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寒冷入骨
蘇君檀輕輕一笑，把太傅扶起道：“孫太傅真是高看君檀了，君檀也不是嫡出，北夏太子是我七弟，他才是日后承繼大統(tǒng)的人，君檀日后不過是個王爺而已，怕是要辜負(fù)寶丫頭。不如丞相把寶丫頭許給七弟吧。”
孫丞相連忙擺手道：“大皇子說笑了，太子乃是趙皇后的嫡長子，是趙皇后和皇上心尖上的人，皇上皇后欽定的太子妃乃堂堂長安郡主！莫說寶丫頭是庶女配不上他，就是嫡女也配不上阿?？刹桓蚁氚?！”
孫丞相又道：“大皇子盡管放心，老夫知道大皇子擔(dān)心什么，老夫既然把寶丫頭交給大皇子，便會為大皇子擺平一切?！?p> “我想過了，寶丫頭是庶女嫁給誰總歸是一樣要受苦的，不如嫁給大皇子，日后做皇后才可不被欺負(fù)?！?p> 蘇君檀笑道：“君檀才疏，恐怕辜負(fù)太傅厚愛?！?p> 孫太傅連忙擺手，道：“你我二人聯(lián)手還怕大業(yè)不成嗎？我知道我先前做錯了，處處與你作對，你想借龍玉的妹妹和他交好，我卻出手殺她，破壞你們的交易。
到底是大皇子寬大胸懷，念著以往的些微情分，極力把這件事壓了下來，否則一旦捅了出去，老夫死無葬身之地，大皇子堪當(dāng)老夫的救命恩人。
可世事多變，誰成想竟引出了南楚余孽，促成咱們聯(lián)合一致對外也算一件好事。總歸北夏是跟你姓蘇的?！?p> 孫太傅繼續(xù)道：“既然已經(jīng)確定龍凝澈就是南楚公主，交給我就是，你的計劃不用變，讓她來御學(xué)府，在我眼底下，不怕南楚余孽不聽咱們的?！?p> 蘇君檀拱手道：“是?！?p> 孫太傅于是笑著把寶珠送到他手上，道：“寶丫頭先交給你了，你們熟悉熟悉，就算是訂親了，目前這事到底不能聲張，恐委屈了大皇子，等她及笄后你們成親時，再辦最熱鬧的婚禮，定要辦的風(fēng)風(fēng)光光?！?p> 蘇君檀一面送孫太傅出去一面笑著道：“我哪有什么委屈的，委屈的是寶丫頭，您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寶丫頭，日后一定給她最風(fēng)光的婚禮，她值得做最尊貴的女人?！?p> 寶丫頭一直緊緊攥著蘇君檀的衣角，在她父親很前一直乖巧懂事的很，可等孫太傅走了后才放聲大哭，吵著要爹爹。
蘇君檀不忍，蹲下來安慰她：“寶兒，以后檀哥哥陪你玩好不好，檀哥哥不讓任何人欺負(fù)你，好不好?！?p> 一通安慰后，寶丫頭才漸漸止住了，躺在床上睡下了。蘇君檀囑咐靈兒，不許紫檀軒的公子們對她無禮，見她如見自己。
蘇君檀走后，寶丫頭睜開了眼，抽抽嗒嗒的咬著被角哭了一夜。
窗外急落晚風(fēng)，秋雨微斜。宋絨來紫檀軒看龍凝澈，龍凝澈依然是昏迷不醒，問過大夫了，說是傷得很重，肋骨骨折加上內(nèi)臟肺腑的損傷這些還好。
最要緊的是腦袋磕的那下不好說，造成了腦內(nèi)瘀血殘留，有可能會造成失憶。
送走宋絨后，紫檀軒門外細(xì)雨中一個撐著油紙傘的男子用手擋住了門，問道：“龍凝澈怎么樣了？”
蘇君檀一看是龍玉，趕緊請他道：“你可來了，我早就叫人去跟你遞信兒了，還以為你不疼你這個妹妹呢。先說好，我可又救她一命，這個恩情你要怎么還我？她恢復(fù)的挺好，過不了幾天就好了。
只是她目前還在昏迷，大夫交代要臥床養(yǎng)傷，不易挪動，所以暫時還不能讓你帶走她?！?p> 龍玉頓了頓道：“如此，有勞大皇子了，救命之恩龍玉謹(jǐn)記在心。我不進去了，還要勞煩你等她醒了，叫她自己回家就是。”說完，龍玉轉(zhuǎn)身走進細(xì)雨之中。
蘇君檀長身玉立，站在門前喊道：“龍玉！”龍玉聞言止住了腳步，回頭看他。
蘇君檀笑著說道：“一定讓她去御學(xué)府陪陪長安郡主去，就當(dāng)還了我這個恩情了，如何？”
龍玉停了半晌沒有說話，邁著步子走了，煙籠寒雨，背影料峭。
龍凝澈夢中夢見自己從一棵高高的梧桐樹上跌落下來，蘇君檀飛來如同蓋世英雄般護著自己，周圍的樹葉輕輕向上，紛紛向枝頭奔去。最后‘彭’的一下落在地上，驚起層層疊疊的落葉，須臾片刻，揚起來的樹葉一片一片全部落在了二人身上。
蘇君檀指著皇城說，不會輕許姻緣，只為尋一個終身優(yōu)雅自持的女子。龍凝澈明亮的雙眼突然暗淡下來，仿佛自己從來不是個優(yōu)雅的女子。
景象一轉(zhuǎn)，眼前突然出現(xiàn)一棵虬枝盤蜓斜枝橫逸的古老的梨花樹，花瓣如雨下，樹下立著一個穿著梨白色長衫的少年，伸手摘著梨花，側(cè)著頭對著她笑。模樣是那個紫檀軒不知姓名的公子。
凝澈興興的跑過去，卻眨眼不見了，眼前黑乎乎的一片，她隱隱約約聽見蘇君檀對著一個八歲的小女孩兒說以后保護她，她父親說等她及笄就嫁給蘇君檀。樓里的公子都圍著這個小女孩兒笑著叫她寶丫頭。
她想走過去看看這個寶丫頭，寶丫頭卻捂著雙眼大哭大叫著，“龍姐姐！龍姐姐！不要過來，龍姐姐！”她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
龍凝澈被這叫聲俘虜，陷進無盡的黑色漩渦中，越陷越深，突然龍玉抓住了她的手，聲嘶力竭地說著‘回來，凝澈回頭，快回頭，爹娘哥哥妹妹都在等你回家！’
她突然覺得很痛很痛，全身都痛，她不想死，不想這么痛苦，不想就這么溺死在名為地獄的大海中，她快要窒息。耳邊嗡嗡回響著龍玉撕心裂肺的叫聲……
她全身被汗浸濕，躺在床上嘴里不斷念著龍玉的名字。突然，龍凝澈睜開眼坐了起來，背后驚起一身冷汗，心臟咚咚咚地跳著，七魄仿佛還沒全部回來。
她看清自己身在紫檀軒后才定住了魂魄。耳邊傳來稚嫩的笑聲。
一個小女孩握著她的手沖著她笑，一邊說著“龍姐姐醒了龍姐姐醒了。”一邊歡快的跑了出去。
她喘著氣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想起那天晚上在街頭被一群黑衣人追殺的情景。一動身子，扯得傷口生疼且渾身都痛。
一陣兒涼風(fēng)鉆進來，窗外秋雨綿綿，濕潤的空氣夾雜著清新的雨味。
蘇君檀端著藥進來了，龍凝澈一把掀開被子，不梳頭也不穿衣直接赤腳下地就走，蘇君檀忙道：“了不得”說著把她扶到妝臺前坐好。
龍凝澈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面色蒼白，頭發(fā)松散，突然冷笑道：“好丑，一點都不優(yōu)雅?！?p> 說完龍凝澈就劇烈的咳嗽起來，蘇君檀喂她吃藥，被她抬手輕輕拂開，她不發(fā)一言，只是冷冷的笑著。眼神兒漠漠的看著角落的女孩兒的玩耍玩意兒。
蘇君檀端著藥，試探道：“身子如何？還是吃點藥吧?！饼埬宏H著眼搖頭，雙手撐著妝臺又是咳嗽又是落淚又是搖頭的，看著鏡中的自己雙眸里噙滿淚水。
驚覺眼底一片濕意，只因寒冷早已入骨。
蘇君檀試探著安慰她，進而又勸她吃藥，龍凝澈麻木的抿了一小口，這時候，寶丫頭突然走了進來伴隨著鈴鐺般的笑聲。
龍凝澈瞥見后嗆了一口，虛握著拳放在嘴邊不?？戎?，來不及喘氣，狠狠推開了蘇君檀端著藥碗的手，瓷碗連湯帶藥潑灑一地碎了滿地。龍凝澈轉(zhuǎn)身逃也似的跑了出去，背影虛弱不堪。
寶丫頭被嚇得愣在了原地，揉著眼睛咩咩的哭了起來。蘇君檀鳳眸微暗，被藥燙紅了的手仿佛感覺不到疼痛，直到寶丫頭的哭聲傳來，才叫回了出竅的魂魄。
他走到寶珠身邊，蹲下身子笑著安慰著她：“寶丫頭不哭，檀哥哥帶你去吃糖葫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