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要不進指揮室待著?這日頭要起來了?!?p> “不急,你先領我在船上逛逛。被綁數(shù)日,想多走幾步?!闭f罷,書生站起,伸展了一下手腳。
五子看他動這幾下,自己也被累到了。這先生好像一動哪都疼,風刮下就倒了。自己老大留這種比姑娘還弱的人在船上圖個什么?還要供著?五子越想越納悶。他上下打量這書生。
別說這先生長得還真是標致啊。
五子胡思亂想之時,甲板另一側(cè),幾個船員吵嚷了起來。白衣書生聽見了動靜,好奇地走了過去。五子也跟了上去。
“你們這么做太不厚道嘍。拿死人的東西,犯忌諱,小心神明怪罪?!币恢心昴凶颖г沟?。
“你這老家伙費什么話,人都涼透了,扒他件衣服咋的了?”對面一青年罵罵咧咧。
“你們跟這些南蠻子事怎么那么多。”
“你小子懂不懂禮貌,有沒有點規(guī)矩!”
領頭的吵吵起來了,手下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圍了過來,自發(fā)地站成了兩邊。
“四哥,錢哥,你們吵吵什么呢?”五子一看事態(tài)要大,過去勸架,同時示意兩邊,別吵吵,有外人在。兩人一看,五子身后站著一白衣書生,立馬不做聲了。
外人在,不能丟人!
外人不在了,關上門該怎么掰扯怎么掰扯,家丑絕不外揚!
人情世故,亙古不變。
“兄弟們,都散了散了。該干啥干啥?!蔽遄哟虬l(fā)人散開。等人都走了,五子拉這兩人到了一邊,離書生遠了之后,問起了緣由。
“五子,老大讓兄弟們把尸體處理了,這事你也知道。他們不讓?!?p> “行行行,四哥,不是兄弟我說你,你跟老大帶著這幫兄弟剛來這,人生地不熟的,不靠錢哥這樣的老人,咱們靠誰?你就不能態(tài)度好點?話好好說。”
那青年一聽有理。他想起來,這些老人真沒少照顧他們,也就服軟了。
“錢哥,是我混了,太不懂事了,不應該這么罵人。我梁四給你賠罪了。”
中年人一看對方服軟了,也就退了一步了。
“哥哥我不是故意要跟你們對著干,只是這事太不合規(guī)矩了。小五啊,咱們跟著溫老大的時候,可從來不是這么辦事的。再說了,你家張老大這下手也太狠了,這些人都不用死的?!?p> “錢哥,我知道這事不合規(guī)矩。你這樣,晚上,等老大醒了,給他好好說說這事就行。張老大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他剛到這江上,行事都是淮水上那套。溫老大當年定的規(guī)矩,他哪里知道?”
中年男子一聽,也就沒了脾氣。五子一看他態(tài)度有所松動,繼續(xù)勸道:“事已經(jīng)辦了,人也死了。尸體不扔江里怎么辦?擱船上臭著?聽張老大的吧。錢哥,您也不用替這些人可惜,他們死的不冤。跟誰不好,非要跟姜家那兩鬼,該著他們喂魚?!?p> “你說的也是?!敝心昴凶勇犕?,嘆了一口氣道,“要是溫老大還在就好了?!闭f罷,他就吩咐手下兄弟,照著梁四那波人那樣,扒衣拋尸。
“先生,讓你看笑話了?!蔽遄觿裢陜扇?,回到白衣書生身邊。白衣書生一笑,不再追問剛才的事,他現(xiàn)在饒有興致地看著船舷那邊,眼睛全放在梁四那波人身上。
不得不說,梁四那波人扒衣拋尸這事干的真是熟練。扒的那叫一個干凈,一件不留,扒完之后,兩人一組,一人抬手,一人抬腳,喊著“哎喲嘿”,“嘿”聲起手,尸體一具一具入江,入了魚腹。
“五子,我要是得罪了你們老大,是不是也這個下場?”看了一會兒,白衣書生突然問道。
“先生,不會的。呵呵呵。”五子尬笑著。他嘴上說著不會,心里想著,真這樣,這書生怕是得更慘。五子臉上的表情,書生看得仔細,瞬間就明白了。
張魁,不能得罪!
書生在甲板上也待夠了,就聽從五子的安排,進了指揮室。這指揮室倒還算寬敞,書生環(huán)顧四周,對墻上掛著的水路圖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
五子見他看的入迷,搬了把椅子放到他旁邊,自己則靠墻坐在了地上。他實在是困了,眼皮打架,那書生半天也沒有什么動靜,不大一會兒,五子就倚著旁邊的木箱子睡著了。
這一覺他就睡到了晌午,直到梁四進來。
“五子,五子,吃飯了?!绷核囊姇P腿坐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就先晃醒了熟睡中的五子。
“這么快啊?!蔽遄颖犙?,打了個哈欠。
“老大跟不跟咱們一起吃飯了?”梁四繼續(xù)問道。
“不用了,他睡著呢,留一份給他端這就行。”五子回答道。
書生一聽要開飯了,睜開了眼睛,站了起來。梁四看到了之后,走了上前。
“先生,我姓梁,家中排行老四,叫我梁四就行?!绷核南葓罅诵彰?。
白衣書生微笑回禮。
“這都中午了。飯都做好了。你在這吃?還是下艙跟我們一起?”
“在這吧,這穩(wěn)?!?p> “行,五子,你那份,還有老大那份,我也端這,你跟老大和先生一起吃吧?!?p> “好。”五子點頭。
不一會兒,午飯上桌。主食是米,菜只有一道,魚。
“梁四,沒有別的嗎?”
“烤的不可口?那先生,您等會,我讓廚房給您整條清蒸的,或者給你整個……”
“不用麻煩,我想問的是有沒有除魚以外的?!?p> “沒有。”梁四搖頭,“只有魚?!?p> 書生皺了皺眉,不再言語。
“這魚可新鮮了,現(xiàn)捕的?!绷核恼f道。
“呵呵。嗯,很好,很好,現(xiàn)捕的自然新鮮?!?p> 書生皮笑肉不笑。
這頓飯吃得一言難盡。
五子發(fā)現(xiàn)這書生筷子都拿不穩(wěn),吃魚不會挑刺,掉的比吃得多,自己看著干著急,這不找個人喂他吃怕是不行了。五子想了半天,把張魁叫醒了。
張魁睡得迷迷糊糊的,一看飯在桌上,上來就開始扒著米飯吃。吃了幾口,他就注意到書生吃飯吃得十分難受。他啥都沒想,直接拿過書生手里的筷子,熟練地挑出魚刺,開始喂著他吃飯。書生應該早習慣這樣了,也沒拒絕。兩人配合得那叫一個默契。
“飽了嗎?”大半碗米下去之后,張魁問道。
“嗯?!睍c頭。
張魁聽罷,回頭把自己的飯吃完,沒好氣地留下一句。“照顧好這個殘廢?!闭f完之后,他就又回去睡了。
這頓尷尬的飯終于吃完了,五子如釋重負。
五子收拾筷子的時候,書生抱怨道:“五子,張頭領脾氣好大?!?p> 張魁脾氣大?張魁怕是他見過的脾氣最好的人了。
五子趕忙解釋道:“沒有的事。他兩宿沒合眼而已。我們在岸上等這艘船等了三天?!?p> “這么說,你們劫這船不是臨時起義?”
“不是,先生,剛才吵架的那兩批人,你看見了吧?其中的一批就是沖著這個船來的。這船是溫老大的船?!蔽遄油nD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溫老大要是還在,兄弟們也不必這么辛苦了?!闭f罷,繼續(xù)收拾碗筷。
五子收拾好碗筷,把它們送到了艙下。他再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書生還在對著那個水路圖看。他走了過去。
“先生,這圖怎么了?”
“五子,這圖畫的是附近的水路嗎?這比我看到的可詳細多了?!?p> “那是自然,為了畫這圖,溫老大費了不少功夫?!蔽遄右荒橋湴恋卣f道。
書生停頓了好久之后,突然冒出來了一句。
“五子,我現(xiàn)在要是再把你家頭領叫醒,他能不能把我扔江里喂魚???”
“不會,不會吧?!?p> 五子其實十分不確定。
“好,那我現(xiàn)在就去見他?!?p> 五子看書生堅持,便不阻攔,他拉開了暗門。書生迫不及待走上了樓梯,也不管身后五子有沒有跟上。五子十分驚訝,他這腿是不疼了?
張魁實在是困得不行了,飯一吃完,他躺床上粘枕頭就著了,正睡得迷迷糊糊,只聽有人喊他。雖心里不痛快,他還是翻了個身,睜開了眼睛。
這TM又是誰?噢,是那書生。這祖宗又怎么了?張魁睡眼惺忪,坐了起來。
書生看他醒了,伸出雙手,一把抓住了張魁的右上臂,不知他哪來的的力氣,他直接把張魁的手臂拉到了自己身體那側(cè)。
張魁一驚,他本能地察覺到這書生跟剛才不一樣。他抬頭重新打量了這書生。
書生此刻神采奕奕,眼睛里有了光亮。
這才有了該有的樣子!
切!在爺面前,裝什么柔弱純良。讀書人,裝來裝去,真TM累。
看這樣子有好消息了。
張魁心中竊喜。
張魁自信看人從無看漏,這書生他確實沒看透,但是違和感,他一開始就有了??吹竭@個書生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張魁心里踏實了。
“張頭領,我們劫漕運吧?!?p> “先生,這次你幾成把握?”
“不到一成。一旦有失,性命不保。”
“哈?”張魁笑道,“先生,你這是要我賭命啊?!?p> “是,就是賭命。”書生拉著張魁的雙手在顫抖。
“張魁,壓上性命,豪賭一場,如何?”
“好!我賭!”張魁毫不猶豫。
為何不賭?
贏,我享富貴榮華。天賞飯,該著發(fā)財;
輸,葬身江中作鬼,命如此,我張魁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