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蘇陵看著林熙寫寫畫畫,不由問道。
“你不識字嗎?”想到這個人一夜之間吃光了她和閑影打拼八年的資產(chǎn),林熙實在沒辦法給他什么好臉色。
蘇陵只得不要臉地湊近了去看,卻見林熙在寫出售銘安樓的告示,而且是競價售出,出價最高者得之。
蘇陵搖頭:“這樣不妥?!?p> 林熙看著他,氣不打一處來,義父就在不遠處,只得佯裝平靜地問道:“何處不妥?”
“這告示一貼出去,全城人都會知道你要賣銘安樓。這銘安樓是銘城的一道招牌,公然出售它必然會引來四方猜測。朕,”
“真什么?你難道不知道只有這樣才能把銘安樓賣個好價錢嗎?”林熙簡直想要一棒子打死這個不知死活的人。
蘇陵平靜改口:“真不能制造如此關(guān)注。我本是私下來找?guī)煾祹兔?,不想讓,讓娘親他們知道?!?p> “什么?你管我義父要這么多錢,你家里人還不知道?”林熙沖口而出,聲音太大,她也顧不上了。
“熙兒,不得無禮。”
“義父!”
文逸風走了過來,拿起林熙寫的告示,靜靜看了幾遍,然后平靜地把她撕了。
“義父!”
“熙兒,陵兒說得對,咱們不能把銘安樓的事情搞得滿城風雨?!?p> “義父,咱們是為了籌錢,如果不競價售出,賣不出一個好價錢。你們要錢要得又這么急?!?p> “熙兒,不要固執(zhí)了,照義父說的做,私底下聯(lián)系幾個買家,價錢合適就出手吧?!?p> 林熙看著熟悉的義父,再看看不怎么熟悉的蘇陵,兩人相貌沒有半點相似之處,這蘇陵應(yīng)該不是義父的私生子。可是,為了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徒兒,義父竟然性情大變,不僅要她賣出全部資產(chǎn),還參與到具體細節(jié),實在太匪夷所思了。如今鏢隊也要賣出,她林熙手下很快就沒人了,不然她一定馬上就派人調(diào)查清楚這個蘇陵到底是個什么來頭。不過,女子報仇,十年不晚。她總有辦法挖出他的根底來的。
“阿敏,你去一趟北地,調(diào)查一下林熙的過往。”
“公子,您可是懷疑什么?”
“實在太巧合了。文師傅是八年前在北地荒原撿到了她,我跟你也是八年前跟那位姑娘分開。那幾日兵荒馬亂,地牢之中又甚為污穢,我對她的相貌并無把握。但腦筋靈活,處事果斷,膽大包天,還有曾在北地荒原上生活,這幾點已經(jīng)足以讓人懷疑是她了。”
“這幾年公子年年往北地派人,卻從未打聽到那位姑娘的下落,如今,”
“如今我們有了新的線索,不妨再去打聽一趟。”
“公子,若林熙真的就是當年那位救了圣駕的姑娘,您預(yù)備如何?”阿敏大著膽子、微笑著問。
蘇陵平靜答道:“朕要帶她入宮。”
“聽說你要賣了銘安樓?”
自從上次大鬧廚房、又深夜“同游”,林熙跟米若便再也沒見過面。但林熙這幾日為了賣錢,不得不一反常態(tài),日日出入于銘安樓,倒是跟米若多了打照面的機會。不過,今日這會面的地方也不甚高級,乃是銘安樓的后院。
“聽說,你是狐眼族的公主?”
米若大驚:“你聽誰說的?”
林熙沒好氣地答道:“你們二王子的下屬。”
米若恢復了平靜:“原來那晚你還是跟來了?!?p> “你的輕功不算好,你們二人說話又不甚小心,不難跟蹤?!?p> 米若想了想,點頭道:“對,我是狐眼族的三公主,我叫米若。”
“倒是甚為坦蕩。”
“我來這漢地一年有余,并未做過半點對不住大魏的事情,有什么不能坦蕩的?”
“你不怕我上報朝廷,說你是狐眼族探子?”
“你既然已經(jīng)知道我是狐眼族公主,再去報告說我是探子,不是自相矛盾嗎?只怕你們的朝廷一聽說狐眼族公主流落銘城酒樓,做了一年多的廚師,恐怕還得好好想想如何跟狐眼族說明此事吧。”
林熙上下打量了一番米若:“容貌傾城,心機深沉,機智多變,若狐眼族的某個王子有你一半的應(yīng)變能力,這大汗之位也不用爭來爭去久拖不決了。”
“林熙,你也不用夸獎我。我不過是久居漢地,知道漢人的一些規(guī)矩罷了。如今,我只問你,你是否真要出售銘安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我得及早抽身;若不是,我還想在這待上一段時間。”
“就算銘安樓易主,廚師也是一直需要的?!?p> 林熙看著米若,等著她接話。米若看了她一眼,低頭半晌,方嘆氣道:“若是銘安樓維持原樣,他如果回來,可能還會來找我;若是銘安樓易主,他便沒了再來的理由?!?p> “他?他是誰?”
米若瞪了林熙一眼,一甩袖子:“林熙,你裝什么裝?他為了你,挨打、被關(guān)柴房,差點連命都送掉,你難道都忘了?”
林熙想了一會兒,原來米若牽掛的人竟是枯木。
“林熙,你說心里話,難道你就不盼著他早日回來嗎?”
林熙無話可答。她對枯木,感情復雜。初相識時,為了試探他的人品,扮做小乞丐,哄他日夜照顧;再后來,他中了毒,她用小金小黑救了他,以為他是昭兒,遂生了依戀之情;這之后,二人一路北上,塵封往事一一說與他聽,他答應(yīng)要幫她救出娘親和妹妹,那時他是她的知己??墒呛髞?,后來他跟她妹妹在床上撕扯,她被傷了心,再加上閑影重傷,她只得棄了他,帶著閑影離開了荒原。如今,他究竟算是她的什么人,她想不想他,她自己也想不清楚。也許也是想的吧,不過更多時候,還是想著萬一他變了性情,風雷掌又太厲害,她打他不過,可怎么辦?
米若看著林熙如此沉默,嘆了口氣:“你心里也是有他的。”
林熙笑了笑:“我心里有沒有他,我不知道。不過,你心里倒是十成十有了他?!?p> “是,”米若答得爽快:“從他在大街上幫我解圍開始,我心里便有了他。”
林熙一時不知如何作答,良久,才問道:“你喜歡他什么?”
米若又嘆氣:“我也說不上來。也許就是因為他給人的一種踏實可靠的感覺吧。我從小生長在王室之家,父王幾個兄弟不和睦,父王是殺了幾個叔父才繼承了汗位;后來,父王如愿統(tǒng)治了大半個草原,他的幾個閼氏開始爭風吃醋;如今,大哥和二哥怕是又要重蹈父王的覆轍。林熙,你不會明白了,看多了這樣的互相傾軋,你會覺得身邊出現(xiàn)一個不計任何條件就可以給你依靠的人,是多么難得?!?p> 林熙聽了,沉默半晌,想起枯木照顧身為小乞丐的她,又幫助自己換回了娘親。她也是從小親人便死的死,散的散,內(nèi)心也是渴望有個安定的家的。林熙這樣想著,才猛然驚覺,也許,也許自己也是動過心的吧。所以,面對枯木和媚兒在床上撕扯的場景,才那么不冷靜,甚至恍惚之下忘了自保,讓閑影為自己挨了一箭。
林熙啊林熙,原來你竟是一切禍患的源頭!枯木因你陷入桐花谷,如今生死不明,前途難料!閑影,閑影更是為了丟了性命!
林熙想到這些,胸口一陣劇烈疼痛。十三歲的傷,自閑影過世以后,便開始頻頻造訪她了。
“林熙,林熙,你在聽嗎?”
“在聽,”林熙回過神來,問道“你既然深知自己的心意,既然可以在銘安樓等他,為什么不去北地找他?”
米若黯然:“我去過了,還派了人四處問他的下落??伤辉诒钡爻霈F(xiàn)過一次,之后就再也沒人見過他?!?p> 林熙想著桐花谷的獨特地理,枯木若是一直留在那里,外人倒的確不容易見到他。她看著眼前的米若愁腸百結(jié)的樣子,再想想枯木之前待她的好,腦海中又浮現(xiàn)他與林媚兒的情狀,不由地心煩意亂,干脆對眼前的人說:“銘安樓確實是要賣了,你可以繼續(xù)在這里等他,也可以換個地方,或者干脆回荒原?!?p> 米若默然,轉(zhuǎn)身而去。
七楊公子
米若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