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忘乎所以
大勇雖然極力澄清，老人并不買賬，他認為大勇是后悔了，所以百般抵賴，根本不踩他。大勇一心想澄清事實，表示無辜，希望他能憐憫給指個活路，不料一廂情愿罷了，老人坐在石堆的最高處，望著夕陽，看著傍晚紅霞遮天蓋地，真是恬靜！
大勇也坐了下來，回想這一天真是夠衰，愣沒看出來自己被人賣了，不過算了吧，畢竟人家救過自己一命，這次算還清了，誰也不欠，他若有所思的眺望西方，就感覺到肚子咕嚕咕嚕的叫喚，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大勇最近饑一頓飽一頓的，有時候肚子已經(jīng)吃飽了，可還是感覺沒有盡興，也許是意識自我保護吧！他這會分明很餓，就轉(zhuǎn)頭去看老頭，可憐巴巴的。
老頭余光掃視著大勇，早就聽見了他饑餓的呼喚，故意裝作不知，心想真是個倒霉蛋，連最后一餐都沒有。也許真是騙進來的？那更倒霉，智力有問題。算了，帶他去打尖吧，看那虎背熊腰的大個子，沒準還能指望上他，也別冷落了。
大勇正躊躇呢，就聽見老頭說：“小伙子，叫啥名字？”
“李大勇！”
“哦！”老頭說：“還是個本家?。∥乙残绽?，叫李保國！”
“李大叔?！贝笥纶s緊禮貌的喊。
老人點點頭，笑了，然后說：“我以后叫你小李，你叫我老李，這估計就咱倆，這樣叫，顯得親近。”
大勇不好意思的說：“那多不禮貌。”
老頭不耐煩的擺擺手，說：“就這么著吧！”
老李站起來，伸伸懶腰，晃晃脖子，又扭扭腰，踢了兩下腿，眼光鎖定遠方，一副嚴肅莊重的樣子。大勇看了沒敢問，只是注視著他，心想這么大年紀了，還想爬山咋滴！
老李活動完了，回頭看一眼大勇，說：“小李，走！”然后一縱身，躍下巨石，三蹦兩跳身影不見了。大勇趕緊跟隨，嘴里著急著喊：“大叔，叔?！备杏X不對，又艱難的喊出來：“老李，去哪？”
大勇跳下石堆，卻沒有看見老李，一邊喊一邊瞅，轉(zhuǎn)了一圈也沒有人，正急呢，這時老李笑呵呵的從李大勇身后詭異的走出來，對李大勇說：“小子，我告訴你，從上面跳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躲起來，知道不？”
李大勇笑著說：“知道了，為啥啊？”
老李雙眼盯著他三秒鐘，然后一本正經(jīng)的說：“為了活命！”然后徑直的走了。
大勇知道這是經(jīng)驗，是教訓(xùn)，也許是帶血的，聽就是了，再去請教原因，就不知好歹了，也顯得情商太低。
老李在前面走，大勇緊緊跟隨。這是一片原野，荒草已經(jīng)沒落了，散亂無章，也很貧瘠。看來不管是人還是植物，精神頭好不好，都能看出來，頹廢的草原！再往前走有森林，大勇突然有了親切感，或者是優(yōu)越感，畢竟獨自在深山老林里生活過，不怵！老李回頭看看李大勇跟上來沒有，一看他臉上還有得意和無所畏懼的表情，寬慰了很多，臉一緊，笑了。
大勇故作鎮(zhèn)定的說：“老李，你笑啥？”
老人背對著他，笑的更燦爛了，說：“你比我剛來的時候強多了?！?p> “那你來的時候什么樣？”
“就那樣唄！”
大勇告訴自己，不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老人走到一顆樹下，等著李大勇跟過來，然后說：“會爬樹嗎？”
大勇趕緊上前一步說道：“會，小時候經(jīng)常爬樹，老李，你等著，我去給你摘!”
說著大勇往手里吐口吐沫，兩手搓了搓，深吸一口氣，抱住樹干，左腿一彎，右腿一翹，猛一發(fā)力，躍上半米高，嗖嗖嗖的就爬了上去。還是先前被狼追的急，有過無人能及的爬樹速度，現(xiàn)在再看這小樹，無比的鄙視，優(yōu)越感油然而生，所以更能得心應(yīng)手，也算小露一手！
老李看大勇那神氣十足，輕輕的笑了笑，沒有聲音，然后兩手錯開抱樹，右腳攀上來，再換左腳，像老牛四蹄走路一樣步伐穩(wěn)健，簡單利索實用。把大勇看呆了，自己爬上來呼呼直喘，人家老頭幾十歲了，爬上來跟走路似的，氣不長出，面不更色，真是絕了！
大勇咽了一口口水，對老人喊：“你爬上來干啥，怪累的，我給你摘下去就好了，何必辛苦?！?p> 老頭笑著說：“小李，你要謹記，能在樹上，不在地下，明白嗎？”
大勇聽得莫名其妙，但還是點點頭，說：“明白！”
樹上果子不多，但很大，跟個小西瓜似的，紅彤彤的晶瑩透亮，一口咬上去，皮脆汁多，酸酸甜甜的，很有味道！
大勇吃著問：“老李，這是什么果樹？口感很好?。 ?p> “這都沒吃過？”老李吃驚的問：“櫻桃唄！”
李大勇看著手里西瓜大小的櫻桃，滿臉驚奇，好不容易咽下滿嘴的鮮紅果肉，這么大的櫻桃，我的個乖乖，這是真的假的？不過味道記憶還是有的，分明就是櫻桃啊！
老李看著他那一臉傻相，好像什么都沒有見過，自己也摘了一個櫻桃，放在嘴里啃起來。
大勇又吃了兩口，對老李說：“這櫻桃怎么這么大個？”
“櫻桃不就這么大嗎？”
“我以前吃櫻桃的時候，總是嫌棄他太小，吃起來費勁，要是所有的櫻桃啊，葡萄啊都跟西瓜似的，那吃起來多過癮。把嘴張的大大的，啃！”大勇說的活靈活現(xiàn)，吃的津津有味！沒想到以前的戲言，如今成真了，怪哉！
老李笑了，嘲笑，真是沒見過這樣的，這都什么年代了，還是過去的老思想，鄉(xiāng)巴佬。不過老李失語了，居然把最后那三個字說了出來：“鄉(xiāng)巴佬。”
大勇絲毫沒有生氣，反而說：“沒錯。就是鄉(xiāng)巴佬，我以前認為農(nóng)村人來到大城市，很多事情都很新鮮，見識淺薄，被人叫鄉(xiāng)巴佬，現(xiàn)在呢？一切都反過來了，城市的人啊，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吃過羊肉沒見過羊吃草。就像這櫻桃，也有長大的一天，說不定，還能傲視蘋果和梨呢。”
老李無奈的笑了笑，啃完一個櫻桃，爬到樹上眺望四周，然后催促大勇說：“走，我們?nèi)ダ锩孓D(zhuǎn)轉(zhuǎn)！”說著飛快的下了樹。
大勇不敢遲疑，面對這么個老油條，晚一步說不定就找不到他了，所以跟的特別緊。
櫻桃樹林很大，走了足足有一公里，越往里面樹木越高越粗壯，有的甚至一個人都抱不住。大勇走的有些疲乏，正郁悶想打盹兒的時候，突然“砰”的一聲，大勇看見一個櫻桃從樹上掉下來，砸在地上濺出一片紅，他順勢往上一看，這樹枝繁葉茂遮天蔽日，錯綜復(fù)雜的枝干像血管一樣繞來繞去，滿樹鮮紅的櫻桃像剝了皮的西瓜掛滿枝頭，從遠處看，更像一個過年掛滿紅燈籠的樹。
大勇早就垂涎三尺，不知道這百年老樹的果實該有多甜，真想在上面搭個窩，蓋個小房子，就算住不了一輩子，度度假也是極美的！
老李并不理會，徑直走向深處，弄得大勇來不及羨慕，緊趕急跟，生怕迷失在森里里。過了一道溝，櫻桃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種不知道名字的樹，沒有果實沒有花，都不高，大勇以前也沒有見過，不爽的是草很深，走起來很費勁，有的高過脖子，掃在臉上很癢，大勇只好像老李一樣不停的用手分開，艱難前行。約摸十幾分鐘，就看見前面又是一片高高的密林，這時天已經(jīng)黑了，遠遠看去有些陰森恐怖，尤其是老李也放慢了腳步，不時的從里面?zhèn)鱽砭薮蟮镍B叫聲，真是鳥鳴山更幽啊！寂靜的山林，漆黑的夜，無不彰顯恐怖和孤獨，大勇被嚇破膽了，跟在老李后面亦步亦趨，老李剛抬起腳，他就把腳放上去，只走他的腳印，如此連身影都疊在一塊。老李走的猶豫，剛抬起腳后跟還沒有起腿前行，就又放了下去，意識的記憶中應(yīng)該回歸原位，不料大勇跟的急了，沒等他抬起腳早就把自己的腳放了進去，把老李一硌，像踩了高跟鞋一樣，老李因為事發(fā)突然心里又忐忑，往前一彈差點沒跪下，大勇呢被這一踩疼的哎喲一聲，又把老李嚇個半死，趕緊像狗一樣坐在地上，一只手上前噓他。大勇趕緊捂嘴，一看老李的表情和神態(tài)，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藏在草叢里偷眼觀察。
因為這一聲尖叫，密林里又開始不停的傳出鳥叫聲，一波接一波的，像是在交流警戒，大勇聽著怎么感覺這鳥跟恐龍一樣大呢？都不像是嗓子發(fā)出的，更像是肚子里長出來的，來自丹田的吼聲！
叫聲漸漸平息，老李貓著身，左顧右盼東張西望，確定平安無事才站起身，瞪了一眼李大勇，心里說：你給我小心點！
大勇聳聳肩，顯得十分抱歉，然后點點頭，意思是說：老李，我錯了！
老李并沒有怨恨，繼續(xù)分開草叢前行，大勇不敢死跟，看這情形一旦有危險還得往回跑，省勁。而且大勇看著老李的腳印，心里總有一種沖動想繼續(xù)踏上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真是有作死的基因啊！
周圍靜悄悄的，鳥叫聲也有一搭沒一搭的，他們很快的走到樹林邊上，草叢幾乎消失了，原來樹林高大草就沒落了，往里面看一看，草更加稀松了，大勇不由得暗喜，不用受這閑罪了。
老李帶著大勇繼續(xù)走，只是腳步很輕速度很慢，大勇害怕他再突然停下或者轉(zhuǎn)身逃跑，為了避免撞個滿懷，所以刻意保持距離，滿心思都用這了，反倒不覺得那么恐怖了，有一點點小得意。
就這樣徜徉了有十分鐘，突然老李不走了，大勇一看我的個乖乖，這是要出事啊，趕緊跑吧，所以他轉(zhuǎn)身就走，因為后面沒有聽見老李的腳步聲或者催促聲，他并沒有快速奔跑，只是微型化的逃跑，剛走了幾步，回頭一看，老李還站在原地，靜靜的抬頭仰望參天大樹，根本沒有注意到李大勇的一舉一動。大勇只好像沒事人一樣悄悄的回到老李身后，抬頭一看，我勒個去，這棵大樹上居然有一座房子，雖然黑漆漆的，但是輪廓形狀大小，都在告訴你它是。大勇一想，這不會是老李的杰作吧？在這里還有一個窩，虧他干的出來，真是既浪漫又安全，不過要想爬上去，還得費點勁，浪漫也要代價的。
老李看著李大勇，指了指上面，沒有說話。大勇在昏暗的黑夜里，看不清老李認真的表情，只有那一雙發(fā)亮的眼睛，在閃著光。大勇點點頭，看老李熟練的爬樹，心想自己還是短練啊，這么粗的樹，抱著都費勁，還要爬那么高，想想都想死，不過要是能在里面睡個安穩(wěn)覺，也值了！哎！老李啊，明天早上不要太早叫醒我，不然我都懶得爬樹了，直接跳下來算了。
老李爬的很快，早就把李大勇甩開了，他還在那想美事呢，抬頭往上一看，老李正跟他招手呢，好像是讓他快一點。大勇只好加速前進，累的通身是汗，終于爬到他的腳下。只見老李并未往房子里鉆，而是探頭探腦的往里偷瞧，大勇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進自己的家還偷偷摸摸？弄不好里面還有一個母老虎，怕老婆的人都這樣。
大勇四肢緊緊的盤在樹上，好不容易喘口氣，到家門口了也不慌不忙，老李你快點的！李大勇正焦躁呢，突然黑影一閃，大勇定睛一看，是一個樹枝掉下去了，他趕緊抬頭望，只見老李正在房子下面挪樹枝呢，估計剛才那個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大勇看著不對勁，就仔細觀察，在黑暗之中，散聚的光線終于暴露了房子的真面目，原來是一個鳥巢，巨型鳥巢。大勇嚇得兩腿直打顫，剛才轟隆的叫聲莫不是就來自于這吧？大勇幾乎都能感受心臟的每一次跳動，還有太陽穴的汗珠一點點的挪動，最后順著臉頰掉下去，劃破夜空，砸到土地上。
老李并沒有緊張或者提前給大勇提醒，只是輕輕的忘我的撥開鳥巢的幾根樹枝，露出一個窟窿，然后伸頭往里瞧，瞧完了把右手伸進去，不知道在摸什么，估計是重要的東西，大勇想問一下，怕驚擾了老李和大鳥，就用期盼的眼神看著，希望他能往下看一看滿臉狐疑的自己。
老李一開始很艱難，半個肩膀都快伸進去了，后來慢慢的露出手臂，看來是得手了，然后就看見他從鳥巢里抱出一個白色的圓圓的有冬瓜那么大的東西，回身給大勇點點頭，示意大勇接力一下。李大勇看了驚的下巴都合不攏了，趕快又爬了兩下，從老李手里接過來，很沉，比冬瓜沉，很滑很硬，湊近一看，我的個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這不是個大鳥蛋嗎？原來你帶我偷鳥蛋，這不是悟空身上拔毛，老虎嘴里拔牙嗎。大勇嚇得哆哆嗦嗦，兩條腿都快鎖不住樹干了，他趕緊攬著樹，把鳥蛋護在懷里，忐忑的心情像燒開了的水，洶涌翻滾。
老李看大勇傻傻的愣住了，用腳蹭了蹭李大勇的肩膀，大勇剛抬起頭，就看見老李不停的上下擺手，指著樹下狂舞。大勇這才明白過來，讓趕緊逃。于是他兩腿稍微一松，兩手九十度的力壓在樹上，身體慢慢的做自由落體運動，輕輕的滑下去。可是越往下樹干越粗，還抱著個大鳥蛋，大勇就有些吃力，還有四五米的時候，他就滑不動了，弄不好就會掉下去，正發(fā)愁呢，老李在上面輕輕的說：“給我，你下去！”大勇巴不得呢，迅速遞給他，自己滑下去了。還是老李厲害，他一手托著蛋，一手抱著樹，一條腿拐著樹，另一只腳踩在樹干上，只要腳一放，就往下滑，想停就使勁一踩，剎了車。
等到老李也站到地上，大勇接過鳥蛋，對老李說：“你可真行，鳥不在窩里嗎？”
老李點點頭說：“在，鳥腦子笨，晚上膽小，白天就不行了?！?p> 大勇用手敲了敲，好像很結(jié)實，跟指甲蓋一樣。老李整理完衣服，對李大勇說：“走，趕緊回去?！?p> “回哪？”
“當然是石頭山??！就我們來的那個地方，我就住那?！?p> “好！”大勇有些高興，這鳥蛋拿回去肯定不是孵的，說不定很好吃呢！我們倆三天也吃不完。
兩人剛走幾步，就聽見頭頂“咯咯咯”的叫，像公雞打鳴一樣，聲音拉的很長，還很高亢，好像還有狼的音色在里面，就是一開始大勇就聽見的那種，來自丹田的吼聲！
老李一聽顏色立變，大叫：不好，我忘了這是最后一個，快跑！快跑！
兩人剛竄出森林，就在他們頭頂上，有一雙像飛機機翼一樣的翅膀，在天空中揮舞，向著二人逃離的背影，箭一樣的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