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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域孤雄之大漢耿恭傳

第二十一章 燕然勒石

絕域孤雄之大漢耿恭傳 劉家兄弟 4572 2019-03-27 16:20:51

  耿恭三人合力殺死左蠡王,李敢抹了抹臉上的“血水”,道:“這番人好厲害,殺得真是痛快!哈哈,這么多匈奴,恰好報仇雪恨!”說完,舉刀拍馬,欲沖入匈奴大軍。

  吳猛眼明手快,一把拉住,道:“弟弟,不要進(jìn)去。竇將軍、耿將軍正從后軍攻來,匈奴抵擋不住,都退到蒲類海邊了,我們好不容易殺出重圍,怎么還能再進(jìn)去?”

  李敢道:“哥哥,這么多匈奴,沒命地往這邊逃,正好沖進(jìn)去,一刀一個,殺個痛快。”耿恭也制止道:“敢弟不能去!猛弟說得對,你看那么多匈奴,鋪天蓋地朝這邊擠來,匈奴前軍已有許多跌入了蒲類海,我們?nèi)粼龠M(jìn)去,必然也會掉到蒲類海,走,我們朝西邊殺出去,與竇將軍合軍,從后驅(qū)殺,一樣能殺個痛快!”

  耿恭揮槍拍馬,往西殺出。李敢無奈,吼叫著揮刀砍倒幾個匈奴,隨耿恭往西而去。匈奴人數(shù)雖多,但兵敗如山倒,且隊形施展不開,互相擠踏,哪里能敵?哪有心思與漢兵對陣,耿恭等人輕易從西邊沖出。

  匈奴后軍不知情況,不顧死活地后退,前軍立足不穩(wěn),部分人從東西兩翼奔逃,得以幸存,余眾都被擠入海中,哀號聲、慘叫聲連天,不忍卒聽。耿恭嘆道:“一將功成萬骨枯,可知兵者,兇器也?!眳敲秃薜溃骸案绺纾衣劦玫勒叨嘀?,失道者寡助,匈奴侵我邊陲,殺我百姓,掠我財物,與禽獸何異?天下人無不咬牙切齒,如今有這下場,也是罪有應(yīng)得?!?p>  耿恭搖頭不語,縱馬向竇固奔去。萬軍叢中,竇固一馬當(dāng)先,渾身是血,持一把長刀,左劈右砍,虎虎生風(fēng),率眾從后驅(qū)殺,宛如天神。匈奴死傷無數(shù),一路往蒲類海潰退,竇固見到耿恭,一拉韁繩,將長刀往前一架,大喜道:“耿恭,你不愧是將門之后,渾身是膽!以三百兵力,將近十萬匈奴誘到蒲類海,使我軍占盡天時地利,真是功不可沒!今你全身而退,真是得蒙天佑,你快快到后軍休息!”又見耿恭部下僅存三四十人,衣衫襤褸,頭發(fā)零亂,不禁感傷,溫顏道:“你們都是大漢的勇士,國家是不會忘記你們的!”

  耿恭黯然道:“竇將軍,我?guī)俦觯宦菲D辛,生死與共,卻只得四十五騎生回,戰(zhàn)死者十有八七,我辜負(fù)了他們,哪敢還要什么功勞?如果竇將軍一定要記功,請將功勞記在這些勇敢的士卒身上吧,重賞生者,厚恤死者家屬,也能稍稍彌補我的傷心。”

  士卒聽了,十分感動,忍不住掉下淚來。有士兵高聲道:“竇將軍,這次三百兵對十萬匈奴軍,多虧耿將軍不顧安危,身先士卒,智勇過人,我們才能得以生回,不然,恐怕早就全軍覆沒?!?p>  李敢早聽得不耐煩了,雙眼一瞪,高聲道:“哥哥們,不要在這里啰嗦了,快快去殺匈奴!不然,這些匈奴全都逃走了!”

  竇固見李敢面如鍋底,眼若銅鈴,迸出兩道兇光,裸露的雙臂粗壯無比,十分雄偉,不禁一怔,問:“這位滿臉是血的壯士,卻是誰?”耿恭道:“他叫李敢,武帝時李廣的后人,我令他為軍侯,領(lǐng)一百兵。他生性耿直,嗜血好殺,臂有千斤的力氣,這次出征,多有功勞。敢弟,快來見過竇將軍。”

  李敢老大不情愿,縱馬上前,唱了個諾,道:“竇將軍,這么多匈奴,我們快快去殺吧,不要在這里扯東扯西了,不然,匈奴都跑光了!”

  劉張在旁一直瞅著吳猛與李敢,這時,突然吟唱道:“玉門關(guān),尚得渡;亂山岡,不得過?!狈磸?fù)吟唱了幾遍。吳猛聽了,臉色大變。竇固卻莫名其妙,問:“劉將軍,大敵當(dāng)前,你這歌無一絲激昂,反而充滿了怨恨,是什么意思?”劉張道:“這是洛陽市井傳唱的小調(diào),耿恭,你聽說過嗎?你來答答竇將軍,這歌究竟是什么意思?為什么滿是怨恨之氣?”耿恭沉吟不語,李敢不知輕重,道:“哥哥,這不是說我嗎?哈哈,沒想到,我李敢在洛陽城中還是大大有名的一個人呢。”說完,臉上居然還有得意的神色。吳猛忙拉了拉李敢,李敢不解,大聲道:“哥哥,你沒事拉我做什么?我又沒說錯,那唱的不正是我們嗎?”

  竇固見耿恭神色異樣,知道必有隱情,道:“劉將軍,這事暫且不提,匈奴潰逃,趕緊追殺,不可錯過。”說完,揮起大刀,拍馬殺向匈奴。劉張等人也隨后跟上。

  匈奴哀鴻遍野,戰(zhàn)死的尸體幾乎塞滿了整個草原與蒲類海。竇固、耿秉雄心頓起,頗有搗毀匈奴王庭的壯志,一路窮追不舍。最開心莫過于李敢,雙手持刀,殺人無數(shù),身上濺滿了匈奴鮮血。劉張邊戰(zhàn)邊擔(dān)憂,二十年前的那一戰(zhàn),在他心里留下了太多的陰影,雖然現(xiàn)在勝利了,可一萬漢兵也戰(zhàn)死了一半,俗話說窮寇莫追,這樣馬不停蹄地狂攆下去,萬一陷入重圍,那不但前功盡棄,還會葬身草原!他可不想!

  忽然,不遠(yuǎn)處有一座山,連綿十余里,山雖不高,卻俊秀異常,劉張眉毛一皺,計上心來。他馳馬至竇固身旁,以手指山,道:“竇將軍,你知道那山叫什么名字?”竇固橫刀立馬,看了一眼,不禁被吸引住了,道:“匈奴境內(nèi),都是草原,很少有山。我看這山,猶如奔馬,又似飛龍,有騰飛入云的氣勢,雖然山形不大,但瞧來比我大漢許多山川還要俊秀,卻不知叫什么名字?”

  劉張捋了捋須,笑道:“這是燕然山,我們深入匈奴已有二千多里,再往前行數(shù)百里,便是匈奴北庭,恐怕許多逃兵,已安然到了北庭。”竇固聽了,非常高興:“那正好趁著銳氣,一鼓作氣,搗入匈奴北庭!”

  劉張道:“我聽說霍去病率三十萬雄兵,攻打匈奴,殺左賢王,斬首七萬,深入匈奴二千里,今將軍以一萬的兵力,取得足可與衛(wèi)青、霍去病媲美的功勞,必能震古鑠金,我想漢史的丹青書,必有將軍一席之地,只是……”劉張故意住口不言,竇固好大喜功,見劉張不說,急了,問:“只是什么?”

  “將軍,為什么大家對霍去病津津樂道嗎?霍去病揮師北進(jìn),到狼胥山,放眼四望,悲秋揚沙,又見山形不大,于堆土增山,然后登臨山頂,祭拜天地,以銘記功勞,所以后人記得。今將軍已到燕然山下,為什么不效霍去病,登山遠(yuǎn)望,然后將戰(zhàn)功刻在山中石頭上,讓匈奴喪膽,讓后人牢記?再說,我軍雖然勝利,但士卒傷亡過多,如果遇到匈奴圍攻,那不是全軍覆沒、功虧一潰嗎?”

  竇固正有此意,封狼居胥,夸耀戰(zhàn)功,可是每一位英雄畢生追求的夢想!現(xiàn)在深入敵境二千里,殺敵不計其數(shù),就算霍去病,也不過如此罷了!既然如此,為什么不登臨燕然山、勒石為功呢?竇固的虛榮心突然無限膨脹,卻轉(zhuǎn)首道:“耿將軍,你覺得劉將軍的話怎么樣?”

  耿秉望著竇固,見他眉眼之間盡是喜色,緊握長刀的手都有些顫抖,心想:“竇將軍已經(jīng)被劉張的話迷惑了,無論我說什么,他不會聽我的,我還堅持什么呢?唉,可恨這次已深入敵境,不能乘著銳氣,殺盡匈奴了,以后重來,談何容易!”隨即暗嘆一聲,道:“劉將軍的話有道理,我軍折兵過半,糧草無繼,勢不能滅匈奴,能燕然勒石,揚我漢威,千古留名,也足以令匈奴喪膽了。”

  竇固興奮道:“既如此,立即停止追擊,速登燕然山,仿照霍去病封狼居胥故事!”劉張忙傳將令,不多時,漢兵在燕然山下集合。馬刀還在淌血,旌旗遮天蔽日,一股無堅不摧的銳氣沖天而起,耿秉心想:“憑著這股銳氣,趁匈奴立足不穩(wěn),軍心惶亂,率軍殺入王庭,我想百年之內(nèi),匈奴都不無法與我大漢抗衡!可是如今放虎歸山,后患無窮?。 惫⒈鼡u搖頭,親自點名,只有五千多士卒,耿恭一軍不見了蹤影,不禁擔(dān)心不已:“我弟弟到哪里去了?”

  竇固率部登上燕然山。山頂郁郁蔥蔥,有各種各樣的巨石,如龍盤,如虎踞,如脫兔,如屏風(fēng)……而且質(zhì)地堅硬,十分光滑,竇固不禁大喜,心想:“真是天助我也!以前霍去病封狼居胥,不過是一堆十分平常的矮小土堆,哪里比得這坐山呢,這么威武俊秀,足以銘刻我這次西征的功勞,以后流芳千古,后人會說我的功勞比衛(wèi)青、霍去病還要高!”竇固撫須哈哈大笑,邊笑舉目遠(yuǎn)望,見天地蒼茫,白云悠悠,綠草萬里,死尸成堆,他不禁想起半生身世艱辛,哥哥竇友卷入楚王英的謀逆案中,死在詔獄,自己若不是娶了公主,也早人頭落地,即使如此,也在詔獄中呆了五年,受盡折磨,兩個女兒也被收進(jìn)太子府中作丫環(huán),萬幸運的是,兩個女兒均天姿國色,又能作詩吟賦,太子劉炟青眼有加,竟納為太子妃,十分寵愛。兩個女兒不知說了多少好話,不知費了多少銀子,才得將自己赦免。出獄之后,又幾番征戰(zhàn)匈奴,收獲甚微,竇家的光芒漸漸暗淡。沒想到這次行軍千里,終于一擊得手,殺虜無數(shù),一雪半世陰霾。竇固哈哈笑著笑著,笑聲在山間回蕩,說不出的雄偉,笑著笑著,突然沒有了聲音,兩淚長流。

  耿秉立于竇固身后,也被竇固的情緒感染,他想起耿氏三代為將,小心翼翼,步步唯艱,今天出塞三千余里,一戰(zhàn)功成,聲威遠(yuǎn)震,曠古絕倫,算是為耿氏揚名千古,然而日中則昃,盛及必衰,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耿氏的戰(zhàn)功已到了頂點,明天,又會怎么樣呢?想起弟弟耿恭的桀驁不訓(xùn),現(xiàn)在又不知在哪里,他不禁憂心忡忡,眉頭緊鎖。

  竇固指著身邊一塊酷似屏風(fēng)的巨石,對耿秉道:“這次能大勝匈奴,你弟耿恭功不可沒,快將他喊過來,就說我命他撰文,頌揚漢威,銘記戰(zhàn)功,刻在這塊巨石頭上。”劉張搶道:“竇將軍,清點人數(shù)時,沒有見到耿恭,恐怕他兇多吉少,撰文一事,還是另行安排罷?!备]固大驚,道:“耿恭是皇上留給太子重用的人,要是戰(zhàn)亡,那可不好!快快派人去找?!?p>  耿秉奮然道:“我弟受困,我馬上去尋?!闭f完,提劍上馬,催馬便行。忽聽遠(yuǎn)處傳來一陣高呼聲:“痛快,痛快,真是痛快,這一仗啊,真是殺得痛快!哈哈哈?!惫⒈笙?,一聽這話,便知是李敢的聲音。他一瞧,耿恭率十余騎,一個個混身是血。

  “只是哥哥,我們跑那么遠(yuǎn),眼看就要殺入王庭了,卻半路收兵,放著那么多匈奴跑了,真是可恨、可惡……”李敢還在念念叼叼,見到劉張,他的眼睛馬上圓睜起來,直直瞪著,一動不動。

  劉張笑吟吟道:“是啊,那么多匈奴,放跑了多可惜,可惜軍令到了,不然可以多殺一些,是不是?”李敢道:“這個鳥軍令,哼,就算下了,我也沒聽,也讓我痛殺了一陣,若不是哥哥……”吳猛聽得不對,忙拉了拉李敢的衣服,李敢才知說漏了嘴,緊緊閉著嘴,一言不發(fā)。

  劉張回頭道:“竇將軍,耿恭治軍不嚴(yán),貪殺匈奴,不聽軍令,應(yīng)當(dāng)依法處置?!备]固望了望耿秉,道:“匈奴殺我百姓,凡大漢子民,莫不恨之如骨,耿恭雖未及時收兵,也無傷大雅,暫且寄下,以后還要征伐車師,正是用人之際,不可冷了將士心?!崩罡衣犃?,樂不可支,朝劉張擠眉弄眼,不停地作鬼臉,劉張心里大怒,想道:“哼,強(qiáng)盜便是強(qiáng)盜,總有一天,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蹦樕蠀s神色不改,宛如沒看到一般。

  竇固頓了一下,道:“現(xiàn)在最緊要的事,是將銘文撰好,來來來,耿恭,你雖是武將,但也博覽群書,這個任務(wù)就交給你吧。”

  耿恭領(lǐng)命,心想:“我弟弟班超抄書無數(shù),天下幾乎沒有他沒看的書,倘若他在這里,撰文當(dāng)然小菜一碟了,不知他在西域怎么樣?”耿恭苦思良久,取過紙墨。原來,西漢時便有灞橋紙、羅布淖爾紙,到了明帝時,造紙術(shù)更有提高,紙張更薄,書寫更流暢。竇固西征,專門攜帶了紙張。耿恭提筆寫道:

  維永平十七年冬,有漢車騎將軍竇固,寅亮圣明,登翼王室,納于大麓,唯清緝熙,乃與執(zhí)金吾耿秉,述職巡御,理兵于朔方。

  竇固見了,拍手贊道:“寫得好!”耿恭思路既開,當(dāng)然毫無凝滯,一氣呵成,洋洋灑灑,竟有數(shù)千字,不多時便寫到了結(jié)尾,劉張湊近一看,只見寫道:

  以攄高文之宿憤,光祖宗之玄靈;下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大漢之天聲。茲所謂一勞而久逸,暫費而永寧者也!乃遂封山刊石,昭銘上德,其辭曰:“鑠王師兮征荒裔,剿兇虐兮截海外,尤其邈兮亙地界,封神邱兮建隆碣,熙帝載兮振萬世。

  劉張不禁嘆服,心想:“這耿恭能文能武,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將才!”竇固見銘文寫好,立即命匠人刻在巨石上,殺馬祭天,按節(jié)而歌,在山上足足慶了一天,次日方率軍南下,征討車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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