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梁天保十九年,即公元581年,二月,北周靜帝禪位于楊堅。
北周覆亡,楊堅稱帝,定國號為“隋”,改元“開皇”,定都大興城。
楊堅開創(chuàng)的大隋帝國輝煌如大秦帝國,偉大如大漢王朝,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無可爭議的世界第一強國。大隋的建立結束了中華數(shù)百年分裂,施行三生六部制,創(chuàng)立科舉制,開鑿大運河,威震天下的赫赫戰(zhàn)功,一場場波瀾壯闊的遠東,乃至亞洲霸權爭奪戰(zhàn)……這些影響后世深遠的重大舉措是成就或抹黑了一代帝王還是曲解了當世紅顏呢?
開皇盛世耀清歌,大興之城百媚生。
開皇元年,七月。
大隋王朝剛建立不久,為促進南北統(tǒng)一之大計,隋文帝楊堅派遣晉王楊廣出使西梁國。
十五歲的楊廣在父親楊堅登基后邊封為晉王,是隋文帝楊堅和文獻皇后獨孤伽羅次子。
(文獻皇后是獨孤伽羅過世后封的謚號,下文稱為“獨孤皇后?!保?p> 楊廣生的玉樹臨風,郎艷獨絕,五官如琢如磨,風姿特秀,爽朗清舉,是大隋王朝里顯少見的瀟灑美少年。尤其是那雙靈動又深邃的濃郁大眼,看似含淚,卻讓人著迷深陷,不敢與之對視,與生俱來的翩翩貴公子之氣更像是畫卷中的人。在隋宮里,癡迷晉王殿下的人多得數(shù)不勝數(shù),可他兩袖清風,眼中并無他人,只愿此生覓得紅顏知己,相依相伴,足矣。
為了一睹江陵風采,也為了躲避大興城里對自己獻殷勤的女子,楊廣爽快的答應出使西梁國。
劉仁恩年長楊廣八歲,出自晉王府,才高八斗,武藝出眾,于楊廣亦師亦友,感情相好。這次楊廣去往江陵,除了一行貼身護衛(wèi),就只帶了劉仁恩一人在身邊。
楊廣出游的消息很快就被散布了出去。出行那日,大興城內外擠滿了婦孺之輩,她們都是為了趕來一睹晉王殿下的風采。當楊廣和劉仁恩駕著駿馬出現(xiàn)在大興城街上時,街道已是人滿為患了,追在楊廣的兩側和馬后聲嘶力竭的喊道:“晉王殿下,晉王殿下……”
楊廣對于這種“待遇”已經(jīng)是見怪不怪了,因此,他這一路都顯得特別的平靜,也不曾理會過別人,一門心思只想趕路,快點離開大興城。
每次和這個萬人迷晉王出行,劉仁恩都忍不住想調侃一番:“晉王殿下,大興城想嫁給您的女子都能從城內排到城外了,您就沒有想娶個妻多納個妾的想法?”
楊廣高傲且冷漠,又輕蔑的答道:“庸脂粉黛,就會盲目追崇,娶妻如此,還不如孑然一身?!?p> 劉仁恩淡淡笑言道:“殿下,您都貴為晉王了,皇上和皇后娘娘早已在為您張羅此事了,您心里就沒有個底?”
“父皇和母后愛怎么折騰我都不過問,頂多也就是再給本王納幾個側室而已,但本王的正室王妃,必須得由本王親自挑選。”
楊廣言詞里那股子銳氣勢不可擋,好像他不愿意,他的父皇和母后都不能勉強他什么似的。劉仁恩更能感受到楊廣某些方面的城府之深,自幼跟隨楊廣,對楊廣的脾性都了如指掌,但對楊廣也絕無二心,一直視楊廣為自己的正主。
一路游山玩水,楊廣一點都不著急趕路,從大興城到西梁國江陵,他走了一個多月才到達。而江陵城里的梁明帝為了迎接遠道而來的隋宮使者晉王早已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可他在宮里左等右盼都沒能等到楊廣,后來楊廣派身邊的護衛(wèi)親信攜書信一封交給梁明帝,道明推延進宮的原因后,梁明帝才放下了拘謹?shù)男摹=o梁明帝送去書信后,楊廣更不著急進宮了,到達江陵后繼續(xù)游山玩水,全然忘記了自己是隋宮來的使者了。
而四年后的鳳茵已經(jīng)成長為一個嬌媚迷人,美妙絕倫的人間尤物了。美妙迷人僅是她的外表,長大后的鳳茵依舊是那個溫婉聰慧,知書達理,通曉醫(yī)術占候的奇女子,也依舊保持著善心善德。
這四年里,她的身邊除了胖胖,就只有竇建德和段文振了。段文振和鳳茵有心靈之交,鳳茵所想的,段文振都能懂,他更懂得鳳茵對竇建德的感情,也一早開始并不看好她和竇建德的姻緣。而竇建德,這四年給了鳳茵陪伴,給了保護,他終于等到了四年后。
這一年,也是鳳茵答應嫁給竇建德的年份。然而在這一年里,所有看似平淡的生活都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楊廣到達江陵的那一日,他和她相遇在黃昏時!
余霞絢爛像錦緞,澄江流淌如白練。
江陵的山,江陵的水,江陵的天空,好似與大興城格格不入,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江陵的城街,江陵的百姓,江陵的氣息,一切都令遠道而來的晉王殿下無比舒適,內心狂瀾激揚。游山玩水的心還不能收攏,趕在黃昏前入江陵城內,楊廣將隨行護衛(wèi)扔在了客棧后,自己獨自駕馬出游了。
這是一片美如畫卷的青草地,遠處有山,近處有水,風景沁人心脾。
畫卷中,有一身姿曼妙的女子正對著前方高山下的水簾瀑布彈奏著七弦琴,身旁還站著一個身材略胖的婢女。
奏琴的女子便是剛滿十四歲,被棄養(yǎng)在宮外的西梁國公主蕭鳳茵,那個身材略胖的婢女就是伺候了她多年的貼身丫鬟胖胖。
悠揚的琴聲飄蕩在山谷,湍急的瀑布似乎在有意的伴奏著,撫著琴弦的鳳茵無比讓人著迷,彈指間的轉變讓鳳茵有了傾國傾城之貌。楊廣讓大興城的女子為之瘋狂,而江陵的蕭鳳茵,自長開以來,張軻家的門檻都快被踏爛了,無數(shù)王孫貴公子都曾慕名而來,想一睹鳳茵的風采。就是這紅顏禍水般的容顏,鳳茵也招來許多人的妒恨,所以,她總是會悶悶不樂的抱著琴,來到山谷,對著山水傾吐自己內心的不悅。也想著,今年,或許就是該跟竇建德成親的年紀了,可身體里那顆沉寂的心依舊沒有被激出那種甘心情愿又怦然心動的浪花來。
鳳茵的心,只有胖胖和段文振懂,只有山谷的流水聲和清風懂。
獨自出游的楊廣被琴聲給吸納了過來,他情不自禁的站到了鳳茵的身后,仔細聆聽著琴聲之意,楊廣能在鳳茵的琴聲中感受到她的內心世界,她的內心是如此的迷茫,無助,還有一種哀憫之感。感受了一番琴聲,楊廣的目光落在了鳳茵那尊優(yōu)雅的背影之上。
如此絕代佳人,幽居在空谷,琴聲看似悠揚,卻夾雜著絲絲憂傷,楊廣心中的種種疑慮一直牽引著他向前,直到走到了鳳茵的一側。
胖胖大吃一驚:“你,你是誰???”
突然鳳茵也停止了撫琴,被驚嚇得瞬間站立了起來,驚呼道:“你是什么人?”
隱約間,鳳茵的目光也不自覺的落在了楊廣眉宇間,發(fā)現(xiàn)面前這個男子竟然如此絕艷脫群,雖然有點驚嚇,但也著實讓自己賞心悅目了一把。
楊廣溫文爾雅的鞠了一躬,拱手道:“在下不是壞人,姑娘無需緊張。我只是被琴聲吸引來此,來此后才發(fā)現(xiàn)這一趟不虛此行??!”
鳳茵不解問道:“這話是何意?”
楊廣得意抿嘴一笑,繼續(xù)娓娓道來:“把我吸引來此的是姑娘的琴聲,沒錯,但讓我著迷的卻是姑娘你呀!”
鳳茵不知眼前這個男子又是哪家的紈绔子弟在自己面前肆意厥詞,即便楊廣生得眉清目秀也令鳳茵產(chǎn)生了厭惡之感。
胖胖走到鳳茵身旁很小聲的說道:“公主,這肯定又是江陵縣里哪家王孫公子想與你交結,故意跟蹤你來了?!?p> 鳳茵很是認同胖胖的話,道:“拿著琴,我們走。”
待胖胖抱起琴后,鳳茵走到楊廣面前從容的說道:“公子,我們姐妹還得趕回家去,先告辭了!”
楊廣即刻開口說道:“你們根本就不是姐妹,而是主仆,我說得沒錯吧?”
鳳茵停下了腳步,淡然的說道:“公子,這樣強行搭訕,意義何在呢?”
“我想姑娘是誤會了,說實話,在下對姑娘確有賞心悅目之感,心中更是坦蕩磊落,又何謂與姑娘強行搭訕呢?”
胖胖上前大聲說道:“整個江陵,對我家公…我家小姐賞心悅目的人多了去了,而且個個都坦蕩磊落,公子,你就不要再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和江陵所有愛慕我家小姐的公子并沒有兩樣?!?p> 楊廣無可奈何的笑了一笑,接著說道:“顯然我已經(jīng)被姑娘誤認為是才狼虎豹了?!?p> 胖胖心里念道“你根本就是!”
而鳳茵卻鎮(zhèn)定自若,一言不發(fā),只是眼神一直沒有從楊廣的身上離開。
楊廣圍繞著鳳茵左右走了一圈,繼續(xù)說道:“姑娘的琴聲為何夾雜著隱傷呢?”
鳳茵的好奇心瞬間就被點燃了,只是還未開口就被胖胖捷足先登了,道:“隱傷?公子,你胡說八道什么呢?”
楊廣越過胖胖的眼神,仍舊在注視著鳳茵,說道:“有沒有胡說八道姑娘心里自有定數(shù),姑娘彈的那首曲子,表面聽著輕爽悠揚,可姑娘的節(jié)奏放得很慢,我站在遠處不聞姑娘其人時,就能感受到撫琴之人內心的迷惘,姑娘,你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嗎?”
這個陌生之人竟能通過一首曲子把鳳茵看得如此通透,鳳茵和胖胖相視一眼后竟有一種心虛之態(tài)。而這一舉動也被楊廣盡收眼底。楊廣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態(tài),他莫名其妙的想追尋鳳茵的心思,很想和鳳茵交流下去,更想聽鳳茵說她心底的故事。
可兩人終究是第一次相見,鳳茵對楊廣只有防備之心,對于這個陌生人也不敢存有輕信之意,更不會把自己心里壓抑多年的心事對他傾吐,鳳茵始終還是選擇了逃離。
她在楊廣面前裝得自定沉著,揚首自信的說道:“公子多心了,你我素味平生,僅憑心中猜測怎能斷定我心中所想呢?時候確實不早了,我真的需要回去了,告辭?!?p> 死纏爛打是楊廣對一個陌生之人做不出來的事,他比竇建德更懂得好事多磨和緣分一說,雖然心里很想追上去和鳳茵暢聊,但他還是選擇默默看著鳳茵離去的背影。
楊廣沒精打采的回到了客棧里,已是天黑后。劉仁恩都在客棧坐立不住了,再見不到楊廣他都想派人出去尋找了。
見楊廣灰頭土臉的回到了客房,劉仁恩上前就是一通責備:“殿下,您也太沒有時間觀念了吧?害的我們所有人都著急死了?!?p> 楊廣有些生氣的答復道:“怎么?本王出去多久還得跟你們統(tǒng)統(tǒng)報備一聲才行嗎?”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您這是在江陵,不是在大興城啊!”
一提到這是在江陵,楊廣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山谷瀑布下那段偶遇了。那個姑娘好生俊美,好惹人憐惜,只是臉上那層冰霜將他拒之千里之外,楊廣多想能再見她一回?。?p> 劉仁恩話音一落,楊廣的思緒就被帶到了九霄云外了,無論劉仁恩再說什么,他的腦子里總是會想起那個姑娘,既不知她來自何處,也不知她姓甚名誰,他只記住了那張令他癡迷的臉,和那處勾走他魂魄的背影。
江陵的好山好水完全讓楊廣墮落了,他都忘記了自己的使者身份,接下來的兩天還沒有進西梁國皇宮的念想,一直在外頭游玩。
劉仁恩跟著楊廣游行街道都有些擔驚受怕了,整日催促著。
“晉王殿下,您到底打算什么時候入宮覲見梁明帝呢?”
楊廣不慌不忙的走著,觀望著江陵城內的百姓,答復道:“著什么急???江陵的風光不好嗎?”
“可殿下,您不是來游山玩水的,您可是我大隋出使西梁的使者??!”
“使者又怎么樣?西梁的皇帝哪有她重要啊?”楊廣的目光像是在大街搜索著什么。
劉仁恩終于明白楊廣的心思了,這個“她”,大概就是晉王遲遲不入宮的原因吧。
有緣分的人千里之外都能被牽引到一起來。很巧合的是,在楊廣出游江陵縣的這天鳳茵也恰巧出門在外。
熙攘的街道上,胖胖跟隨著鳳茵在四處游走著,胖胖一出門就輕快了,路過胭脂水粉小攤和各種朱釵首飾小攤都會情不自禁的選購一番,胖胖所選的都是給她家公主所用的,長大成人后的段文振一直跟在胖胖身旁掏錢付賬。
兩人身后不遠處,竇建德帶著自己的隨從擁護著鳳茵走在街道上,只要鳳茵走在外頭,但凡有男人出入的地方都會將目光投向鳳茵多看她幾眼,可大街上這些好色的男人都會遭到竇建德身邊的隨從驅趕,鳳茵對這種狀況厭惡至極,感覺自己在大街上霸道橫行了。無論怎么勸阻竇建德,也改變不了竇建德這種強行的保護。因此,鳳茵也極度厭惡上街,尤其是不想和竇建德一起。
今日也不例外,鳳茵走在大街上竟然被一個好色之徒出言調戲了。鳳茵和胖胖在一個小吃攤前買一些糕點,段文振和竇建德提著這一路購選的商品就站在一旁。一個陌生男子同樣帶著四五個家丁來到了鳳茵的身后,他望著鳳茵的背影垂誕三尺,歡喜得不得了!
這名男子激憤的喊道:“鳳茵姑娘,我終于見到你了!”
鳳茵四人同時轉過了身,望著眼前這個男子并無相識的印象,四人都感到莫名其妙。竇建德上前吼道:“你誰???鳳茵是你叫的嗎?”
這個男子絲毫沒有畏懼竇建德,更不知竇建德是何人,怒氣的反駁道:“你管我是誰?反正又不是來找你的。給老子讓開一點!”
今日算是土匪遇上惡霸了,竇建德被這個男子氣得頓時就上了火,把手上的東西往地上一放,緩緩走到男子面前,靠的很近很近,兩人面面相覷著。竇建德數(shù)落道:“給你讓開點?呵,江陵縣還沒有誰敢讓我竇建德給他讓路的,小子,我看你無非就是貪圖鳳茵美貌的無恥之徒罷了,我勸你立即消失在我面前,姑且還能放過你,你若是再敢對我家鳳茵無禮,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p> 男子仰頭大笑道:“哈哈哈,你家鳳茵?鳳茵姑娘并未婚嫁,什么時候成了你家的了?就允許你跟鳳茵姑娘往來不允許其他人接近了?真是好笑,你以為你是誰啊?”
隨即,竇建德一劑重拳,將身前這名男子打飛出人群,怒火沖天的對男子說道:“我就是鳳茵未來的夫君,誰敢在我竇建德面前調戲我的女人,我就能撕爛他的嘴?!?p> 那名男子被竇建德一拳打得鼻血直流,捂著鼻子站起后,發(fā)現(xiàn)竇建德身后站了上十名打手,見對方人多,男子也不敢再肆意妄為了,他指著竇建德,又畏懼著他,還是斗膽說了一句:“你,你,你給我等著……”男子灰溜溜的夾著尾巴逃離了。
周圍看熱鬧的人很多,這四年來鳳茵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了,她厭惡竇建德仗勢欺人,但也很厭惡外頭那些男子當街表白,這對于鳳茵而言簡直就是一種輕薄之意。
驅散了人群,鳳茵又開始悶悶不樂了,她對竇建德抱怨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帶這么多人在身邊?更不要帶這么多人和我一同出門了?”
竇建德得意洋洋的說道:“那不行,不然你看,滿大街都是傾慕你的賤男人,我不帶點人在身邊怎么能唬得住別人呢?”
鳳茵很生氣又很無奈的往前走,胖胖和段文振也只能緊隨其后。竇建德也死皮賴臉的跟了上去繼續(xù)解釋著:“鳳茵,我這都是為了保護你啊。像今天這種情況常會發(fā)生,我要是不這么做你早被人給輕薄了!”
鳳茵沖到一個算命的攤位前停下了腳步,又回身對竇建德吼道:“你保護得太周到了,要不是你的保護,我想我都被人給搶走了!”
竇建德沖上前剛想辯駁,鳳茵身旁那個算命的老者開口說道:“對,你確實不屬于江陵,你會遠走他方,甚至會母儀天下?!?p> 算命先生的話惹怒了竇建德,本來就在氣頭上的竇建德這下更加火大了,沖著算命先生說道:“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算命先生淡然的微笑答道:“我沒有胡說八道,這位姑娘的面相告知于在下,她命該如此。這位姑娘出生于不詳之月,可命卻是天福之命。若有男子與姑娘喜結連理,那必定是開辟盛世的君王?!?p> 竇建德一聽,目光情不自禁的瞟到了鳳茵的身上,竇建德對算命先生的話并沒有反感之意,反而內心沉著了一會兒,在醞釀著算命先生的話。鳳茵竟有天福之命,和她喜結連理的竟然會是一代帝王?難道自己將來還會當上皇帝不成?
顯然鳳茵已經(jīng)察覺到竇建德不自在的情緒了,她走到算命先生面前,鎮(zhèn)定的說道:“我生在江陵,根就在此,怎么可能遠走他方?我乃蕭氏皇族,又怎會母儀天下?先生請不必在此妖言惑眾了?!?p> 算命先生悠然一笑,輕搖著頭,道:“姑娘且行且觀望,在下并無虛言?!?p> 鳳茵和算命先生相視對望了一眼,算命先生的笑顏深深的撼動了鳳茵的心,好像他說的話真的會成為現(xiàn)實一樣。鳳茵也是一個懂得占卜的人。那個算命先生在鳳茵來到自己的攤位前就給鳳茵占了一卦了,那卦象就擺在桌面上,鳳茵雖然懂得這些,可從沒有給自己占卜過,直到看到了這個算命先生給自己占的卦,她才看到自己的命運確實就如卦象上所預示的那樣:母儀天下,命帶桃花。
可自己與竇建德早已私定終身,自己若是母儀天下了,那竇建德豈不是會滅掉蕭氏自己稱王了?想到這些,鳳茵又撇開了竇建德往前方走著。
鳳茵剛一沖出人群卻一頭撞進了正迎面走來的楊廣身上了,鳳茵連連后退低頭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p> 楊廣乍眼一看,撞進自己心扉的人竟然是自己掛念多日的女子,欣喜若狂的楊廣抑壓著內心的喜悅,開心的對鳳茵說道:“是你?”
鳳茵抬頭一看,好奇道:“你?你是?”
“我是你琴聲的知音??!”
楊廣和劉仁恩的出現(xiàn),讓竇建德充滿了敵意,他和段文振,胖胖都迎了上去,竇建德趕走鳳茵身旁的“蒼蠅”都有些疲憊了,嘴里碎念道:“走了一個又來一個,呵,怎么所有人都惦記著我的鳳茵呢?”
竇建德走上前去拎著楊廣的衣肩,不屑的說道:“無恥之徒,離我家鳳茵遠一點!”
劉仁恩見自己的主子被人欺負,立刻就拔劍劍指竇建德,兇惡道:“休得無禮!”
一時間,竇建德的隨從全都沖了上來,都將腰間的佩劍拔了出來。
鳳茵嚇得急忙站在中間解釋著:“住手,這里面有誤會,不要這么大動干戈了?!兵P茵將對竇建德說道:“竇建德,你能不能冷靜一點?你怎么對全天下的人都有敵意呢?”
竇建德淡淡答復道:“沒有,我只對對你有壞心思的人有敵意。”
楊廣風度翩翩的走到竇建德面前拱手作揖道:“公子,我想你是誤會了,在下和姑娘只是有過一面之緣而已,對這位姑娘并沒有起壞心思?!?p> 竇建德一瞟楊廣,發(fā)現(xiàn)楊廣看鳳茵的眼神全是傾慕,臉上的笑容也十分的甜蜜,竇建德氣不打一處來,對著楊廣大吼道:“你敢說你對鳳茵沒有壞心思?兩只眼睛看著她都發(fā)直了,怎么?惦記上我的鳳茵了?”
楊廣絲毫沒有理會竇建德,轉身面向鳳茵,滿面春風,問道:“姑娘名喚鳳茵?”
鳳茵看著竇建德那兇怒的眼神瞪著楊廣,又看著楊廣那柔和的目光盯著自己,她顯得尷尬極了,甚至都想逃離了。竇建德一直緊逼自己,讓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而楊廣卻是十分的陌生,盡管他的容顏曾讓自己多看了一眼,她也不想理會。鳳茵點點頭后,便想轉身離開了??筛]建德竟伸手拉住了鳳茵,他緊抓著鳳茵的手對楊廣呵斥道:“她叫什么跟你有關系嗎?”
楊廣依舊很從容的微笑著。
那個算命的先生在楊廣來到此地后就一直在觀測著他,甚至給楊廣也占了一卦,算命先生終于忍不住走到了楊廣的身前,打量了楊廣一番后,說道:“公子氣宇軒昂,氣質出眾,真乃人中龍鳳?。 ?p> 楊廣再次瞟了一眼鳳茵,淡笑著答復道:“先生看走眼了吧?”
算命先生搖著頭說道:“不,在下行走江湖三十多年,從未見過像公子你一樣擁有獨特氣質和面向的人,而且在下看人也絕不會看錯,你與那位姑娘真是人中龍鳳??!”
此話一出,竇建德立刻就松開了鳳茵,跑上前一腳重重的踹在了算命先生的肚子上,吼道:“你個妖道,再敢在此胡言亂語我就宰了你。”
算命先生半身躺地,笑著答復道:“天命不可違!在下也只是實話實說罷了?!?p> 竇建德忍無可忍,從一旁隨從的身上拔出長劍刺進了算命先生的心間把他給殺了,嘴里還憤憤的念道:“找死!”
鳳茵和楊廣都看傻了眼,劉仁恩和段文振同樣不敢相信竇建德竟敢在光天化日和大庭廣眾之下把人給殺了。那周邊的行人無不被驚嚇到,一個個都退避三舍,站在楊廣身后的百姓恐慌不已,嘴里念道:“大將軍之子殺人了……”
還有人答復道:“他們殺人又怎么樣?官府根本不敢辦他們,我們還是走吧,不要惹禍上身了!”
周邊的百姓沒有一個敢報官的,反而因為此地發(fā)生了殺戮而被嚇得紛紛離開了現(xiàn)場。竇建德對楊廣恐嚇道:“你聽著,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在江陵,一切都是我竇建德說了算,如果你還想打鳳茵的主意,那這個算命的就是你的下場,聽明白了嗎?”
當鳳茵還停留在人命的悲觀里時,她憤怒和憂愁的思緒還來不及對竇建德發(fā)泄,竇建德就領著鳳茵離開了現(xiàn)場,臨行前,鳳茵還麻木的看了一眼楊廣。
也是因為分離時的這個眼神,楊廣被鳳茵深深的觸動了似的,他的目光就像前幾日鳳茵離開他那樣,根本無法從她身上移開來。楊廣心念道:“我終于明白她琴聲里的幽怨和迷茫了,原來她要接受一個自己完全不愛的男人!”
竇建德的隨從處理了算命先生的尸首后,楊廣和劉仁恩一直還站在大街上觀望著,楊廣根本舍不得離開鳳茵出現(xiàn)過的這塊地,最后的那個眼神,竟惹得楊廣對鳳茵起了一絲呵護之情。但心里琢磨著自己和鳳茵是兩個天地的人,或許永遠都不會有交集了。
楊廣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暫住的客棧,這兩天,他又是穿街走巷,只期盼還能見上鳳茵??蛇@次上天卻沒有再眷戀他,那次以后,鳳茵就消失了。他甚至一度在懊惱當時為什么沒有上去多跟她說上幾句話。
楊廣一個人默默的站在陽臺上,腦海里總是情不自禁的出現(xiàn)了鳳茵的身影,才見過兩回面而已,楊廣像丟了魂似的總是一個人處著。
最了解楊廣的人莫過于劉仁恩了,他來到楊廣的身后,詢問道:“殿下,您究竟還見不見梁明帝了?都入江陵這么多天了,該辦點正經(jīng)事了?!?p> 其實在楊廣心里,西梁國根本無關緊要,他出使西梁國根本就是為了游山玩水的,而鳳茵是他意外的心動,只是不能把鳳茵收在身邊而已。楊廣并沒有重視劉仁恩的話,他坐在陽臺上小口抿著酒香,答道:“本王心中自有定數(shù),坐下來喝一杯,潤潤喉,不要太急躁了?!?p> 劉仁恩一屁股坐在了楊廣對面,急切的問道:“依屬下看來,殿下是被那個姑娘迷了心竅了吧?您再不入宮面見梁明帝,估計他都坐不住,會把您當他國細作來待了?!?p> 楊廣不動聲色,答道:“再等等吧!”
劉仁恩揣測不了楊廣的用意,更奈何不了他的決策,直搖頭,心想著自己這個主子難道只是為了那個女孩在做無畏的等待嗎?一個動了真情的男子就這么看輕自己的宏圖大志了嗎?劉仁恩對楊廣有了些許失望的感覺了。
楊廣入江陵落住客棧的消息終究還是傳到了西梁皇宮梁明帝的耳朵里。這天大將軍竇西征和御史大夫段高元入宮覲見梁明帝。
“臣叩見圣上!”竇西征和段高元兩位大臣入殿后齊聲跪首道。
“兩位愛卿平身!”梁明帝起身走到了竇西征和段高元身前,繼續(xù)道:“兩位愛卿特意入宮所謂何事呢?”
竇西征儼乎其然的說道:“圣上,那隋宮使者入江陵都快半個月了,卻遲遲不來朝面見,他究竟是何居心呢?”
梁明帝顯得有些不知情,好奇道:“什么?他都入城半月了?”
段高元和竇西征同氣連枝,憤憤道:“可不是!如此不將我西梁國放在眼里,真是豈有此理?!?p> 梁明帝在兩個寵臣面前,思緒完全被兩人牽著走了,他憤憤不平的念道:“這個晉王真是太目中無人了!”
竇西征斂容怒言道:“只怕他不是目中無人,而是揣著更大的陰謀來到江陵?。 ?p> “更大的陰謀?大將軍所指何意?”梁明帝不解問道。
“他楊堅剛剛立朝不久就派他的兒子出使西梁,圣上覺得是何用意呢?”
梁明帝步伐游走間彰顯出內心的猶豫,他完全跟不上竇西征的想法了。
竇西征繼續(xù)說道:“圣上難道連這都揣測不出來嗎?楊堅野心昭著,逼得北周靜帝退位自己當上了皇帝,楊堅是何等狠角色?他當上了皇帝不就想著南北統(tǒng)一,把天下大權拽在自己手中嗎?這個晉王來我西梁國恐怕不是為了結好,而是為了打探我西梁國的虛實罷了?!?p> “那依大將軍之見,現(xiàn)在隋宮派來的這個晉王咱們該怎么處置呢?”
竇西征答道:“待臣親自去會會這個狂妄的少年吧?!?p> 梁明帝只得點頭答應了竇西征。
隨即,竇西征和段高元率步兵三百,氣勢蕩蕩的來到了楊廣一行人居住的客棧外,三百步兵停留在客棧前,竇西征和段高元更是來勢洶洶,仿佛是來捉拿亂黨一樣嚴謹。
很快,楊廣和劉仁恩及所有的使團都聞訊走出了客棧。
楊廣一副鎮(zhèn)定自若的模樣看著竇西征和段高元笑著,見楊廣走出后,兩人也走下了馬。劉仁恩問道:“你們是什么人?”
段高元朝一旁拱手道:“西梁大將軍竇西征,御史大夫段高元。想必這位就是大隋二皇子晉王殿下吧?”段高元望向年輕的楊廣。
楊廣微笑著拱手答道:“原來是西梁大將軍和御使大夫二位大員,失敬失敬了!”
竇西征一副劍戟森森的模樣看著楊廣,嚴謹說道:“晉王殿下失敬的不是我們二人,而是失敬于我西梁國圣上,晉王殿下,你明明已經(jīng)到達江陵很多時日了,為何遲遲不入宮面見我朝天子呢?”
楊廣和劉仁恩相互凝望了一眼,心想著是梁明帝派人興師問罪來了,楊廣心里一直瞧不上梁明帝和西梁國,但對江陵這一片土地卻愛得深沉,尤其是見過鳳茵后,對這里更是舍不得放手了。
“本王不入宮自是有自己的原因,大將軍,你西梁國有規(guī)定使者到訪不能在江陵城內游玩嗎?”
竇西征答道:“怕就怕晉王殿下并非是在游山玩水,而是別有居心??!”
楊廣被竇西征這般懷疑也沒有動怒,只是仰首大笑了兩聲,答道:“哈哈,我大隋雖建國不久,但也算是當今世上強無敵手之國,大將軍,本王和我大隋若對西梁國別有居心,只需揮軍南下,江陵這片土地就唾手可得,還用得著以身犯險來到這里偷偷摸摸嗎?”
“你……”竇西征這輩子頭一次被人懟得答不上話來。
論國家強弱,論軍隊強弱,論土地大小,西梁國這片彈丸之地確實比不過隋朝,楊廣的父皇楊堅是近百年來天下迎來的一個開天辟地的奇才,而他接手的北周也本是南北第一強國。楊廣這么答復竇西征,竇西征也只能聽在耳朵里了。
楊廣若無其事的繼續(xù)說道:“勞請大將軍回去告知明帝,本王明日辰時必定如約而至。”
一直高高在上的竇西征從沒被人這么輕視過。遠在大興城的楊廣對竇西征這一號人物也只是道聽途說過,對這個人并沒有真正的了解過,因此,年少輕狂的楊廣對竇西征全無畏懼之心,此刻的忽視也令竇西征內心對楊廣起了深厚的敵意。
楊廣面向一直很平和,而竇西征表面看似平靜,內心卻憤恨焦躁不堪,可作為西梁國朝堂的第一把手,他不能在楊廣面前失了風度,客氣的拱手答道:“那就恭候晉王殿下大駕了!”
雙方的眼神和內心的黑暗都快能把對方給生吞活剝了,劉仁恩在一旁怎么感覺自己和楊廣有一種羊入虎口的感覺呢?明日入西梁宮殿真是一場迎接使者到來的盛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