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歌嬌笑著，頭上珠花輕晃。
安寧心無旁騖地逗小孩子玩，耳聽這一屋子鶯鶯燕燕的風(fēng)云暗涌。
看來這個三姨娘還挺得寵的樣子。
安寧偷偷看了一眼斜躺著，泰然自若得好像沒聽見似的的知府正房，這個府里的誥命夫人，知府大人的正妻。
一副閉著眼養(yǎng)神的樣子，不理外事，任憑那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好像渾不在意似的。
搭在膝上的手卻打著不知什么節(jié)拍，輕敲著腿。
這名叫宋月歌的三姨娘一句話，即暗嘲夫人人老珠黃，還強(qiáng)調(diào)了個““外””字。
聽著又卻是恭維似的，單聽這句話，便覺得是個有心機(jī)的。
只是……俗話言，彈(彈弓）打出頭鳥，跳的這么歡，也不知是城府不夠。
還是，有所依仗？
不說知府與其夫人感情不差，就算知府大人偏愛妾室，知府自有公事重要，后宅里的爭斗哪里管的來？
夫人有兒女傍身，大女婿也隨女兒扔在張府住著，又是皇上欽點的誥命夫人。
要對付一個小小妾室真是再簡單不過了。
是什么讓她敢這么肆無忌憚？
而夫人竟也不吭聲？
知府夫人不吭聲，卻不代表別人也坐視不理。
“說的是可不是嘛，再過些年月，替嫡少爺尋一門親，夫人可就要兒孫滿堂了，說不定屆時再有御旨下來，還把夫人的誥命再提一品呢?！?p> 夫人這才輕輕笑了笑：“楊家姐姐真是說笑，這誥命哪有那么容易提，起碼也得等循兒考取了功名才可?！?p> “呵呵呵，這倒也是。也是夫人眼光好，要不說什么寧做寒門妻，不做高門妾呢，夫人如今這風(fēng)光的，真是羨煞旁人。”
“在坐諸位張家妹妹可別生姐姐氣，我性子直，有什么便說什么了。再說，就算是做了妾，哪怕入不得宗祠族譜，好歹衣食無憂呢?！?p> 楊家夫人一通話這么砸下來，屋子里妾室們臉色都青一陣白一陣的。
偏偏楊姝一臉笑的彌勒佛似的祥和，一時之間竟不知該怎么回說。
楊姝生的富態(tài)，一身寶藍(lán)實地紗的長衫，同色的織金繡寶象馬面裙，發(fā)髻也梳的端莊，滿綠翡翠發(fā)簪墜著藍(lán)寶石珠子串的流蘇。
一身既富態(tài)的不得了，又端莊得毫無差處。
“咳……若是大少爺真能高中，哎呀，那可真是皆大歡喜呢?！?p> 過了好一會，宋月歌才緩過來，壓下心里陣陣酸澀嫉恨，慢慢悠悠地開口。
府里誰不知道大少爺不愛讀那圣賢書，只愛風(fēng)花雪月與美人？
楊姝愣了愣，有點尷尬地看了眼吳夫人。
張知府嫡長子是個只愛風(fēng)花雪月的紈绔，這幾乎是這整個容城男女老少都知道的事。
他這樣的，能高中？
宋月歌幾不可聞地冷哼了一聲，為這扳回一城而自得。
連唇角也勾起了輕蔑的弧度來。
“夫人莫要心憂，大少爺天資聰穎，只要他愿意，那狀元還不手到擒來？”
“那也得人家愿意呀～”
有人輕輕柔柔地開了口，宋月歌毫不示弱地頂了回去。
那人臉色一白，抿緊了唇，不再言語。
突然知府夫人輕笑了一聲，順著李婆婆的虛扶坐了起來，把玩起手腕上琉璃種祖母綠滿綠的翡翠鐲子來。
鐲子水種極好，通透瑩潤，圓胖的粗條，看著大方端莊。
“人這一生啊，總得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才算快活。循哥兒是要參加科舉還是風(fēng)花雪月，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他若開心，我這做娘的，也就心滿意足。”
夫人伸出手細(xì)細(xì)打量著那鐲子，喟嘆道：“反正這偌大的張府，又不是養(yǎng)不起咱們嫡出的大少爺。這家里的一切啊，他遲早是要繼承的，即便是隨他揮霍也不怕坐吃山空。”
宋月歌想些說什么，吳夫人恰抬眼若有若無地掃過她，又看著坐下首的一眾妾室。只得咬著牙憋住了心里的不甘。
“你們放心，循哥兒為人大方，定不會獨占的，便是他想，我也不許，我呀，會讓他分些給他的弟弟們的?！狈蛉怂菩Ψ切Φ卣f著。
又向方才開口讓“夫人莫要心憂”的陳姨娘陳綽招了招手。
陳綽瑟縮了一下，看了眼坐她不遠(yuǎn)處一臉不屑的宋月歌，又看了眼滿目親切的吳夫人。
小心翼翼地起身向夫人見禮之后走了過去。
步伐細(xì)碎，腰肢纖細(xì)，整個人弱柳扶風(fēng)似的惹人憐惜。
夫人笑瞇瞇地牽過陳綽芊芊柔夷好一陣夸贊關(guān)懷之后，就把自個兒手腕上那那鐲子直接褪到了陳綽手上。
陳綽一驚，嚇得幾乎要跪下，不敢收。
吳夫人笑著好一頓安撫，楊夫人也和善地牽過陳綽的手贊嘆起來。
宋月歌和別的妾室也都酸溜溜地，假情假意地來勸，陳綽才驚心著收下，謙卑地對夫人道了謝，坐會到自己的位子上。
才把鐲子送了出去，夫人又懶懶地斜躺在了貴妃椅上，讓李婆婆給她揉腿，
“陪你們嘮了許久，怪乏的，想來妹妹們也不輕松，都回去吧。”
鶯鶯燕燕們，面色各異地告退。
宋月歌走時狠狠地瞪了眼踩著小碎步落在后面的陳綽。
陳綽身子一縮，顯出害怕的樣子，眼里微光輕動。淚水盈盈地，幾乎要落下來。
等知府的小妾們都退了出去，夫人好像才想起來自己的小外孫女似的，聯(lián)想起了抱著孩子的安寧。
和與安寧同來的阿燕。
“呵呵呵，瞧我這記性，關(guān)顧著同姨娘們說話，倒差點把你們兩個小丫頭給忘了，在這干坐著挺無趣的吧？”
同樣是親切的樣子，但無論是安寧還是阿燕，都能明顯地感覺出此時夫人的態(tài)度比剛才對那些人時親切多了。
“回夫人話，不無趣，小小姐可愛的很怎么會無趣呢?！卑矊帨\淺地輕笑，神態(tài)里帶著些拘謹(jǐn)。
“回，回夫人。不無趣?！卑矊幨切闹敲鞯?，阿燕卻不懂，有些惶恐。
吳夫人笑了起來同身邊楊姝說“到是兩個怪可愛的丫頭。楊妹妹覺得如何？”
“我看不錯，有了她們，往后姐姐便不用太過操勞了?！睏铈χc頭。
“李姐兒，去，把我那對鏤空蝴蝶的金釵拿來?！?p> 李婆婆和安寧阿燕聞言均是一震。
“還不快謝過夫人！”李婆婆笑著趕緊提點了句。
安寧和阿燕忙道了謝，舟車勞頓的臉也紅潤了起來。
夫人又關(guān)懷幾句，從安寧懷里抱過孩子，待李婆婆取了金釵過來就讓她們回去歇歇了。
讓她們先在府上玩幾天。熟悉了再來伺候小小姐，陪小小姐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