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烏孫臣服(上)
在親兵的帶領(lǐng)下,吳猛與范羌走向帳內(nèi)。一見兩旁的烏孫兵個(gè)個(gè)怒目圓睜,兇煞無比,殺氣騰騰,吳猛心里明白了幾分,輕聲道:“范羌,我看烏孫國還不死心哩,帳內(nèi)必定伏了刀斧手,想讓我們知難而退,哼,不使幾分顏色給他們瞧瞧,他們不知我大漢的天威!”范羌也是一個(gè)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當(dāng)然不懼,立即允諾。
兩人神色不改,昂然入帳。只見烏孫國主高高上坐,旁邊立著三人,溫赤、翁歸泥在戰(zhàn)場上見過,吳猛、范羌當(dāng)然認(rèn)識,一人面生,卻又有幾絲熟悉。這人,自然是忽來了。吳猛、范羌站定,略略拱手,道:“大漢天使,見過烏孫國主?!鄙裆g,甚是倨傲。忽來大喝道:“既見我王,為何不下拜?”吳猛哈哈大笑:“上國天使,怎么能拜偏隅小國?”元星子神色一變,道:“你難道不怕本王一聲令下,將你們剁為肉餅嗎?”
吳猛昂然道:“如果怕死,我們也就不來了。只怕我們今日死,明天,我大漢天兵便攻入都城,踏平烏孫,你死不足惜,可憐十幾萬無辜百姓,也隨你而死,真是可憐!”元星子頓時(shí)語塞,忽來卻喝道:“好一副伶牙俐齒!不過,你利得過我烏孫壯士的鋼刀嗎?”語音剛落,幾名大漢執(zhí)刀向前,齊聲恐嚇。范羌從袖中取出小弩,不由分說,“嗖”地一箭,剛好射飛忽來頭上的發(fā)釵,隨后又取袖箭在手,厲聲道:“信不信我一箭射死元星子?”
溫赤見了,嚇了一跳,他當(dāng)然知道范羌的箭術(shù)了,忙道:“好漢,且慢動手,有話好好說?!蔽虤w泥也道:“皇上,不要逼得太急。”那忽來本是文官,從未見過這般陣勢,范羌一箭射飛發(fā)釵,忽來面如土色,半天說不出話來,心中暗想:“剛剛?cè)羯涞氖穷^,哪里還有命在?”對漢兵不禁多了一份感激之情。
范羌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箭,沉聲道:“我們這次來,是為了烏孫的國運(yùn)而來。否則,昨天早已攻入都城,踏平烏孫了,哪里還能讓你們安然坐在帳內(nèi)耀武揚(yáng)威?你們不識好歹,帳內(nèi)居然伏下刀斧手,欺我們無知嗎?哼,只有我有一箭在手,定能射死一人,信不信?”說完,揚(yáng)箭對著元星子晃了晃。
元星子大懼,忙叱退帳內(nèi)外的烏孫兵,起身下座,左手牽著吳猛,右手牽著范羌,請他們上坐,道:“寡人年幼時(shí),曾聽父輩說過,世界東方有一個(gè)大國,叫漢朝,兵強(qiáng)馬壯,國富民強(qiáng),可是山高路遠(yuǎn),寡人無從得識,今天親自見了兩位使者,終于識得漢朝天威了?!?p> 吳猛單刀直入:“大王欲從匈奴,還是欲從大漢?”元星子一時(shí)不好答話,匈奴在烏孫有駐兵,他當(dāng)然畏懼,遂避實(shí)就虛,道:“你們漢朝,都有些什么人物?”吳猛道:“遠(yuǎn)的暫且不說,單說這征西主帥竇固、耿秉兩位將軍,以一萬之眾,殺退匈奴十萬,擒殺小王無數(shù),你說是不是英雄?那忽思,是西域第一猛將吧,被耿恭將軍殺得丟盔棄甲,一箭射死!這位范羌,大王剛也見過他的箭術(shù),他大戰(zhàn)溫赤,箭法如神,驚心動魄,大王現(xiàn)在便可問問,他是不是一位人物。”
元星子低頭不語,沉默了一會,問:“你們漢朝,這樣的人有多少?”吳猛哈哈一笑,道:“車載斗量,不計(jì)其數(shù)!”忽來在旁插嘴道:“此話恐怕不是真的?!痹亲訍灺暡徽Z,心事重重,默默地喝酒酒。而吳猛、范羌卻是心無所掛,與溫赤、翁歸泥談笑自若。忽來暗自佩服兩人膽識。
回至驛所,吳猛道:“看到?jīng)],烏孫國主有懼意,但遲遲不表態(tài),依我看,一是匈奴在側(cè),元星子害怕匈奴攻擊;二是元星子心懷僥幸,還抱著最后一絲幻想,想聯(lián)系龜茲、焉耆,合兵攻漢;三是旁邊那個(gè)番人,我問過,叫忽來,是忽思的弟弟,他哥哥被殺,自然懷恨在心,因此不想降漢。”
“其他都不怕,只是那忽來,要不,我箭射死他!。”
“那不好。耿大哥說了,恩威并用,烏孫才能永遠(yuǎn)臣服。聽說忽來與忽思大不相同,頗有聲望,殺了他,恐怕烏孫不服,反而弄巧成拙。聽說忽思的葬視就在這幾日舉行,要不我們吊喪一番,讓忽來感恩德戴,怎么樣?”范羌也是聰明人,吳猛一點(diǎn),立即明白,道:“此計(jì)好!此計(jì)好!”兩人又在燈下計(jì)議了一番,直到深夜,十分疲倦,才沉沉睡去。
次日,兩人來到忽思喪事現(xiàn)場,只見溫赤、翁歸泥等一干烏孫重臣都悉數(shù)參加,忽來一身素服,兩眼通紅,直勾勾望著吳猛、范羌,充滿了仇恨,惡狠狠地問:“你們來干什么?來看笑話嗎?”烏孫兵執(zhí)著兵器,沖向前來。吳猛、范羌臉色不改,毫不理睬,徑直走到忽思靈前,跪下磕頭,吳猛哭道:“秋風(fēng)切切,白露茫茫。哀哉忽思,一生英雄,力能扛鼎,斧劈華山,氣吞萬里,名垂宇宙,奈何英年早逝?壯哉忽思,控弦十萬,生為烏孫,死為烏孫,耿耿忠心,日月可昭;痛哉忽思,堪為壯士,我兄耿恭,苦君先逝,扼腕長嘆,若得走馬,談兵論武,豈不快哉?惜哉忽思,大漢烏孫,古為至交,情比金堅(jiān),源遠(yuǎn)流長,奈何不明,勾連匈奴,掠殺我朝……”
吳猛淚流滿面,起初有點(diǎn)勉強(qiáng),哭著哭著,忽然想起喪在匈奴刀下的父母,不禁痛從心來,哭得痛快淋漓、情真意切,更兼這番拗口的祭詞娓娓道來,他人不懂,忽來頗通文理,聽得清清楚楚,祭詞的每一個(gè)字,都扎進(jìn)心扉,再加上吳猛這番痛哭,他的恨,突然煙消云散,也突然想起,從漢武帝起,烏孫就是漢朝的屬國,向來交往友好,直到王莽篡漢,漢朝四分五裂,一片混亂,匈奴趁機(jī)殺來,烏孫國力微弱,又無他國保護(hù),才不得不歸順匈奴,與漢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