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個少女一樣，只要一想到唐華在身邊，內(nèi)心就會悸動。
好像期待越多，失望也會越大。
彩排了一個下午，順利得有點異常。
即使近在咫尺，他們也沒有交流幾句。
比賽正式開始前，才有人來控制室對了下最終流程，還不忘叮囑喬百枝：“正式開始的時候，多留心點彈幕，畢竟是學?；顒?，要篩選才能放到屏幕上，我們這個會全程直播，所以一定別出什么差錯啊?！?p> “嗯嗯。”百枝連連點頭。小手不自覺地攥緊了，纖細的玉指關節(jié)處微微泛白。
唐華瞟了一眼她，淡淡道：“緊張了？”
百枝嘴角牽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她已經(jīng)緊張到無法進行表情管理了，但還是佯裝淡定地說：“還好?！?p> 他微微一笑，竟不像往常那樣慵懶隨意，而是帶著幾分誠懇：“其實，多參與這種場合，對你有好處?！?p> 不知怎的，這樣的氣氛總讓她覺得不自在，明明被空調(diào)吹得指尖冰涼，此時卻感覺臉頰滾燙無比，百枝擰開瓶蓋，喝了口水。
還沒來得及調(diào)整緊張的情緒，就聽到那邊負責打追光的邵琳興奮地大喊：“誒誒，快看快看，那不是LEAF樂隊嗎？！怎么請來的啊？哇——入學以來我都沒機會看他們的現(xiàn)場……”
百枝的目光跟隨著過去，透過控制室小小的窗子，她瞇起眼睛仔細打量。
幾人已經(jīng)坐定，坐在中間那個，握著一只麥克，穿了一套會反光的亮面演出服，在舞臺燈光下，反射出璀璨的光。他仿佛把星空穿在了身上。
唐華把他們手中的麥打開，自覺地調(diào)整調(diào)整燈光。
隨著漸漸加強的鼓點，葉歸澈坐在一個吧臺轉(zhuǎn)椅上，修長的腿自然搭在地上，另一只腳踩在椅子下方的橫欄上，一副慵懶矜貴的狀態(tài)。
就好像一只午睡后的大貓終于起了玩興。
歌聲時而如泠泠泉水，時而又如大提琴般低沉悠揚。一聲一聲，像鼓錘一般敲擊在聽者的心上。
他只唱了一小段，權(quán)當試音。
但僅僅是這一小段，也足夠讓眾人移不開目光。尤其是對于一些小迷妹們，早已按捺不住想要尖叫歡呼的心情。
興許是控制室里太無聊，喬百枝此時也探頭探腦地朝那扇小小的窗子看過去。
距離太遠，看不清具體的人，但聲音卻很清晰。
真的……好聽啊。
怪不得藝術社費心心思也要請LEAF樂隊過來。
短短的彩排結(jié)束后，喬百枝才戀戀不舍地坐了下來。
不知怎么，唐華今天似乎很是沉默。
百枝偷偷瞄了幾眼，明晰的五官到下頜處，有淡淡的青色陰影。
目光深邃，眼眸烏黑，仿佛在漆黑的夜空中，隱匿著壯闊而幽深的星河。
“比賽開始還有十分鐘，各部門準備……”對講機突然響起，嚇了百枝一跳，手機就這樣滑到了桌子下面。
她慌慌張張地彎著腰尋找。
唐華把椅子向后挪了挪?？粗桥攵自谧雷酉?，伸出小手費力地去鉤掉在桌子下的手機。
笨拙的模樣竟有點兒可愛。
他忍不住輕笑一聲。
“呼——”終于抓到了手機的輪廓，百枝蹲得腿都酸了，拿到手機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站起來，全然忘了頭頂是尖尖的桌沿。
她猛地一抬頭，卻覺得腦袋撞上了一個不像是桌沿那樣堅硬的，甚至，沒有痛覺。
還有一絲絲，溫度。
她爬出來，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發(fā)現(xiàn)唐華坐在椅子上，一手操作著控制臺，另一只手，放在桌沿下。
整個人都若無其事地，見百枝起來了，便把手收了回來。
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剛剛是他，幫百枝擋了一下……
心中有一股暖流上升，隨著它，還有速度加快的心跳。
“謝謝你……”喬百枝悶悶地說了一句。
唐華只是側(cè)點了點頭。
目光沒有剛剛那么沉郁了，好像，有幾顆星星隱隱出現(xiàn)。
對講機那邊開始變得嘈雜。
忙忙碌碌，準備開始了。
百枝深吸一口氣，兩只手都舉在電腦前，身子也不自覺地繃緊了。
余光看到唐華修長白凈的手輕輕把主持人的麥推了上去。
另一只手拿著對講機，輕輕靠近薄唇：“之后需要開哪個麥記得告訴我?！?p> “okok！”
對講機很嘈雜，吵得她耳朵痛。臺上主持人拿著麥，聲音很響，導致很難聽清對講機的聲音。
透過小小的窗子，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大屏幕。
一張張切換。
“……詩詞大賽，正式開始！”
然后是LEAF樂隊上場。
臺下爆發(fā)出一片歡呼。仿佛都沒料到這個巨大的驚喜。
突然想起來，他們完全沒和唐華溝通燈光配合的問題，可唐華卻十分自如地切換、調(diào)整著燈光，到了哪里要閃爍，到了哪里要開什么光，配合度極高，一定程度上，也使舞臺效果更燃了。
一共兩首歌，十分鐘。
舒黎也上來了，她直接走到唐華身后，盯著臺上那個燃爆全場的樂隊。
“看來朋友兄弟都沒有美人有用啊……”舒黎聲音緩緩的，不大卻讓人聽得清楚。那語氣，還帶著一絲嘲諷和不甘心。
意味深長的一句話。
喬百枝突然想起中午的時候，那個男孩沖她挑挑眉，說，你希望我來么？
說，記得好好捧場……
心里一緊。
不會吧？不會的吧？
她怯怯地回頭看了一眼舒黎，看到舒黎的目光緊緊盯著窗外的舞臺。
她好像察覺到一絲微弱的視線，轉(zhuǎn)頭，直直地迎上百枝的目光。
那目光，如此冷冽。和初見面時嫣然一笑的優(yōu)雅女子完全不同，此時的她，更像一只高傲的獅子。
她突然迎上的目光把百枝嚇了一個激靈。
“愣著做什么？怎么還不放彈幕？”她冷冷地說，對開場彈幕慢了的這一瑕疵很不滿意。
百枝手忙腳亂地點開網(wǎng)頁，投射到屏幕，一條一條篩選。
她有點小覷了臺下觀眾的熱情了，這一條一條的，快速堆上去，看得她眼花繚亂。
“別太緊張。”唐華的聲音就像一劑鎮(zhèn)定劑，百枝很快定了定神，快速篩選著。
大屏幕上開始滾動彈幕。
“LEAF樂隊太帥了！出道吧出道吧，葉子們?yōu)槟阃镀?！?p> “為隊長打call～”
“葉大爺今天帥炸了！”
“原創(chuàng)最牛！好聽好聽！”
看著這些熱烈的反響，喬百枝才知道原來LAEF樂隊這么出名，不僅有自己的粉絲，作品還都是原創(chuàng)。
緊接著，大賽正式開始。
一共有兩輪比賽，小組詩詞接力和個人詩詞對決。
而原創(chuàng)詩詞表演被穿插安排在比賽中，當作拉票環(huán)節(jié)。
評比標準包括觀眾投票和老師評分。
印象最深的是花銘那組，仿佛個個都身懷絕技，她們是第一個表演的。
只見花銘一身碧色羅裙，手中舉著一把紙傘，傘面是手工畫的綠蘿，轉(zhuǎn)著圈蔓延著，活生生一個綠蘿仙子的形象。
羅裙流光溢彩，頷首低眉，輕輕踏著輕巧而曼妙的舞步，淺淺的面紗遮住半邊臉，只能看到一雙含著流光的眼睛，時而含著星光，時而憂傷如流水。
太美了，太美了。
美得震撼。
百枝手機播放著轉(zhuǎn)播的畫面，到了精彩之處，那邊篩選著彈幕的手都會停滯一瞬。
小組合作的詩詞接力需要很扎實的功底和很高的配合度。需要在有限的時間，一人描述一人猜，盡可能地猜出最多的詩詞。
不同于以往的我說半句，你接另一半，而是整整一句話，不僅要想到背后的聯(lián)系，還要用能讓隊友理解的方式描述出來。
大家不禁為臺上的選手捏了把汗。
經(jīng)過一番角逐，每個隊都不剩下多少人了。
是的，他們是隊友，同時也是對手。
到了個人環(huán)節(jié)，比賽更加激烈。
每個人面前都有一個搶答器，需要根據(jù)大屏幕上出現(xiàn)的提示進行搶答，有的是一幅畫，有的是幾個字的提示，還有的，甚至是一首歌。
因為不能漏題，今天下午彩排的時候，相關人員才把U盤給百枝，讓她到時候投射到屏幕上。
百枝一邊切換著圖片，一邊自己做起那些題，很多連畫面都沒看完，臺下竟然已經(jīng)有人搶答了。
真的佩服。
果然T大人才多啊。
不知什么時候，自己已經(jīng)完全投入到這個控制室里的角色了，自己做的仿佛不再是一份苦差事，更多的是享受。
享受和這么多的人一起，完成一場盛大的比賽。
時至今日才感受到后臺的魅力。
原來以往看得那些電視節(jié)目也好，現(xiàn)場演出也好，不僅僅是臺上的人們?yōu)榇蠹姨峁┝艘粓鲆暵犑⒀纾€有很多在幕布后，在臺下，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默默努力著。
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敬意。
比賽進行到尾聲，大家的工作也差不多要完成了，控制室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來來往往的。
因為高度集中，太過投入，臨桑拿的那包零食他們幾乎都沒有動。
都被之后上來的人們瓜分掉了。
“誒，你們給唐華哥他們留一點啊，人家也沒吃東西呢?！庇腥苏f。
“哎，都別吃了，結(jié)束后我們?nèi)コ灶D大的?！?p> 有一個身上掛著工作牌的人突然拍了拍唐華的肩，看樣子，是藝術社那邊的負責人。
“最后那個視頻和PPT都拷到這個U盤里面吧，老師那邊找我們要，說是作為學校的宣傳，他們要拿過去當素材用，最后改動后會發(fā)到官網(wǎng)。唐華哥，你看可以嗎？”
百枝在一旁很安靜。
一般這種確實是需要經(jīng)過本人同意才會去要的，畢竟涉及到版權(quán)問題。那個視頻，百枝做了三天，PPT也交上去，又被打回來，反復修改了很多次。
涉及到版權(quán)和心血，每一步都是精心安排的。
雖然她會支持他們的工作，但，畢竟是她做的，可在這群熱鬧的人群中，她仿佛，變得透明。
眾人說說笑笑，只有她，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不爭不搶的性格已經(jīng)在她血液深處，扎了根。
心里有點不舒服，但她并沒說什么。
唐華沉默一陣，讓那人不由得心里一緊，以為他不同意，這件事要涼，可沒想到，下一步，唐華挪了挪椅子，靠到百枝身邊。
用無比誠懇的語氣問：“可以嗎？”
“嗯？”百枝一驚，迅速回過神：“可以可以！”
剛剛，他是在問百枝的意見。
被這前所未有的尊重和重視感動到了。
她目光盈盈，向唐華傳遞著謝意。
他剛剛沉默的時候明明如一尊冰冷的雕塑，身上強大的氣場讓人不敢逼近。
可在百枝眼里，卻總能看出一絲，淡淡的溫和。
他哪里高冷，明明那么體貼。
只是體貼的方式，不易察覺了點。
投票環(huán)節(jié)，百枝看著數(shù)據(jù)一點點上漲，花銘那組比其他組高了一小截，但很快被另一組緊追其上。
百枝的心也跟著起伏。
老師評分的比重還是蠻大的，花銘姐，加油啊……
百枝在心里暗暗給她打氣。
就算拿不到小組獎，個人獎也一定要拿到啊！
漫長的打分、投票環(huán)節(jié)，主持人正在臺上玩著互動和抽獎。
后臺堆著那天選購的禮品。
一箱子水晶杯，還有一箱子的小狗玩偶掛墜。
有點兒可愛。
“經(jīng)過投票和專業(yè)評分后，下面公布比賽結(jié)果?！?p> 主持人聲音一起，全場漸漸安靜。
空氣里都彌漫著緊張的氣息。
“下面公布小組成績，三等獎為一號小組，二等獎為六號小組，一等獎為……”
“三號小組！”
“啊啊啊啊啊……花銘姐！花銘姐！”
“誰誰？誰是一等獎？”
“三號三號！花銘姐的小組！”
“啊啊啊啊??！”
不僅臺下是各式鼓掌歡呼，就連控制室也爆發(fā)出一陣驚呼。
“要我說啊，這是我們女王今年沒參賽，不然競爭可是相當激烈呢……”還有人不忘了吹捧一波。
不過沒人搭茬，反倒被舒黎狠狠地瞪了一眼。
“個人優(yōu)秀獎——”
“舒黎、安苡詩！”
“讓我們把熱烈的掌聲送給臺上這些優(yōu)秀的選手們！”
臺下掌聲如雷。
“至此，我們第六屆詩詞大賽，到此結(jié)束啦！感謝大家！”
主持人致辭期間，對講機里響起舒黎的聲音：“大家別忘了結(jié)束后來臺前合影??！”
控制室里一片熱鬧。
“走走，合影去！”
散場后，留下的是熱鬧的余味。
以及現(xiàn)實的安靜。
安靜到能聽見呼吸聲。
控制室里只剩下唐華和喬百枝了。等燈光全亮、音樂停止，這場盛宴，就真的結(jié)束了。
百枝長呼一口氣。
“怎么樣，今天？”唐華靠在椅背上，語氣十分松快。
經(jīng)歷了長時間的高度緊繃和震耳欲聾的聲音后，現(xiàn)在的安靜顯得無比珍貴。
有一種很愜意的氛圍。
百枝笑起來甜甜的，淺淺的梨渦若隱若現(xiàn)，“特別棒，感覺這次經(jīng)歷會給我留下很深刻的記憶?！?p> “有誰讓你印象深刻嗎？”他不經(jīng)意提問，卻很明了地想知道答案。
“有啊有啊，花銘姐真的，太美了，太驚艷了。如果我是男生的話，真的拼命也要追到她……”百枝幾乎沒有思考就回答，片刻才后知后覺，自己都在說些什么啊……
你個女孩子能不能矜持一點！
emmm……不管啦，反正對方不也是女孩子嘛……
唐華輕笑一聲，“我還以為，你會喜歡LEAF的表演呢?！?p> “嗯？”百枝一愣，繼而才回想起來，“我對搖滾不太了解，只是覺得表演很完美……”
唐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嘴角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你認識葉歸澈？”
想起中午那尷尬的一幕，百枝猛地搖搖頭，“不認識，就是中午突然碰到了，感覺他好熱情，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回應，有點尷尬……”她揉了揉頭發(fā)，一臉窘迫。
看她那慌慌張張解釋，急于撇清關系的樣子，唐華越發(fā)覺得好笑。
半晌，他起身，高高的身子一下子遮住了控制室里的一半燈光，有陰影遮在百枝的小臉上。
她眼睛澄澈清明，像小鹿一樣。
唐華輕輕拍了拍她的頭：“走，下去合影?！?p> 感受到他手掌輕輕的力度。
百枝眨了眨眼睛。
這種感覺，有點奇妙。
好像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