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雨婆婆病情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和看起來和正常人一樣,病的時候就不認識人了,不知道自己是誰,什么都忘了。撐起一個家的老人突然變的連孩子也不如,不但沒法為家人分憂,身邊還少不了人照顧,大家都難以接受這個現(xiàn)實。
醫(yī)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刺得人鼻腔難受。
“老三媳婦,你是大夫,你說說看,咱媽這病要多長時間能治好?”問出這話的是老大。
“哥,”薇雨壓低聲音,表情凝重:“神經內科的大夫說了,媽現(xiàn)在的治療只能減緩病情惡化的速度,完全恢復的可能性為零。今天咱們兄弟姐妹得商量一個方案,媽這離不開人,咱們怎么輪班照顧?!?p> 老太太躺在床上,發(fā)出了一聲呻吟,翻了個身。
“我先來吧,我照顧媽?!鞭庇甑拇蠊媒氵呎f邊抹著淚,“南南上大學,我單位這邊我先請假,我有20天公休假換休,應該那時媽就出院了?!?p> “行,咱好好給媽盡盡孝心,你來照顧的這些天,我給你們送飯?!闭f話的是姐夫。
“行,那姐姐、姐夫,你們先辛苦這個月,媽出院了還要來做康復,也不能自己獨自在家,到時咱們再商量吧。我還上著班,不能總過來,有急事的話你們給我打電話。另外,住院費預交了5000,媽的存折沒到期,我先取錢交的,單據在這。你們如果繳費也都記著賬上。”
與此同時,蘇顏正在中學的校長室里和校方申請給孩子辦理休學手續(xù)。
“真沒見過你這樣的家長,孩子要休學就休學,兩個孩子鬧點矛盾嗎,我們已經安排把宿舍給他們調開了。方蘇蘇也反省了兩天。我看啊,這事就到此結束,讓孩子趕緊歸校,高中時間多寶貴呀,孩子們耽擱不起呀。”S市高級中學的校長是一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蘇顏久聞他的大名,以前是省里的特級教師,現(xiàn)在雖說早就不帶課了,可也是桃李滿天下。
“校長,”蘇顏打心底敬重這位德高望重的教育工作者,她起身給校長先生微鞠一躬:“孩子有幸能考到貴校讀書,我們全家都非常驕傲。只是他現(xiàn)在心理的問題,可能比咱們看到的嚴重?!?p> 校長先生看著蘇顏,這位家長看起來比大多數家長年輕,開口說話也彬彬有理,應該是受過良好的教育。
“您肯定聽說過心理學上的冰山理論,一個人如果心理出現(xiàn)問題,那么表現(xiàn)出來的可能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不瞞校長先生您說,孩子上高中以前都是我親自照顧的,可以說我對他的性格、思維方式、生活習慣都了如指掌?!碧K顏停頓了一下,看到校長聽的非常認真,又繼續(xù)說了下去:“方蘇蘇一直是個很陽光,很友善的孩子,從小和小朋友都處的非常好,從來沒和同學發(fā)生過激烈的沖突。這次,聽說他動手打人,我一開始都不敢相信?!?p> 校長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擺擺手:“孩子嗎,又是青春期,沖動也是常有的事。我的原則是批評教育,不要小題大做,畢竟是學生,怎么能不犯錯誤。而且,我也找方蘇蘇的各科任課老師了解過,這個學生基礎很好,聽課也認真,就是可能還沒適應高中的高強度學習,成績就是中等?!?p> 蘇顏很感動,校長先生管理這么大一間學校,光老師就有100多人,學生1000多名,他那么多事情,還對方蘇蘇的情況做了詳細的了解。
她習慣性的摸了一下無名指,沒了戒指,只留下一圈白色的痕跡:“校長先生,我真的感動,您是真心為孩子著想,我也就跟您實話說了吧?!碧K顏使勁咬了咬嘴唇,道出了實情:“我和孩子爸爸在他中考完剛剛辦理了離婚。”
“哦,那我就理解了。這種事對大人來說也許沒什么,可對于這個年紀的孩子,那就是天塌了啊。難過這孩子入校成績名列前茅,這段時間以來幾次考試都沒考到前面去。”校長扶了扶眼睛說。
“所以,我懷疑孩子可能有抑郁的癥狀?!碧K顏的懷疑不是沒有道理,她自己太清楚抑郁癥的癥狀了。雖然她判斷不了孩子處于哪個層次,但她不敢冒險。
“也沒這么嚴重吧?”校長是真替孩子擔心,一棵好苗子,還有大好的未來,可不能耽擱了。
他當機立斷:“家長,你看這樣好不好?我跟教導處商量一下,給孩子保留學籍,就寫身體原因,讓孩子休學半年,明年和高一新生一起開學。”
“那真是太感謝您了?!碧K顏盯著窗臺上那盆枝繁葉茂的綠蘿,忍住自己馬上要奪眶而出的眼淚。
“這半年時間,你抓緊時間帶孩子治療,也別讓孩子把功課徹底放下,要重視復習,有條件的情況下,也要讓孩子盡量自學。因為高考制度改革方案出來了,晚一年,就完全不一樣了?!毙iL把蘇顏送出辦公室,又走到在外邊等待的方蘇蘇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老師們都說你是個好孩子,好好調理身體,爭取早日回來上課!”
蘇顏帶著孩子,辦好了孩子的休學手續(xù),又到宿舍收拾他的東西。
宿舍里一個人也沒有,孩子們都上課去了。
“媽媽,你知道嗎,初三我做夢都是要考來這里?!狈教K蘇突然開口,聲音小的象在自言自語。
“我知道呀,咱倆一起努力了一年,你不是成功了嗎?”
“可現(xiàn)在,我卻要離開,這里讓我感到壓抑和窒息。咱們收拾完快點走,馬上下課了,我可不想碰到老師和同學。”方蘇蘇說著,把床上的被子胡亂卷在一起。
蘇顏沒有說話,她對方蘇蘇的感覺感同身受,曾經,她也不愿意見到任何人,不管熟人還是陌生人。她不敢讓兒子看到她憂心忡忡的樣子,轉過頭去,加快了收拾東西的速度。
母子二人抱著一大包被褥雜物,還拉著一個26寸的大行李箱,逃也似的離開了省里最好的高中。
“媽媽,對不起,我讓您失望了?!狈教K蘇上車后嗚嗚的哭了起來,180的身軀里還只是個孩子的靈魂。
“有什么呀,你永遠是媽媽的驕傲。”蘇顏盡量提高自己的音量,聽起來情緒很輕松,“出發(fā)了,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