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桃花峪后院的紅梅早早的開了,可是昨晚一場春雪竟將一樹一樹的胭脂紅蕊埋在雪中,艷紅雪白相映生輝。青荷開心的拿著一支毛筆將梅花上的雪小心翼翼的掃進瓦罐里。
易辛多了兩個小跟班,小徒弟,任煥和長山。正踩著雪在院子里飛跳追逐,任煥聰明,長山憨厚。一剛一柔,易辛分別施教。兩個人亦是進步飛快。
“什么破功夫,還說踏雪無痕,這滿地的腳印是怎么回事?”任煥看著滿地腳印吐槽,其實他已經(jīng)可以踏雪摘花,只是看見易辛過來,故意踩了一堆腳印。
“學(xué)了這么久還沒什么長進,說什么總有一天打敗我,我真是等的頭發(fā)也白了?!币仔林苯訏伭藗€鄙視的眼神。任煥總是說要打敗他替崔護衛(wèi)報仇,平時言語也多有不尊敬,易辛也不在意,他其實挺喜歡任煥的重情重義。任煥雖然嘴里總是諸多挑剔,但是他要求的練習(xí)動作一個也不會少做。練功非常勤奮刻苦,這對于一個錦衣玉食長大的孩子來說十分難得。
任灼兒扶著圓圓的肚子走過來看青荷收梅花上的雪,一邊搖頭一邊說:“如今你倒有這耐心弄這個?!?p> “奴婢忽然想起好多年沒有喝過咱們自己釀的桃花釀了。再過幾天,小王子也該出生了。桃花開的時候我要用這些雪水自己釀桃花釀來做他的滿月酒?!贝中牡那嗪珊鋈幌肫鸨烫夜鲬阎碓?,急忙丟下瓦罐跑過來扶她。
“哎,你看你,路又滑,你身子又重,竟然一個人跑過來連個跟著的人也沒有,真是罪過。要是有什么閃失或者吹了風(fēng),奴婢可擔待不起。”青荷一驚一乍的說。
“你也太小心了些,我只是嫌屋里太悶,出來透透氣,雪氣清冽,梅花香幽,真是難得梅雪相映生輝。錯過豈不可惜?!北烫夜髋d致很好,可不想就此被拉回房里悶著。
“怎見得就是王子,也許是公主呢?”季康在碧桃公主身后快步走過來笑著問道。
“大家都說公主這一胎是男孩兒,咱們薛城最有名的的大夫都這么說,難道王爺希望是女孩兒嗎?”青荷覺得季康雖然看上去很嚴肅,其實脾氣還是很溫和的,至少對她們主仆從來都是和顏悅色。跟他相處久了,青荷也比較隨意起來。
碧桃公主回頭看著季康,很是期待他的答案。
“嗯,我希望是女兒?!奔究的抗饪聪虮烫夜鲌A圓的肚子,點點頭重復(fù)了一句:“但愿是個女兒。”
季康不是那種虛偽的嘴上討好人的脾氣,他說希望是個女孩兒,心里真的就是這么想的。
“王爺?shù)垢鷦e人想法不一樣,奴婢可不這么想?!贝蠹叶枷M黝^胎生個男孩來為康王傳宗接代的,青荷自然也不例外,可是萬一公主真生個女孩,王爺不嫌棄才真的是公主的福氣。青荷笑著一溜煙跑去繼續(xù)收梅花上的雪去了。
碧桃公主其實無所謂男孩兒女孩兒,只是她一直覺得季康這種粗爽的性格會比較喜歡男孩子,這次卻是讓她十分意外,禁不住問:“為什么想要個女兒?!?p> 季康皺了眉沉思起來,像是不知該如何回答她,良久方悠悠說道:“生個女孩兒,像你一樣乖巧,一直陪著我們豈不是好。若是男孩子總是淘氣些,長大了總會離開我們?nèi)ソüαI(yè),讓人牽腸掛肚的有什么好?!?p> 碧桃公主笑起來:“女孩兒長大了要出嫁的,要陪夫家人,哪能一直陪著我們。”
“那就讓她的夫婿入贅我們家,我們倒多了半個兒子?!奔究涤悬c孩子氣的嘴上也不肯讓步。
“你倒想得長遠?!北烫夜鬣凉值溃行┢婀炙膱?zhí)拗,不過她此時比較滿意的是,即使生個女孩季康也一樣喜歡的實事讓她心里特別的踏實。
轉(zhuǎn)眼已是清明節(jié)了,灼兒的月產(chǎn)期在清明節(jié)后的第三天,清明節(jié)的祭掃還是要去的。碧桃公主因為身子重沒辦法去為父母祭掃,吃過午飯,季康只帶任煥去了。
任煥已經(jīng)十六歲了,身體像是抽節(jié)的竹子,眼看著嗖嗖長高,眉眼俊秀,儼然是個翩翩少年郎了。
自從那年找回任煥,碧桃公主為了照顧季康便在他的府里住了下來,可是弟弟因為崔崇義的死說什么也不肯住在康王府,最后跟隨尉伯言去了。誰知當年冬天,尉伯言突然無疾而終,走的很是突然。任煥才被重新接回康王府。慢慢的也就跟季康相處起來,碧桃公主跟了季康,任煥也沒表示反對。只是后來偷偷跑去祭奠了崔崇義。
天色漸漸黑下來,兩個人還沒回來,碧桃公主有些擔心,剛要打發(fā)人去迎一迎,就見任煥回來了,卻不見季康。任煥沒等碧桃公主問,先告訴她說姐夫遇到一個舊相識,怕聊得太晚讓姐姐擔心,使我先回來知會一聲。
碧桃公主奇道:“既是舊相識,怎不請到家里來?倒在外面聊起來?!?p> “我也不知。”任煥這樣說。
季康晚飯之前回來的,一如往日吃完飯,便回到房里盯著灼兒發(fā)怔,碧桃公主隱隱覺得他心事重重,他的舊相識會是京城來的嗎?難道又跟那個人有關(guān)系?不然一向淡然的季康為何如此穩(wěn)不住,于是她試探著問道:“哪里的舊相識,是京城來的嗎?”
他沒有回答她,而是向她招招手讓她過來身邊坐下,握住她的手沒頭沒腦的說了句:“灼兒,這幾年辛苦你了!”
聽他轉(zhuǎn)移話題,碧桃公主便知自己猜的沒錯,果然是京城來的,她更擔心的是來人的身份,小心翼翼的又問道:“是不是他派來的?”碧桃公主暗暗懊惱,這幾年自己活得很快樂,竟然把他給忘了。任灼兒相信以他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回到了薛城,前一年還時刻警惕??墒撬冀K沒有出現(xiàn),竟讓碧桃公主慢慢忘記了他的存在。那么強大的一個人自己竟然忽略了真是不該,現(xiàn)在他終于是找來了嗎?
“不是,別亂想。是以前的一個手下,老家竟是離這里不遠,今天剛好來薛城有點私事遇到了,說了一會兒話,不覺就晚了?!奔究瞪焓謱⑺龘нM懷里,他溫暖的懷抱讓她安心。自從她嫁入齊國,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天這樣寧靜的過日子,如今得他的深情相守,歲月如此靜好,她希望能夠這樣相擁著一起老去。
雖然季康堅決的否認,但是她卻有種不好的預(yù)感,那個人陰魂不散的影子執(zhí)拗的沖入她的腦海里,他永遠微笑著的眸子里卻是森冷的寒意,讓人不寒而栗,就此攪亂她平靜的心情。
“真的不是他嗎?”他的解釋勉強,細想并不十分合情合理,灼兒心中的惶恐并沒有得到安慰,她仰頭瞧著他的眼睛低低的追問了一聲。
“嗯,不是。今天早點休息,你這身子越來越沉了?!奔究嫡J真的回答,然后將她拉過來擁在懷里,輕輕撫著她的圓圓的肚子,嗅著發(fā)間淡淡的桃花香,伸手拔下她的發(fā)釵,如瀑墨發(fā)立刻披散下來,一搖一蕩在燈光下閃著如水光澤。季康擁著她去往床邊。灼兒覺得今晚的季康特別溫柔,立刻放下剛才的不安。她信任他,相信有他在,人生再多風(fēng)雨,也能相攜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