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那一戰(zhàn)是把北越跟南盛打怕了,打殘了,雖然偶爾北越的流民會跑來騷擾北疆邊境,掠奪牛羊,但打仗是打不起來的……大云的人,估計也不想打?!?p> 盛明陽所述的,都是大部分史書上語焉不詳?shù)膬?nèi)容,大概只在他們盛家秘藏的書中可以窺見的——所謂歷史真相。
雖然盛明陽說得很委婉,但姜羲還是聽明白了。
前朝大周末年險些亡于北越南盛聯(lián)合挑起來的戰(zhàn)亂,是那位昭圣太子力挽狂瀾,拯救大周于水火之中,本應(yīng)該是扶持大周再走一段路的明君昭圣太子,最后卻為國捐軀,以性命為百姓們換來了和平。
可以說,大云開國百來年的太平盛世,沒有兵災(zāi)困擾,九成都是來自于那場戰(zhàn)爭的勝利余蔭。
若沒有昭圣太子那一戰(zhàn),擊潰了北越南盛的強大軍隊,恐怕現(xiàn)在中原大陸已經(jīng)是一片戰(zhàn)火流離、民不聊生。
那位昭圣太子,的確能擔(dān)負(fù)起昭圣二字。
至于大云開國云太祖,標(biāo)準(zhǔn)的權(quán)傾朝野外戚模板,卻在侄子們?yōu)榛饰粻幍妙^破血流之際,坐擁漁翁之利,登上皇位,成為最后的勝利者……若說最開始一點野心也無,那就過于好笑了。
如此一來,昭圣太子是不是真的死于戰(zhàn)亂,恐怕也有待商榷……不行,想得太深了,這樣不好。
姜羲搖頭晃腦甩去那些想法。
她不是歷史的旁觀者。
而是身在歷史當(dāng)中。
有的事情不容她深究。
“怎么,九郎吃醉了?”
穆昭不知何時走來,披戴著一身流光溢彩,手執(zhí)玉杯,朝姜羲:
“來,這一杯敬九郎。”
席間少年們的目光齊齊看向穆昭,有困惑,有驚訝。大概不解為何穆昭的馬球隊都輸在姜羲手上了,他竟然還能待姜羲這般友好。
穆昭緊隨其后解釋了他們的疑惑:
“我六道書院與江南書院近年來的幾次馬球之戰(zhàn),都是輸多贏少。但是這次,想來在姜九郎的帶領(lǐng)下,我們六道必能勝過江南書院!我們個人的榮辱是小,玉山的輸贏是大!只要姜九郎能贏,我說一聲甘拜下風(fēng)又何妨?”
穆昭高舉酒杯時,所有人都被他一身的灑脫大氣給鎮(zhèn)住了。
那琉璃花燈下,宛若白璧雕琢的穆昭,明耀到令人眼花繚亂!
但少年們卻紛紛為穆昭的心胸折服,就連往日與穆昭不對盤的,今日聽了他一席話,竟也隱隱生出欽佩。
穆昭揚聲道:“諸君,共飲!”
“共飲!”
少年們齊齊喝道!
姜羲也端著酒杯起身,裝作沒聽見盛明陽在身邊嘀咕嘩眾取寵:
“共飲!”
順便拽起心不甘情不愿的盛明陽。
“共飲!”盛明煊興奮得臉都紅了。
盛明陽懶洋洋抬手:“共飲?!迸淹?。
少年們一齊飲盡!歡聲更甚了!
穆昭靠近姜羲:“所以,今日之后,我便加入姜九郎你的玉山馬球隊如何?”
盛明陽瞪大眼睛:“誰要你加入我們的馬球隊!”
穆昭似笑非笑瞥向他:“我說的可不是盛明陽馬球隊,而是姜九郎馬球隊!”他還故意在姜九郎三個字上,咬重強調(diào),意有所指。
“你!”盛明陽氣極,腦中閃過電光,“好啊,我算是知道你今天厚著臉皮上十里樓來是什么目的了!”
穆昭慵懶抬眼:“你我自入玉山起,相爭兩年,馬球隊各自分據(jù),如今有姜九郎帶領(lǐng),合二為一不是好事嗎?”
“誰要跟你合二為一!”
姜羲噗的笑出了聲。
盛明陽穆昭齊齊看向她。
姜羲趕緊擺手:“沒,我就是……噗!咳咳!別在意我,你們繼續(xù)說!”
“九郎意見如何?”
“姜九你快拒絕他!”
姜羲摸著下巴:“我覺得穆十三的建議不錯。”
盛明陽如遭重?fù)?,深深感覺自己被背叛了。
“我就知道九郎爽快!”穆昭旋身回轉(zhuǎn),大概準(zhǔn)備去宣布這個消息。
“姜九……”
姜羲安撫他:“換個角度想想,這不就是我們把穆十三馬球隊給吞并了嗎?這是好事呀!”
“是嗎?”盛明陽皺起眉,“好像……還真是這樣!”
他眼睛刷的亮了:
“以后他就要聽我……不是!你的了!哈哈,穆十三啊穆十三,看你還怎么囂張!”
盛明陽雄赳赳氣昂昂,一副打了勝仗的作派,也去宣布這個消息了。
姜羲搖頭低嘆。
盛六這傻蛋,吞并穆昭馬球隊……這反過來說,也行?。?p> ……
十里樓上一片歡歌喧鬧之時,壽仁坊的穆府,卻是氣氛凝重。
穆征自跨進府門便臉色難看,一腔怒意是在忍不住了,對穆徹道:
“四哥今日是什么意思?我們穆盛兩家,誰不知道那位四皇子此次江南之行的真正目的?明擺著就是為了逼我兩家出江南入長安,牽制如今朝中日漸坐大的寧氏。他們此行不是請,而是逼!逼我穆氏入局!更要逼我穆氏送質(zhì)子入長安!難道四哥真想將我家十三郎,作為質(zhì)子推入長安那虎狼之地?”
穆徹神色平淡:“并無不可。”
“四哥!”
“當(dāng)年大云開國,我穆氏先祖不如寧氏目光精準(zhǔn),錯過了出山的最佳時機,讓寧氏占據(jù)如今大好局面。想當(dāng)年,我們江南四姓何等榮耀,如今提起江南世族,天下人卻只能想到一個縉云寧氏!身為穆氏子弟,豈能甘心?”
“所以便要我兒成為這犧牲品嗎?十三郎平日里與你最是親近,你就真的忍心?”
“穆氏子弟,既然享受這榮華富貴,那便要承擔(dān)該有的責(zé)任,十三郎難道就不是穆氏子弟了?”
穆征看著穆徹那漠然的眉眼,心下大痛。
他也知道穆氏子弟的責(zé)任這個道理,但是十三郎……他的十三郎……
“行了?!?p> 一聲輕喝,穆征穆徹二人齊齊收斂。
二人彎腰作禮:“父親?!?p> 只見一白發(fā)蒼蒼的老者自廳外龍行虎步而來,周身威勢凜凜,目含森嚴(yán)冷光,一襲玄衣持重——正是如今穆氏族長,穆征穆徹二人父親,穆宗!
“你們的爭執(zhí)聲,我在外面都聽見了。說罷,你兄弟二人在吵些什么?!?p> “是,父親?!蹦聫厣锨耙徊?,將今日玉山馬球場的一切,盡數(shù)道來。
穆征迫不及待道:“父親,你平日最愛十三郎,可萬萬不可看著他被當(dāng)作質(zhì)子送入那長安??!”
穆宗悠悠而道:“此事不對?!?p> “父親,有何不對?”
穆宗道:“長安那位陛下若真是想逼我兩家出山,來的人恐怕就不是四皇子了。”
穆徹頷首:“的確奇怪,這位四皇子并不受寵,那位陛下派這么一位皇子下江南,除非是在輕慢我們穆盛二家。但如今朝中寧氏局面,這位陛下要既想讓我們二家襄助,不該是這個態(tài)度才對。除非……四皇子此行,另有目的?!?p> 穆征愣了愣,恢復(fù)了冷靜后,眼神也清明了:“今天四皇子的態(tài)度的確很奇怪,雖說提起了讓我十三郎與盛六郎入長安一事,可態(tài)度并不強硬,像是……隨便說說而已?!?p> 這么一想,穆征渾身陡然輕松起來。
穆徹卻道:“就算不是這次,還會有下一次。四皇子這番話,至少有預(yù)先提醒的意思?!?p> 穆征怒了:“四哥就這么想讓我十三郎去送死?”
“十三郎怎會有危險,陛下為了穆氏,也不會輕易傷害他,只會好好保護他?!蹦聫?zé)o奈地看著弟弟,“你莫不是以為我這個當(dāng)叔叔的,真對十三郎那般狠心?十三郎也是我看著長大,與我親兒無異!”
穆宗一擺手,二人重新安靜下來。
“先查查,四皇子與這位楚世子此行,到底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