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先假設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尋找張巧兒就容易得多了。因為楊昌平不可能將張巧兒藏匿于窯頭,周邊又無村落,最大的可能就在姘頭李趙氏那里?,F(xiàn)在自己要去的地方就是河東村。
但愿老天保佑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不然這么熱的天瞎折騰,還是為自己的仇人胡翼龍瞎折騰,既傷身體又丟臉面??!
船到窯頭靠岸,林凌啟問明路徑,并吩咐蔣紹光不要將自己的行蹤泄露出來,便朝北面走去。
丘陵起伏不大,樹木繁茂,走得倒是涼快。只是這條天然小徑雜草叢生,時不時有蛇竄出。林凌啟手持一根枯枝,不時撥著,生怕被咬一口。蛇畢竟不認識自己是林大人,不會因為自己的身份而遠遠躲開。
小心翼翼地走著,約摸一個時辰,才穿過這一大片丘陵地,眼前便出現(xiàn)平整的田地。
日影西斜,農(nóng)民還在田地里勞作。幾個牧童悠閑的騎在牛背上,任憑牛到處閑逛,只要不踐踏莊稼地就行。
林凌啟忽然想起前世一個段子:我突然好想去放牛,沒有壓力,沒有套路。以我的智商,我最多只養(yǎng)一頭牛,多了我也數(shù)不過來,它吃草,我趴在牛身上睡覺,這樣才不會把??磥G,要是真的丟了,我和牛一起丟了,也省心。
眼前的情景,跟段子里多么相似?。¢e情逸致,無拘無束,多么暢意!
要不跟放牛娃商量商量,借頭牛給我玩玩。不行,萬一他說:牛有什么好玩的,你不會是為了玩牛逼吧?那我不就糗大了!
他笑了起來,向不遠的村落走去。
河東村雖靠近運河,但兩者間被丘陵隔開,加上離吳縣縣城很遠,所以經(jīng)濟條件比丁家莊差很多。放眼望去,村子有一半多是草房,彎彎曲曲的村道盡是一個個坑。
林凌啟高一腳底一腳走著,看看太陽斜得厲害,房屋的陰影越拉越長,心中有些急躁。在這村子里沒有熟人,盲目亂走的話,哪能找到張巧兒。
正走著,在一個十字路口出現(xiàn)一家鋪子。鋪子門口擺著兩口大鍋,里面煮著豆干、茴香豆之類的東西。
林凌啟走得也累了,肚子也有點餓了,心想:何不在這里歇歇腳、吃點東西,再打探一下張巧兒的下落。
想著,他走進鋪子。
鋪子正堂擺著一口破舊的木柜,上面放著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如婦女的頭花、梳子、銅鏡等。另外有兩張歪歪斜斜的木桌,桌面的油漆掉得差不多了,象一塊黑色的畫框上抹上點點塊塊的朱紅色。
林凌啟挑了張相對干凈的桌子坐下,喊著:“掌柜的,拿點吃的上來?!?p> 里屋的門簾掀開,走出來一個三十出頭的婦女,微笑著說:“客官很是面生,從別的地方來的吧?我家的熟食味道很不錯,你可是來對地方了?!?p> 她動作很麻利,轉(zhuǎn)眼間,便盛上兩碟豆干與茴香豆,又笑瞇瞇地說:“客官,來壺酒如何?這酒是自家釀的,絕不摻水,又醇又香,包你滿意?!?p> 林凌啟暗笑,王婆賣瓜——自賣自夸,敢情這婦女就姓王吧。
他拿出一塊碎銀放桌上說:“也好,來上一壺。你這里還有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一并上來。”
婦女看著銀子,眼睛大放光芒。只可惜廚下那只肥雞已經(jīng)有人預定,不然非賣個好價錢不可。
她無奈的搖搖頭說:“客官,我家鋪子小,就這么點貨色,你將就著用吧!對了,你有沒有散錢?這銀子我找不開。”
明代以白銀作為法定的流通貨幣,一般交易大數(shù)用銀,小數(shù)用錢。林凌啟所費不過數(shù)十文,而碎眼看起來卻半兩有余,找一下太過麻煩。
林凌啟笑笑說:“這位大嫂,錢不用找了,只要你陪我聊聊天就行?!?p> 婦女愣了下,不會吧?自己都這把年紀了,他會看上自己!何況自己可是正經(jīng)人家,從來不干這種茍且之事。不過這小伙子看起來蠻順眼的,又有銀子,加上家里的下地還沒回來,就犧牲一回吧!
她攏了攏頭發(fā),扣開衣襟最上面的三粒布扣,一步三搖晃地挨著林凌啟坐下,嗲聲嗲氣地說:“客官,你想聊什么呢?”
林凌啟雞皮疙瘩都掉下來了,忙挪開一些,尷尬的說:“大嫂,你誤會了,我不過是想知道你們村子里,有沒有出現(xiàn)陌生女子?”
婦女討了個沒趣,訕訕扣上扣子,說:“我們這里鳥不拉屎的地方,哪有什么陌生女子會來?!?p> 林凌啟引導說:“那比如說,有沒有來走親戚的年輕女子?”
“不知道,反正我沒聽說。”婦女一把抓過銀子揣懷里,心想:給你便宜你不沾,那也怨不得我。
林凌啟暗嘆口氣,連半點信息也打探不到,這銀子打水漂了。難道是我的推測出問題了?張巧兒確實被胡翼龍殺死了?我是不是犯了疑人偷斧的錯誤,看不慣楊昌平的行為,就一股腦兒把罪責推到他身上?
這時,有人喊:“三嫂,我的雞熟了沒有?”
“好了,我這就給你端來。”婦女站起來,小跑步進入廚房。
哇靠,這也太不地道了吧!給我吃豆干,給別人肥雞,你當我的銀子是偷來的呀!
林凌啟本來為案子煩惱,現(xiàn)在又鬧這一出,心頭怒火燒起來了,沖著廚房喊:“店家,有你這樣做生意的嗎!厚此薄彼,是不是嫌我外鄉(xiāng)人好欺負?”
婦女端著雞急匆匆出來,陪笑說:“客官,不是我偏心,這雞侯三早就定好了。”
侯三?怎么聽起來有點熟悉呀!
林凌啟轉(zhuǎn)頭朝門口望去,只見一個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口。咦?這不是誣告人家私宰耕牛而挨板子的侯三嗎?他也是這里人呀?
外面那人的確是侯三,他也在朝里看。不過外面光線亮,里面暗,看不清林凌啟的面孔,罵了句:“哪里來的家伙,敢跟老子爭雞,是不是皮癢了?”
婦女怕侯三欺負這小伙子,便將雞塞給他,說:“快走,快走,別攪了我的生意?!?p> 侯三吐了口唾沫,罵罵咧咧地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