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對是因為誰
“作業(yè)呢?”江小白照例晚上來拿作業(yè),結果桌子上空空蕩蕩,別說作業(yè),連一根筆也看不見。
此情此景,天理難容,江小白當然毫不客氣地跳上床壓在被子上把葉添添晃醒了:“我說葉添添,作業(yè)呢?做人要守信用啊。”
葉添添把枕頭擋在頭上,含混不清地說:“幻覺,都是幻覺,哪來的作業(yè)啊?!?p> 江小白大怒:“你耍我是不是?”
葉添添躲在被子枕頭下面:“幻覺,幻覺,一定是我最近太累了……”
嘩的一聲,仿佛有海潮由遠而近,甚至海風的腥咸氣息都在鼻端徘徊,江小白半天沒有聲音了,葉添添漸漸覺得呼吸不暢,急需打開被子喘口氣。
他把枕頭推出來,再把被子掀開一條縫,四下偷瞄。
果然,江小白不在,而且任何人也都不在。
不過這是哪兒??!
他“呼”地掀開被子跳起來,環(huán)視一周之后又彎腰把被子撿起來裹在身上。
大晚上的,秋風蕭瑟,只穿著睡衣實在是冷。
這種感覺似乎有點熟悉……但是上次他還在自己家里!
這次是哪兒??!
他呆滯地看著面前一望無際的大海,月光下海波蕩漾,銀光閃爍,仿佛大地母親溫柔的眼睛,然而與這只眼睛對視,卻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蕭瑟凄涼。
江小白……
“你放過我吧!”他仰天長嘯。
周圍沒有任何人聲,只有海潮拍打石崖的聲音,襯著風吹,分外凄惶。
葉添添裹著被子抱著枕頭走了幾步,腳下的并不是景點常見的細沙,而是密密麻麻的碎石,很快就刺得他腳底疼痛,不得不停下來,回頭看看,還是只有自己一個人,連個鬼影子都不見。
“江小白……”他喃喃道,“江小白!作業(yè)我給你還不行嗎!我不敢了!再也不這么干了!你個王八蛋這是哪兒??!”
一個女聲在他耳邊幽幽響起:“這里……是幻覺啊……”
涼颼颼的聲音,涼颼颼的風,葉添添在那一瞬間差點靈魂出竅暴斃當場,一直向后退了五六步才停下來,已經(jīng)踩進了海水,又濕又冷的感覺順著棉被貼到他腿上,激得他立時打了個哆嗦。
江小白站在他前面五六步的地方,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你……你瘋了!”葉添添牙齒打顫,一時不知道是該扔掉這床濕了的被子還是為了御寒繼續(xù)裹著。
“你不是要幻覺?這就是幻覺,爽嗎?”江小白朝他走了幾句,伸手,“作業(yè)給我,不然我就讓你更爽。”
“就為了一個破作業(yè)你至于這么泯滅人性?”葉添添渾身發(fā)抖,也不知道是凍得還是氣得。
“反正我不是人,本來就沒有人性?!苯“渍f,“沒爽夠嗎?”
葉添添很想拿出男孩子的骨氣,說一句“老子就是凍死也絕不屈服”,奈何他真的已經(jīng)要凍死了,對面這個不是人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兒鐵定不會心軟,而因為這種原因死了肯定會被人恥笑——所以他最后還是不爭氣地認輸了:“在我床底下?!?p> 江小白聽了這句話也沒什么表情變化,而是轉身就走,葉添添忍不住沖著她的背景喊:“你倒是把我弄回去啊!”
江小白打了個響指:“說了是幻覺,有什么可弄的?!?p> 葉添添只覺眼前一花,海水石崖全都消失,他還在自己的房間里,甚至就站在床上,被子也是干的,江小白一把把作業(yè)抽走,什么也沒說,就不見了。
葉添添站在床上發(fā)了一會兒呆,接著慢慢坐下來開始思考人生,隨后下定決心:當作業(yè)提供機就當吧,可是他再也、再也不要理江小白了!他再也不會和她說一句話了!
他帶著這種決心睡覺,第二天早上又帶著這種決心去上學,結果發(fā)現(xiàn)這么大的決心白下了。
不是他反悔了或者控制不住自己,而是因為,江小白她,沒、有、來!
江青月甩著寬大的校服從教室門口走過來,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從他旁邊飄過去了。
第一節(jié)課過去了,江小白沒有來。
一上午過去了,江小白沒有來。
一整天過去了,江小白也沒有來。
嚴格來說,葉添添還挺享受這種沒人打擾的感覺的——雖然江小白就算在也是睡覺,除了要作業(yè)沒和他說過話。
不過旁邊有個人和沒有人感覺還是很不一樣的,何況江青月一直在后面似笑非笑——而且也不上課也不聽課了。
葉添添膽戰(zhàn)心驚地回家,輾轉反側地入睡,昏昏沉沉地醒來,瞪了天花板好半天才想到今天是周六,他會有整整兩天見不到江小白。
如果這個趨勢持續(xù)下去的話,可能永遠也不會被追著要作業(yè)了。
周六風平浪靜,周日水波不興,老師留了一堆作業(yè),葉添添忙著做作業(yè)上輔導班,回過神來已經(jīng)是周一了,老師把上周的作文發(fā)下來講了一節(jié)課,所有的人都神色如常,江小白好像根本就不需要交作業(yè)也不需要上課,沒有誰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疑惑和驚訝。
葉添添扭頭看了看空蕩蕩的隔壁,把之前拿過來然后就忘了的江小白的作文本放進她的書桌膛。
“葉添添,這題我怎么算的和答案不一樣???”吳茜茜捅捅他的后背。
“這個不是有過程嗎?”葉添添掃了一眼。
“我的過程和它是一樣的,但是它中間省略了一段,你看這兒?!眳擒畿缬霉P點了點卷子,“我到這兒為止都和答案一樣的,但是它過程寫的不全,最后結果不一樣,你怎么寫的,借我瞅瞅。”
葉添添隨手把自己的卷子遞過去,相當?shù)姆笱芎蛻丁嘣抡驹诶钛涌谱雷优赃?,一只手扶在他椅背上,還是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叫人頭皮發(fā)麻如芒在背坐立不安遍體生寒,更何況她微微一笑,惡魔一樣說出那句他再熟悉不過的話:“葉添添,作業(yè)給我看一眼?!?p> 葉添添有點僵:“你要哪科?”
“全部的,從上周到周末,都拿來看看?!苯嘣侣唤?jīng)心地剔著指甲,“謝了啊,中午請你吃飯?!?p> “……這就不用了,不過我周末的作業(yè)已經(jīng)交了,只有前兩天的?!比~添添把作業(yè)本練習冊都給她。
“我有數(shù)學,你要嗎?”李延科適時地跳了出來,“我前一陣買的練習冊和學校的重了,所以交的那個是新寫的。”
江青月仰著頭想了想,“我記得你數(shù)學滿分……可以啊?!?p> 她從李延科手里抽出練習冊,朝他微微一笑,柔聲道,“太謝謝啦,請你周末去我家玩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