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似真似幻【二】
慕梵攸滿臉不安的看著秦婉，雙眼含著淚水，抽噎道：“我沒有那樣想過，娘親誤會了，我只是，只是……”。
可是說到最后，她一時間卻不知該如何解釋了，著急之下，小臉變得通紅起來。
秦婉笑了笑，在王媽的攙扶下坐到椅子上，輕聲問：“只是什么”？
慕梵攸糾結(jié)的想了半天，才試探的說：“只是因為我不爭氣，太沒用了，竟然瞌睡了，不過夫子給留的作業(yè)我都寫完了，桃蕊，還不快把本子拿過來，讓你去取個作業(yè)，竟然這么長時間，看本小姐一會兒怎么收拾你”。
王媽向前走了兩步，看著從門口走進來，滿臉驚恐的桃蕊，雙眼一瞪叉著腰，剛想說什么時，便被秦婉不悅的眼神制止了，低著頭手疊加放在身前，慢慢的退到了她身后。
“進來吧，還不伺候梵攸梳洗”，秦婉瞥了一眼桃蕊，淡淡的說，“別跪著了，要夫子看到像什么話！課業(yè)是不是你自己做的，也不用我說了吧，以后別在犯這種錯誤了。”
慕梵攸借著桃蕊的手臂站起來，神色躲閃的看著秦婉，不安的說：“我錯了，娘親別生氣，下次會好好溫習(xí)功課，也不會在偷懶了?！?p> 秦婉無奈的笑著，語重心長的說：“你呀，莫不是怪為娘平日里極少親近你？慈母多敗兒，你是將軍府唯一的子嗣，理應(yīng)要在幼時就學(xué)的獨立，這樣才不會在我和你爹百年以后，慕府被旁人看輕了去！”
慕梵攸紅著眼眶走到秦婉身邊，小心的拉住她袖子，說：“女兒明白了，以后會獨立的，不會讓旁人將慕府看輕！”
秦婉滿意一笑，摸了摸她的頭發(fā)，說：“好了，我就不在這里耽誤你時間了，平日里也別總是想著玩，也別學(xué)京中其他的小孩子撒嬌?！?p> 被困在這個原主小時候的身體中，不知為何，聽著秦婉所說的話，慕梵攸心中感覺不對勁?？删退阕约河心莻€猜測，也不可能指望著如今只有七八歲大的小女孩明白。
隨后的幾年里，慕梵攸一直待在這身體里，像是過電影一般，任故事畫面從自己的眼前劃過。
看著原主怎樣由一個可愛的小女孩，變成了一個京中同那些紈绔子弟，整日廝混賭場酒樓，唯一一個穿著女裝就大搖大擺的進青樓的，被人避之不及的京中小霸王！
慕梵攸也知道這原主的想法，其實她只是在一次頂撞夫子后發(fā)現(xiàn)，只要自己一犯錯，秦婉便會找自己說教一番的現(xiàn)象后，才有了之后的幾年間，隨著年齡的增長，越發(fā)胡鬧的事情。
不過秦婉雖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次數(shù)多了，可那眼神也逐漸變得好似陌生人一般。
就在慕梵攸都已經(jīng)抱了就在這身體中，以旁觀者的樣子觀看一輩子的時候，最后一個熟悉的場景令她有了大膽的猜測。
八年轉(zhuǎn)瞬即逝，秋夜深露水寒，清冷的月華如白練般，從未關(guān)閉的窗子傾灑在半個屋內(nèi)。
小慕梵攸也已經(jīng)是碧玉年紀，而此時的她雙腿彎曲用雙臂圈著，如同受傷的小獸般坐在軟榻上，頭靠在膝蓋上發(fā)呆。
月光落在她那帶著愁容，未施粉黛的面容上，影影綽綽間，那晶瑩如玉般的容顏都令月光成了陪襯！
一雙如秋水般泛著微光的瞳孔上，細長的柳葉眉微顰，帶著幾分醉人的愁緒，想著秦婉白日里給自己說的話，她心中頓覺幾分委屈和不解。
白日里，已近一年之久未見過的秦婉，忽然派婢女告之自己要找她談話，原本以為是什么好事，在她真的過去后才發(fā)現(xiàn)，那所謂談話，不過是一個天大的諷刺！
“你如今已是碧玉年華的年紀，為娘也該告訴你一些事情了”，秦婉端坐在椅子上，畫著精致妝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緩緩的說著在小慕梵攸聽來，宛如晴天霹靂的話，“你剛出生時，一個云游四方的高僧到此，說是你天生命途坎坷難以長壽，唯有在十六歲時送去出家才能保一生平安，你今天晚上完點休息，待明日一早出發(fā)去清然庵?！?p>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秦婉，心漸漸的如被寒冰凍結(jié)般，站起身露出一個粲然的笑容，后退兩步，跪下磕了三個頭后，定定的看著秦婉說：“女兒感謝娘的養(yǎng)育之恩，十幾年來做了很多糊涂事情，讓您生氣傷心，不過，明日便要去清然庵，以后也沒有機會在您身邊盡孝了，等下輩子，還要做您的女兒！”
“明月涼，落葉殤，呵呵，既然這么討厭我，為什么又要生下我呢？”淚水順著無神的眼眶緩緩滑落，不解卻又帶著幾分期盼的話在屋內(nèi)喃喃低語。
“娘親，為什么無論我做什么事情，不管讓自己變得優(yōu)秀還是被外人害怕，您都不咸不淡的樣子呢？你們也只有我一個女兒，可為什么對我的態(tài)度和關(guān)切，都不比一個旁人呢？”
在她身體內(nèi)的慕梵攸心中，也漸漸涌起了一陣心酸，她看不到外邊的環(huán)境，可是對于小慕梵攸這幾年年間的變化和對親情的渴望，她卻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慕梵攸心中的謎團越來越大，她這幾年將這慕府對這唯一的繼承人態(tài)度也看在眼里。雖說下人在明面上畢恭畢敬，可暗地里卻沒幾個人愿意聽她的話。
更令她奇怪的是，那個所謂的爹慕將軍，在這近八年的時間里，竟也只是見過五面，還是那種匆匆一面又走的那種。可秦婉卻對此毫不在意，只是在慕將軍回府時，禮儀周到卻又滿是疏離。
而慕梵攸也終于明白，自己剛穿越過來時，在清然庵中桃蕊所說的在京城中，沒人敢惹自己這個小霸王的意思。
“唉，都不知道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了，”慕梵攸看著困住自己的這個身體內(nèi)，狹小的精神空間，自嘲的笑了笑，“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我？亦或是這些場景和事情，都是我自己幻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