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結(jié)局,他的末路,注定是悲慘的,因為他不可能停下,即便他想停下,周身的黑暗不會讓他去找尋停下的路。
錯誤是無法彌補的,就像形成的創(chuàng)傷永遠(yuǎn)無法消失一樣。
薩克森一路走來,傷害了太多人,也讓太多人陷入了痛苦中,可即便如此,他依舊選擇了最為艱難的一條,名為贖罪的荊棘之路。
伊克沒有辦法理解薩克森所說的一個人代表了什么。
“只有一個?你救一個人,就能抵過你害死的幾萬人嗎?”
“就像時間永遠(yuǎn)沒有辦法倒流一樣,我們即便后悔,即便不被人理解,我們也不該繼續(xù)下去,我們應(yīng)該找尋一條屬于自己的路?!?p> “我——”
“鐵匠大叔,我知道你一直在照著替代品,你對我也好,對那些枉死的貴族年輕人也好,你對他們充滿了同情,你不希望他們死,你不希望他們和你兒子一樣,白白送命,可大叔啊,為什么這些奴隸在你眼中,他們就不是人了呢?!?p> 提恩舉起了手上的白色束帶。
“就因為這個項圈嗎?就因為他們和家畜一樣,都被打上了標(biāo)簽嗎?”
“——”
提恩丟掉了手上的束帶,隨即他又解除了一個奴隸項圈。
這一次,提恩接觸到項圈的一瞬間,就崩壞落地了。
提恩看著小男孩,他蹲了下來,摸著他的頭。
“他是誰?”
提恩的手指著伊克,問出了奇怪的問題。
小男孩看著伊克好一會,他慢慢的說出了三個字。
“奴隸主?!?p> “奴隸主是什么?”
再一次,提恩有詢問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問題。
這絕對不是孩子能夠理解的詞匯。
可眾人都沒有想到,這個小男孩說出了令人感到震驚的話。
——
“和父母一樣的人?!?p> ——
連提恩都沒有想到,孩子們會說出這樣的話。
不明白善與惡的界限,只是通過奴隸主的行為,認(rèn)定了這種關(guān)系嗎?
真是可笑,把他們當(dāng)做牲畜買賣,不理會他們死活的家伙,竟然在他們的眼里,在他們的眼里,竟然——是對他們而言最重要的父母。
“你在痛苦著,自責(zé)著,想要用各種方法來安慰自己,來讓自己感到有那么一點點的解脫,你每賣出一個奴隸,都能會想著,你拯救了一個不該死的年輕人。你想要填補這個空洞,你走上了這條路,可你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空洞在越變越大?!?p> “——”
“他會吞了你,會讓你沒有辦法看清距離自己最近的是什么,這些奴隸,才是真正應(yīng)該被拯救的人啊?!?p> “——”
伊克搖著頭,身體卻慢慢的癱倒了下去。
他瘋不了,瘋了反而是解脫,死了也反而是解脫,只要他還活著,他還正常著,這份自責(zé)與愧疚,會持續(xù)不斷的折磨著他,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
伊克閉著眼睛,仰起了頭。
“給他們解脫吧,帶他們走吧——就是我不說,你也會做的吧,薩克森?!?p> 說完這話的伊克從口袋中摸出了一張地圖。
他丟給了薩克森。
“你們走吧,我想,我需要冷靜一下?!?p> “伊克——”
“不要說了,你們該走了?!?p> “...”
薩克森嘆了口氣,他示意提恩解除剩下孩子們的奴隸項圈。
不到一分鐘,提恩就帶著孩子們離開了地下室。
而薩克森轉(zhuǎn)身前,他想要說什么,可最終,他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出口。
“天空是藍(lán)色的呢?!?p> 這是關(guān)門前,薩克森和提恩聽到的話。
——
男爵府上層,薩克森和提恩在外圍見到了一大隊兵士。兩人確認(rèn)了他們是亨利大尉屬下后,提恩讓這群兵士先帶著孩子們離開。
兵士雖然奇怪為什么這里會有這么多孩子,但還是照著提恩所說的做了,至于為什么會聽提恩的,那是因為安是他們的真正長官。
等到兩人安排好一切后,他們身后的男爵府——崩塌了。
男爵府傳出了并不明顯的爆炸聲,隨即下沉。
木質(zhì)房屋的崩壞速度,可以說是眨個眼的功夫,豪華的男爵府就變成了廢墟。
“——”
“——”
不知道該說什么。
兩人都明白,這是伊克做出的選擇。
是逃避,也是解脫,卻不是贖罪。
可伊克已經(jīng)沒有選擇了,他只剩下了這么一條路。
不值得同情,遭人憎恨,卻又可悲的一生。
不能多想了,不能多說什么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知道這一點,明白這一點的薩克森始終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顫抖的雙手,始終沒有辦法打開伊克交給他們的地圖。
他閉著眼睛,把地圖交給了提恩。
“你看下吧,我想這上面有你想要知道的?!?p> 提恩并沒有猶豫,他迅速的打開了地圖,借著周圍的火光,看清了上面的注解。
標(biāo)識的地方有兩個,一個是制毒所,而另一個是祭祀所。
“——”
“怎么了,提恩,這上面有什么問題嗎?”
“我只是再一次看清了所謂的魔法使有多么的人渣?!?p> 制毒所的所在地,就是之前他們所處的接待廳的地下。
而祭祀所——竟然在反省室的正下方。
法蘭那個混蛋,為了零距離接觸第三樂章的輪回,他是自愿被抓到反省室的!他一開始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不說!
“薩克森你不是說你什么都做不了嗎?為什么要幫我們?”
“我是什么都做不了,我改變不了任何事,我走出去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伊克他要這么做,我甚至連——甚至連一句勸說的話都說不出。”
“...”
薩克森的話,讓提恩想起了自己之前也在后悔著,為什么那時候要看著安離開,要看著她去死,卻沒有辦法說出一句話,讓她選擇活下去的路。
那個時候,他把所有的責(zé)任都?xì)w咎在了自己的身上,因為他認(rèn)為,如果那個時候他挽留,他勸說了,安就不會選擇離開。
他一直認(rèn)為,所有人都有著選擇,所有人都有其他的可能性。
可現(xiàn)實是,那個時候無論提恩說什么,安都會離開,都會去找尋自己的可能性。
“不是人人都有的選,薩克森你應(yīng)該要明白這一點,這是伊克做出的選擇,你無論做什么,他都會這么選。”
“你說我做這么多,真的有意義嗎?”
“有——肯定有,因為我也是做出了這樣的選擇,而且你不是什么都改變不了,伊克終究會死,至少最后一刻,他反抗了屬于自己的命運,他的良知已經(jīng)被重新喚醒了,這對于一個人而言,遠(yuǎn)大生死?!?p> “伊克他——是自己選擇了這條路嗎?”
“....”
提恩并沒有接話,這是只有他自己能夠理解,能夠明白的東西。
交回了地圖,提恩并沒有多說什么,而是直奔了反省室。
——
到底地方的時候,基本和提恩想的差不多。
塞莉、安、羅蒂,以三人為首,帶著大量的兵士徹底包圍了反省室的周圍。
就在提恩處理奴隸商人的時候,他們一群人已經(jīng)抓捕了煉金術(shù)師奧利弗。
“提恩你來了?法蘭去哪了?”
“那家伙?誰知道那家伙去哪了,法蘭從一開始就知道祭祀所在這下面,那種滿嘴謊話的人,我是沒打算信他。”
“你知道祭祀所?你怎么知道的?”
“——”
提恩把奴隸商人的事情和眾人簡略的說了一下。
于此同時,也知道了他們?yōu)槭裁磿谀芯舾T前遇到一大批兵士的原因,本來這群人就是專門被派去處理奴隸商人的。
塞莉并沒有要怪罪提恩擅離職守的事,不是因為她寬容大量,而是她知道,影魔法的使用者,有一萬種方法從一個不懂魔法的人手上逃脫。
她讓提恩看著法蘭,本來也就只是照顧提恩的傷勢而已,人丟了就丟了吧,意料中的事情。而且現(xiàn)在的塞莉,明顯有個更大的難題等著解決。
“沒有法蘭的話,我們現(xiàn)在要怎么處理胡勒這個人?!?p> “他在了也什么都不會說,他是要見證輪回的人,而不是要阻止輪回的人?!?p> “這我也多半猜到了,不過他的建議還是有點用的,我們這群人當(dāng)中,只有我這么一個半吊子的魔法使,我還真有點不知道怎么處理接下來的事情了?!?p> 提恩自然明白塞莉擔(dān)憂的是什么,那還用想嗎?
之前法蘭提到的,胡勒的殺手锏,卡茲級別的固有魔法【羅生三門】。
提恩靠近塞莉,趁著人群混亂,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句。
“塞莉,我有辦法解決羅生三門的問題,但我必須要觸碰到固有魔法的本體,才能解除固有魔法。”
“你不是在說笑吧?這可是固有魔法,解除這種東西,這已經(jīng)超出了人理”
“我能做到?!?p> 塞莉短暫的停頓了下,她并沒有懷疑,也沒有進(jìn)一步的追問。
簡單的點了頭。
她拍了拍手,示意眾人往她這邊看。
“我們在上面等著也是個辦法,我和提恩兩個人下去看看吧。”
“這怎么行!”
“大小姐!”
“塞莉大小姐!”
“——”
“——”
一瞬間反對的聲音像洪水般涌來。
無奈的塞莉拍了拍頭,看的出,她被問了一天已經(jīng)問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