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賤人,整日里就會學(xué)這些妖嬈的舞姿勾引漢王縱情享樂,若不然就是在漢王面前哭哭啼啼的爭寵,這般長久下去,漢王還有何宏圖大志。”
一陣急促且憤怒的談話聲從房間里傳出,打破了原本周圍寂靜的夜。
漢王劉邦跟兩個侍從,沿著回廊剛剛走過這座房舍的一角,聽到里面?zhèn)鞒龅穆曇糁笳麄€人怔了怔。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繼續(xù)前行找自己早在漢中就立下的王后呂雉時,那半遮半掩的窗欞里,赫然傳來了陶器打碎和金屬器物跌落在地的聲音。
隱隱的,有女子不斷急喘,憤恨抽泣的聲音。
那叮鈴悅耳的余音久久的在這寧夜里回蕩,仿佛回蕩在漢王的心中一般。
頓住腳步,漢王伸手摸了摸自己下巴處的胡須,最終在一陣搖頭之后,抖了抖衣袖轉(zhuǎn)身離去。
然而,就在漢王轉(zhuǎn)身離去不久,房間里的抽泣聲漸漸平息,轉(zhuǎn)而出現(xiàn)的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王后息怒,漢王從沛縣一路至今,已經(jīng)是在盡力的為家國謀劃,如今剛剛逃過生死之劫,或是心中沉悶,這才著戚夫人載歌載舞,以寬心凝神?!睂徥称涔Ь吹恼驹谝慌裕а坌⌒牡目粗媲叭A容憔悴的王后。
嫁給漢王之初,劉邦的家里還是貧困潦倒。呂雉遵從家父的意思下嫁,到了劉家之后悉心照顧兩位老人,而且不在意劉邦跟前任夫人生的兒子,一樣是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子對待。
可彭城之戰(zhàn),劉邦為了逃命只帶了陳平張良等人,呂雉這個夫人卻是落入了項羽手中。
項羽不懈為難一個女子,也就將人給放了。當然,也或許是項羽想知道劉邦具體在什么位置,放呂雉只是想派人跟去,好追擊劉邦。
而呂雉回來之后,發(fā)現(xiàn)劉邦身邊多了一人,戚夫人。
戚夫人年輕貌美,身姿輕柔,眼神多魅,更是善舞善媚。為了討劉邦歡心,戚夫人更是帶著侍女一起去風月樓學(xué)習(xí)舞姬的妖嬈舞姿。
作為槽康之妻,呂雉知道劉邦的好色心性,而這時代的男尊女卑,王侯身邊美人佳麗無數(shù)的年代里,身為王后的呂雉也無法讓劉邦專心與她一人。
這種事能忍則忍,不能忍也一樣要忍。呂雉并非不能容忍劉邦身邊多一個女子。
可她擔心,劉邦會因為這戚夫人的整日魅惑而變回在沛縣時酒天醉地、有一點銀子就去風月之地享樂的劉邦。
最近一些時日,因為項羽的突然安靜,呂雉覺得這不是什么好事。
從她的心里來看,眼下項羽是失利不假。可她也清楚,如果給項羽一些時間,如果項羽能夠好好利用一些時間。到了最后,項羽極為可能扳回劣勢,甚至一統(tǒng)天下。
審食其本也是平平一人,是在項羽抓住呂雉后將二人關(guān)押在一起而得以交心相知。
不知道如何勸諫的審食其,只能說著一些劉邦的好話,以求這些話語可以讓呂雉放下心中對劉邦不知上進的一點憤恨。
可這話越說,呂雉卻越是難過。
“出去?!币粨]手,長長的衣袖帶著些許香料的芬芳擦過審食其的臉頰,呂雉紅著眼,憤恨的嘶吼:“都給我滾出去——”
“諾——”
兩個侍女福身之后安靜的退出。在這之后審食其躬身應(yīng)過,小心翼翼的后退離去。
候在門外,審食其靜靜的觀望著房間里,呂雉被火光映射出的身影。
那身影晃動之間,似乎無力的趴在了某處。
……
本就心煩意亂,不想在呂后身上受氣的劉邦,又回到了戚夫人的住處。
如今戰(zhàn)火連綿的歲月里,劉邦跟項羽都不曾構(gòu)筑宮殿。出行,就是尋了城中原有的郡承或者縣尉的府邸居住。
即便是在漢中,那也不過是在原有建筑上加之修改或者擴建而成的寬廣院落。
除了后方睡覺時的寢舍和臥榻,這處房舍的前面,還有寬敞的殿堂。
這是比王后呂雉所住的房舍更加寬敞的一間。
只因為前面有殿堂,而劉邦又喜歡戚夫人的舞姿,殿堂沒有被用來商談軍政事宜,反而成了劉邦心悶時賞舞取樂的好地方。
原本劉邦就是從這里出去,想要到呂雉的房中過夜。
如今再回來,戚夫人一眼看出劉邦的臉色不好,小鳥依人一般的依偎在了劉邦的身邊:“漢王,這是怎么了?怎就出去片刻,又,又回來了?看您的神色,好像有心事?!?p> “走到半路,又忽然不想去了?!眲钪皇请S口應(yīng)了一句,等到走到殿堂內(nèi)里的時候,這又說道:“今夜還住在這了。出去被冷風一吹,心里忽然感覺堵得慌,再為本王舞上一曲吧?!?p> “嗯?!逼莘蛉说难燮らW動著秋波,那嬌柔的聲音將女子柔媚展現(xiàn)。
帶著笑,乖巧柔軟的身軀開始在殿堂正中的紅色地毯上輕輕起舞,許是在劉邦剛才走之后準備入睡,此時的戚夫人連鞋都沒有穿。
白嫩的雙蓮隨著身體的起伏時而從衣裙中出來,卻是在眨眼之間又歸隱。
在殿堂的兩側(cè),一排放著古箏、古琴,另外一側(cè)是青銅器鑄造后精心打磨出來的編鐘、水琴等樂器。侍從隨著戚夫人的舞姿開始有節(jié)奏的敲打各種樂器。
悅耳的聲音跟優(yōu)美的舞姿融匯在一起,不多時就已經(jīng)讓劉邦忘記了不久前在呂雉房舍外聽到的那些。
劉邦的身體向后靠攏,一掌撐首,一掌在大腿上有節(jié)奏的輕輕拍打。
四周有銅制香爐徐徐升起青煙,一股淡淡的迷人香味飄散。
多么讓人癡迷的世界。
那場中,戚夫人一個轉(zhuǎn)身,舞衣紛飛。桃紅的臉頰,回眸一笑百媚生。
劉邦臉上僵硬的不喜之色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容、一種祥和。
一炷香的時間之后,劉邦雙眼迷離,漸漸進入了夢鄉(xiāng)。
戚夫人看著劉邦那支撐著首級的手掌無力傾斜。停下舞姿,蓮步輕移。那嘴角微微上揚:“都下去吧?!?p> “諾?!?p> 一眾侍從應(yīng)聲,低著頭,弓著身子,一眼都不敢多看的徐徐后退。
戚夫人任由披肩的舞衣滑落,露出香肩。帶著笑,她一步步的走向熟睡的劉邦。
門哐當一聲被人打開,下一刻,呂雉氣呼呼的出現(xiàn)在了門前,“戚姬。身為漢王的女人,你不知用心輔佐漢王成就大業(yè)也就罷了,卻整日打扮的妖艷迷惑漢王弄的漢王不思進取。你這樣,與那禍國映民的妲己有什么兩樣?!?p> 憤怒的聲音傳開,戚夫人的身子一僵,連忙用手拉住了滑落至一半的舞衣。
轉(zhuǎn)身,她靜靜的看著呂雉,“戚姬雖不懂如何輔佐大王,卻是知道身為女人、身為妻妾該盡得本分,漢王為國事整日煩悶,身為妻妾,理應(yīng)讓漢王能夠?qū)捫牟攀恰?p> 王后這是哪里來的怒火,若是戚姬的錯,還請王后原諒。只是莫要驚擾了漢王休息?!?p> 那身后,劉邦已經(jīng)如同做了噩夢一般驚醒,一臉的惱怒。
……
抬頭看著忻城頂部的浩瀚星辰,那最最明顯的獵戶座群星。項羽不知道劉邦頭頂是不是也是這一模一樣的一副星空圖。
收回目光,他看向城中一座座高低各異的房舍,對著跟隨在身后的項莊道:“兵家有云,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梢酝鶗r候我們都是勢如破竹的搶占秦人的糧倉,那個時候也沒有足夠的糧草用來行軍,只能是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沒糧草就挑秦皇治下的糧草去打。
可如今局勢轉(zhuǎn)變,漢王已經(jīng)長成了勁敵。若是繼續(xù)一路猛打,我軍很可能陷入糧草匱乏的危機。
若非當初叔父托夢,彭越若是偷襲得手,大軍此時只能每日一頓的吃了。
糧草補給是眼下我軍的重中之重,本王想讓你率領(lǐng)一萬將士南下回九江?!?p> 悠悠的話音消失在天際。
項莊想了想,壓低了聲音問:“項王莫不是擔心九江再出什么變故?”
九江本是九江王英布的封地。一年前英布叛楚歸漢,并且從九江出兵襲擊楚國腹地,項羽不得不停止北上的計劃帶人去九江。
自那以后,九江便由周殷駐守。而按照原本的歷史,在龍且身亡項羽又簽定了鴻溝之盟后,劉邦確實讓人游說周殷,而周殷也在最后的垓下之戰(zhàn)率軍圍攻項羽。
只是此時,項羽并不是擔心周殷謀反。因為眼下的局勢要比原本的歷史好的多,以周殷的心性,在此時依然叛離的可能不大。
不過有些東西不能夠只憑借猜測的可能。
項羽聽的出項莊的意思,卻只是淡淡道:“此去九江后,最重要的是安撫百姓,幫助百姓盡快的恢復(fù)生機。九江的所有土地需要重新丈量,統(tǒng)計百姓之后再重新分地耕種。
九江各地多有匪類,你可率領(lǐng)大軍清剿,若是肯悔改者,登記在戶,分了土地給其耕種。
趁著征戰(zhàn),該殺的殺,將以往貴族富戶還有惡霸的土地一并歸還給百姓耕種。
除此之外,天下百姓因戰(zhàn)亂而喪命的不在少數(shù)。一萬大軍去了之后,擇地開墾,春秋時務(wù)農(nóng),其余時間駐守九江。既是安民,也是為了防備漢王使人從衡山進九江而來?!?p> 地主跟中資階層是盛世之后的通病,秦朝一統(tǒng),雖然時間短暫,可各地依舊有不少的地主惡霸。
好在這個時候遺留的是秦朝的問題,百姓恨的是秦,那些大家族也是秦留下的。
此時出手整治,不用擔心手下有兵權(quán)有勢力者謀反,也不用擔心百姓會揭竿而起。
楚漢相爭,這本就是一個資源跟權(quán)利大洗牌的過程。
只要自己安撫的了百姓,那些以往的富戶惡霸在對上朝中無人對下百姓不喜的情況下,想反也無力反抗。
雖然遲遲不見劉邦進攻,可知道楚軍會面臨糧草問題的項羽明白,自己不能再這么等下去了。
既然無法親自脫身去九江看個究竟,也就只能讓項莊暫且前去,與周殷一起恢復(fù)各地的生產(chǎn)。
半個時辰之后,項羽站在城墻上注視著項莊率軍出城,往西南而去。
……
廣武地界。
呂雉所居住的房舍內(nèi)。
劉邦就像是一灘爛泥一樣,軟趴趴的坐在幾案邊喝著酒水。
呂雉在一旁氣呼呼的站著:“漢王難道忘了當初攻下彭城后著急慶功的結(jié)果了嗎?”
“記得,怎能不記得呢!那一戰(zhàn),本王差點把王后給丟了?!?p> 無奈的翻了翻眼皮,劉邦也不生氣,只是沒趣的說道:“近幾日不是等待韓信回軍嘛!陳平也該回來了,等到韓信大軍一到,本王就揮軍南下,跟他西楚霸王一絕死戰(zhàn)。
韓信大軍未到,本王等的心煩!所以就讓戚姬起舞一觀。這不過分吧這……”
看見劉邦此時這副懶散的模樣,呂雉更是怒道:“韓信若是一年半載不來,漢王是不是就一年半載的賞舞飲酒?”
“漢王想過沒有,到那時,外面的將士還有多少士氣可言?”
“當初從沛縣一路走到今天,我們死了多少兄弟才有了如今的局面,難道漢王忘了楚軍勇武的一面?再這般下去,霸王的大軍一旦得到休整,到時候漢王還打算犧牲多少人?”
呂雉的身軀因憤怒而微微顫抖。一句句的話,如同針刺。
“夠了——”劉邦陡然瞪大了眼睛,手中的酒樽重重的一頓:“整日見不得本王清閑一時,成信候回漢中跟關(guān)中各地征兵也不曾歸來,憑借蕭丞相帶來的五萬援軍能直接南下攻楚嗎?!”
天貓小生
感謝‘泰達、米修斯’的再次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