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先生的確非比常人,但是我想說:目下朝廷昏庸無道,宦官當(dāng)權(quán),奸臣當(dāng)?shù)?;民間天災(zāi)降臨,四下收成極差,又有瘟疫橫行,民不聊生,但天子卻無甚作為,不能拯救自己治下百姓;這才使得許多百姓不再信任朝廷,讓太平道勢力增大。先生即胸懷忠義,意欲匡扶朝政,那冀州牧若真有本事,豈能讓冀州百姓苦不堪言,紛紛投奔黃巾?我看決非明主;照眼下情況發(fā)展下去,不久恐怕要天下大亂,群雄四起!到那時,先生又有何打算?”
王浩屢清頭緒,出言問道。
“劉儀兄弟,你身為漢室宗親,又有何想法?”
劉儀看了看四周,試探道:“霍家在太平道中任高職,浩兄你可是來說服我們?nèi)胩降赖???p> 田豐聽了,此時也勃然變色。
“哼哼!”知道眼前二人決非太平道內(nèi)之人,王浩也敢放開膽子說話,擺了擺手,搖頭道:“非也!太平道教義雖理想,若能成功,可天下太平;但已超出實際,人心裹測,就眼下太平道的情況,毫無經(jīng)驗,更不知如何治理,決非救世之道,將來必定為各路漢臣給剿滅?!?p> 劉儀見王浩神情,決非作假,也就敢在這巨鹿城中說出自己的想法:“吾輩即為漢臣,自當(dāng)殫精竭慮,匡扶朝政,掃盡天下佞臣,此乃我平生之愿?!?p> “田某昔時得太尉府征辟,被推薦為茂才,選為侍御史,但因憤恨朝廷宦官當(dāng)?shù)馈①t臣被害,屢次上書均無結(jié)果,故此棄官歸鄉(xiāng),在此教書。至于日后的情況,我也能猜到一二,不出意外,應(yīng)該和王浩兄弟你所言一至,但我等即食漢栗,自當(dāng)為大漢分憂,盡忠盡責(zé),哪怕身首異處,亦無遺憾。”
田豐見王浩和劉儀已經(jīng)開懷暢飲,也就再無顧忌,說出自己內(nèi)心最真實的想法。
“迂腐!”王浩稍微停頓了下,整理了情緒,毫不留情的拆臺。
田豐聞言,頓時橫眉立目,沉聲道:“王浩!你此言何意?”
劉儀也是渾身一震,怒目而視,若非王浩救他性命,對己實有大恩,此刻可能已經(jīng)和王浩動上手。
王浩不急不慌的說道:“恕我直言,我說你們二位實在迂腐!劉儀兄弟未經(jīng)世面,暫且不提,可田先生你可是在官場走過一遭了,你正直,盡忠職守,一心為朝廷分憂,但可曾得到什么回答?朝廷依舊我行我素,根本不理忠臣進(jìn)言;別說什么被奸臣蒙蔽了雙眼,當(dāng)今皇帝若是明君,豈容宦官當(dāng)權(quán)?
昔日漢武、光武帝,可會被這些斷根之人擺弄?而且,當(dāng)今皇帝荒淫無度,先生應(yīng)該有所耳聞吧?”
田豐面目震動,有些不可思議的看了看王浩,但并沒出言反駁,當(dāng)今皇帝荒淫無度,任用十常侍胡來,他也確實有所耳聞。
劉儀見田豐這等人物聽到王浩這說辭也沒有反駁,自己也就更不敢反駁什么了,畢竟自幼在這巨鹿,確實沒出去闖蕩過,只能聽聞人言罷了。
見田豐沒有回應(yīng),王浩也就放下心來,繼續(xù)說道:“先生也知,如今那豪強(qiáng)勢力極大,能夠欺壓鄰里,與官府串通一氣,而如今太平道教徒與日俱增,信奉大漢的人卻與日俱減,為什么?究其根源,還不是當(dāng)今朝廷無能,皇帝昏庸?
先生你心懷忠義,言即食漢栗,自當(dāng)為漢朝廷效命;可這大漢朝,往上幾百年,也不過是奪取了秦朝的江山罷了,你不該是秦朝后裔么?再往上,春秋諸侯,戰(zhàn)國七雄,夏周商;你又該效忠于誰?這天下是祖輩打下來的,不是現(xiàn)今的漢朝廷,你我皆是華夏兒女,炎黃子孫,難道就要僅僅為他劉家漢室一家盡忠,而不該是為華夏民族盡忠?
姜太公言: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有道者處之。
可見,無論哪個朝廷,其也不過是為了我華夏民族繁榮昌盛而上位;而一旦其出現(xiàn)問題,若不能改正,反倒冤殺盡忠者,那便氣數(shù)已盡,自當(dāng)由更出色的華夏兒女取而代之。而且歷來國家興亡更替,不是朝廷選擇了民眾,而是民眾選擇了朝廷;若朝廷無道,難道不該重新選擇?
先生,當(dāng)今天下無德,使得民聲鼎沸,天下人心喪亂,以往的道德、良知、尊嚴(yán)似已被拋之腦后。
而奴顏婢膝、貪婪無恥、落井下石之徒卻逐漸泛濫,朝廷都沒取到帶頭作用,如何指望民眾帶領(lǐng)朝廷?而今朝廷的政策全面失敗,朝政無法框正,必會引起民眾血腥反抗,用戰(zhàn)爭和造反來獲取希望,來解決他們的生存問題;而今太平道教徒遍布天下,心懷不臣之心,也正是因為如此。呵呵!將來域中之主是誰,猶未可知也!也正是我們大展手腳、圖謀改變的時候。”
“可,這…這…那可是大漢天子,漢室畢竟也于我們有恩,難道不效力于朝廷,投靠太平道以怨報德不成?”劉儀聞言,臉色漲的通紅,他原本的世界觀被推翻了,有些惶惶不知所措。
王浩立即反駁:“劉儀兄弟,你是漢室宗親,有這想法也難免;但當(dāng)初大漢英明之時,使得國泰民安,你祖輩報效大漢,也已報答;如今大漢無道,對你還有什么恩情?你難道忘了你現(xiàn)今處在什么情況?大漢朝可曾幫過你這漢室宗親?都自顧吃喝玩樂去了!”
“哈哈哈哈!”田豐忽地放聲大笑,眼神怪異,瞪著王浩說道:“兄弟,你可知你這些話已是殺頭之罪,你不怕我去告密么?呵呵!人心裹測,除非你今日殺了我們二人,不然你這些話,恐怕得泄露出去?!?p> “這……”王浩一時也被鎮(zhèn)住了,看向劉儀,見他已眼神迷離,指望不上,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好不容易才定下心來,反正橫豎都是死,便道:“哼!三句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先生你即敢致死心如鐵,不改志向;我王浩七尺男兒,也不是泥捏的,你要去告便去吧!我可不攔你;朝聞道,夕死可矣!雖領(lǐng)悟不得大道;但對救世之道,我已有些眉目,但愿二位肯記得,我死而無憾!”
田豐微笑了笑,點了點頭,笑道:“好!那也讓你死個痛快,有什么話,有什么想法,盡管說出來吧!田某必當(dāng)記得;若真能救世,我也必當(dāng)傳給有志之人?!?p> 田豐此言一出,王浩卻稍微放下了心,覺得田豐似在試探自己,畢竟要成大事,也得有膽量不是?
當(dāng)下他壯著膽子,開懷暢言:“我正欲創(chuàng)立一種新的治世之道,二位也知;如今朝廷聽不進(jìn)忠臣之言,臣子也無力干涉,百姓更是免談。
那么——如此下去,就只好等朝廷用漫長的時間自身去改正和調(diào)整,但眼下形勢嚴(yán)峻,并不容許朝廷花費(fèi)這么多時間,將來大亂一起,天下必將血流成河。
可見,帝制世襲并不可取,當(dāng)初建國大帝,自是人杰英才,能使國泰民安;但這一味世襲,極其容易出岔子,世代貴族,容易使人傲慢自大;且容易發(fā)生異變,皇帝一個錯誤的選擇下一任,就可能影響整個民族幾年甚至數(shù)十年;若宮廷里無出色人才,其他臣子、百姓,既無法監(jiān)督,又無法干預(yù),又會起亂子;長此以往,我們整個民族會付不起這種血腥的代價,在遙遠(yuǎn)的將來,或許還會亡于域外夷族。
我想建立的一種新的治世之道,正是要改變這種弊端;讓部分甚至所有民眾,大臣擁有最基本的對朝廷和天子的監(jiān)督和干預(yù)。
那么一旦發(fā)現(xiàn)執(zhí)掌大權(quán)的朝廷和天子出了問題,就能大聲疾呼,甚至游行抗議,迫使其改正錯誤;若其拖延不從,能讓民眾和大臣不流血的再選擇新的天子,來引領(lǐng)天子,朝廷來改正,而不是由朝廷權(quán)威牽著鼻子走。此才真正可謂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
另外,設(shè)立一種選票制度,除了天子外,大臣,官員也由民眾選擇,天子無法直接選擇大臣……”
“且慢!”田豐忽然喊停,問道:“你如此一來,雖然不錯,但效率低下,一旦遭遇突發(fā)情況,如外敵入侵,要是之前沒來得及用這民選之法選將,又如何抵御外敵?”
“這……”王浩一時也被噎住了,重新整理了頭緒,說道:“我此說乃針對扶正朝綱的方法,不涉及軍事,軍隊將領(lǐng)選擇,另外選快捷有效之法。而且,先生,我這些只是雛形,尚未完善;可否容許我說完?”
“嗯,你繼續(xù)?!碧镓S聽王浩這說辭,也覺得似乎能救世,但限制條件太多,覺得又無法成立,但也燃起了其的好奇心,這短時間內(nèi),他開始重新定義自己對忠義的看法。
王浩松了口氣,繼續(xù)說道:“我也說了,此只是雛形,尚未完善;我的看法是:人一出生,便有了聰慧愚笨之分,而人性很復(fù)雜,善惡并存于身,一念就是地獄,一念就是天庭;人始終是有欲望的,可能每個人的目標(biāo)不一,但總會有強(qiáng)者,在欲望的驅(qū)使下而凌駕于弱者之上;甚至,凌駕于律法之上,就如過去…有些天子,功勞極大,真正的權(quán)傾天下,可以肆意剝奪大臣性命……
這樣造成的直接后果是,大臣乃至平民百姓的生命都無法得到保證,若天子無力調(diào)整,朝廷也無法框正,那便易引發(fā)反抗,兵變;白白釀成許多流血事件,豈不惜哉?
也就是這原因,若不改變的話天下也便變成一家之天下,大權(quán)集于一身;如此長久下去,百姓們也就沒有了歸屬感,即便有外族入侵,也不見得就會幫助同族,這樣的情況,不會有真正的贏家。
我這種治世之法,說起來也是一種中庸之道,不僅能讓強(qiáng)者之間互相制衡,不會因此變得目空一切,妄自尊大,能肆意碾壓其他較弱者;甚至也能讓弱者制衡天才強(qiáng)者,只要較弱者有理智,聯(lián)合起來,就能逼的強(qiáng)者妥協(xié),使其不會那么容易犯錯……此法將兼有仁德,法制等等,兼儒、法、墨、道四家部分學(xué)說,再加上呃…我…我個人觀點組合而成?!?p> 王浩說到這,已經(jīng)口干舌燥,大口喝了口水,田豐也不是糊涂人,應(yīng)該不會對此太反對吧?
王浩接著長嘆一聲:“所謂以史為鑒,可以正朝綱,歷史真是上好的鏡子,唉!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后人而復(fù)哀后人也!唉!我也不想再讓歷史重演,實在是厭倦了?!?p> 王浩說完,空氣仿佛凝結(jié)了,田豐和劉儀都一言不發(fā),這讓王浩都有些心慌了。
“好了,田先生,您既然要去告官,那就去吧!我要說的都說完了,呵呵!我不支持太平道,也不支持大漢朝,天下果然沒有我的容身之所啊……”
王浩這話,表面說的悠然自得,但內(nèi)心實則慌的一筆,額頭和背上已經(jīng)流出冷汗,但還是強(qiáng)裝鎮(zhèn)定。
田豐輕撫著胡須,沉吟一時,內(nèi)心反復(fù)咀嚼著王浩的話,說道:“想不到你不僅穿著奇特,想法也這般奇特,田某當(dāng)真是聞所未聞,今日當(dāng)真是開了眼界了。呵呵!放心,我不會去舉報你,我田豐豈是那種小人?說的著實不錯,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后人而復(fù)哀后人也!正是這個道理?。Α煜屡d亡,匹夫有責(zé)……說的不錯,確應(yīng)該這樣。但……王浩兄弟,我想問你,你打算如何去實現(xiàn)?”
“這……”王浩這下被問到了,說實話,具體該如何,他也沒有頭緒,只說道:“努力,竭盡全力去實現(xiàn)?!?p> “哼哼哼!努力去實現(xiàn)就是不知道怎么實現(xiàn)唄!你可知曉,當(dāng)年王莽篡漢之后,所行條令?后光武帝起事成功,消滅王莽,多虧許多世族助力,你此法得罪天下世族,和王莽如出無二,難道不怕重蹈王莽的下場么?”田豐微笑道。
“這……,只能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了,家國利益高于意識形態(tài),有利于華夏族長遠(yuǎn)發(fā)展,只要有希望,我自當(dāng)拼盡全力而為?!?p> 王浩其實也無更好之言以對。田豐說的沒錯,王莽這人說來也確實奇特,也有傳言是和自己一樣,乃穿越之人,但最終卻敗于劉秀這位面之子之手,自己,真的能成么?三國時代,貌似沒有位面之子吧?但自己穿越而來,引起變化也說不準(zhǔn)……
田豐聽他這話,倒是一時愣在了。
“那個……浩兄,你說的話,我想了許久,確實極有道理,但……這種治世之道,真的好么?真的可以實現(xiàn)么?”劉儀也找到了說話的機(jī)會,弱弱的問道。
“嗯……這?!蓖鹾菩哪钜晦D(zhuǎn),說道:“劉儀兄弟,我說的這治世之法,只是一部分,尚未完善;不過我想,倒底能不能救世,不敢保證,但日后完善了,或許能改變?nèi)渭t昌小姐的命運(yùn)呢……”
說著便用奇怪的眼光看了劉儀兩眼。哼!說服不了田豐,還說服不了你?
“??!”劉儀被王浩看破心思,頓時滿臉通紅,不知所措,唯唯諾諾:“是……浩兄你這治世之道,可能真是能救世。”
聽了王浩說了這么多,劉儀的世界觀已經(jīng)被顛覆,甚至有些混亂了,尚未平靜下來,但心中也確實覺得王浩說的有理,無法否認(rèn)。
“呵呵呵!王浩兄弟,你想法固然極佳,也許真是救世之道,但我如何又知道你不是和太平道張角一樣,名義上要天下太平;實則不過是想自己代替當(dāng)今朝廷,奪取天下大權(quán),換湯不換藥呢?”田豐接著逼問。
“我……”王浩現(xiàn)在兩袖清風(fēng),沒有事實,也無法保證這種情況出現(xiàn),這得發(fā)誓:“我王浩在此鄭重對天,以我自己性命還有祖宗十八代起誓,決意要改變?nèi)缃襁@世襲帝制,創(chuàng)立全新的時代,如若有違,不得好死,魂魄貶于九幽之下!”
按性命和祖宗的名義起誓,對于這時候的人來說,也不是很常見的,人們也都敬畏祖宗,珍惜性命,拿這發(fā)誓,倒也真怕天譴。
田豐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呵呵!誓言對有些人來說的確有千萬斤重,發(fā)誓必行,極其重視;但卻更不乏把誓言當(dāng)作空話的,在有些人眼里,誓言一錢不值;你拿祖宗和性命起誓,倒也能看出八九分真心;但你年紀(jì)輕輕,有如此大志,想法更是奇特,也許對于仁義禮智信的理解也與常人不同,你我不過相識半天,便將這種想法全盤托出,意欲招攬人心顯而易見,怎么能讓我相信你是否重視誓言?”
“我……這……”
王浩頭皮發(fā)麻了,怎么這田豐這么難對付?果然,口說無憑,自己沒讓人看出真正本事,讓人看出你確實有價值,誰會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