日快樂》、莫扎特的《一閃一閃小星星》是不是旋律都簡單到極致的那種，但它們卻都是能流傳下去的經(jīng)典歌曲。
而《送別》的旋律也是極其簡單的。
它簡單的就跟“祝你生日快樂”和“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一樣，簡單到你根本不用刻意的去學(xué)，只要聽上一兩遍，你就可以跟著唱了！
而且，《送別》是好聽的，也是經(jīng)典的！
尤其是，這首歌簡單而優(yōu)美的旋律還配著雋永秀麗、合轍押韻、抑揚(yáng)頓挫的古詞！
曲調(diào)優(yōu)美動人，清新流暢，歌詞意境深遠(yuǎn)而富有韻味。詞曲結(jié)合貼切順達(dá)、相得益彰，堪稱完美！
所以，《送別》整首歌里沒有“苦”，也沒有“痛”。但它就是憑借著那極具古韻的幾句話吐露出所有人都曾經(jīng)歷過的離愁。
再加上卜朽四種情緒的“一唱三嘆”，瞬間就能讓聽者百感交集！
把你唱的嚎啕大哭……那不至于，但你不知不覺就會聽得全身的毛孔都刷的一下張開來，從頭到腳一陣酥麻，不知不覺間聽得你眼眶濕潤……
就比如借給卜朽二胡的小年輕就是如此，杵在原地的他就連卜朽把二胡放回原地，跟他道了聲謝謝都沒反應(yīng)過來。
這是他從來沒有聽過的旋律，此刻滿腦子都是卜朽的歌聲，同時心里又有點(diǎn)慚愧，虧得自己一向自詡為申城音樂學(xué)院的高材生，并且唱功了得，但和這個看起來跟自己差不大的朋友比起來，簡直是云泥之別！
等小年輕回過神來，眼前已經(jīng)不見了卜朽的身影。
……
卜朽放下澹臺天機(jī)的身體，一只手遮住小育沛的的眼睛，抱緊此刻出奇安靜的小女孩。
“你爺爺他……”
“我知道的，爺爺是困了，睡著了，育沛不會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