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悄無聲息(二)
張崢立刻把侍衛(wèi)總管戴箏和副總管張照叫來問話:“昨個那么多侍衛(wèi)巡夜,就沒有一個人看見歹徒的身影么?”
戴箏抱拳道:“屬下失職,昨夜確實(shí)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可疑之人?!?p> 張照也頷首抱拳:“回大老爺,屬下昨晚一宿沒有合眼,直至今天早上才與侍衛(wèi)換班下去歇息,當(dāng)真是一點(diǎn)奇怪的聲響也沒聽到。”
兩個侍衛(wèi)總管都這么說,張崢更是深信不疑。
背后的魔爪到底是伸到張家來了,濃眉緊擰的張崢就不明白了,那殺手又不是神仙,究竟是怎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接連犯案的?
事到如今,張崢只得命令侍衛(wèi)以后更加嚴(yán)防死守,并親自處理調(diào)度三弟張屹的身后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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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打理整潔好尸身,入殮送去了靈堂。
張徹朝屈眠眼神示意,叫到一邊問話:“我三叔死因究竟為何?”
“回少爺,屬下看不出來。這房中并未有迷藥殘留的味道,行兇者絕非凡人。”
“你說還有什么辦法能讓他們夫妻兩個都察覺不到的情況下實(shí)施罪行?”
屈眠躬身道:“少爺,說句對死者大不敬的話,恐怕需要解剖分析出死者真正的死因才能還原事件真相?!?p> 張徹知道解剖是不能被族人所理解和允許,當(dāng)下也只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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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的一場秋雨淅淅瀝瀝的一直下到了立冬,這在錦涼城的歷史上實(shí)屬罕見。
凄涼的田埂里,兩個衣衫襤褸的農(nóng)奴緩緩走過。
男子披著蓑衣扛著鋤頭道:“立冬落雨會爛冬,吃得柴盡米糧空。我們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旁邊的妻子道:“那我們的孩兒可如何是好?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們孩兒餓死吧?”
男子道:“我再去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從別家借一點(diǎn),至少保證孩子能每天吃上一頓飯。”
“唉,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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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張家舉行了新任族長繼任儀式,張崢正式成為張氏新一代族長,死士總管觀海也正式為張崢效力。
儀式之后,張家族人一起吃了頓水餃,為表達(dá)對老族長和三老爺?shù)木匆狻?p> 今天的餃子特地包了素餡,一改往日的奢侈葷腥。
自此,張家變天了。
錦涼城也變天了。
密密斜織的雨絲染上寒風(fēng)變成冰渣,拍在行人的身上猶如冰刀般陰冷刺骨。
街邊已有體弱的乞丐被活活凍死。
濕冷的冰雨一連下了三天,眼看就要化作雪花之時,卻又漸漸停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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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權(quán)十五年十月十五,下元節(jié)。
林府上下灑掃干凈,焚香祭酒,族長林修向祖先祝禱,祈求解厄,以求萬事如意。
錦涼城自今年春天起就接連傳出噩耗,昔日的三位族長老友都走了,如今唯獨(dú)只剩伶仃一人,且那白家與葉家的年長者皆已逝去,命運(yùn)的惡輪碾壓而至,林修總感覺下一個馬上就要輪到林家了。
午餐家宴的時候,林修有意試探了一下林璟、林璨、林瑯等幾個孫子,想看看將來誰能堪當(dāng)大任。
可無一例外,這些孫子們都擺出一副謙卑恭順的模樣,無一人愿出風(fēng)頭。
罷了罷了,林修自嘲地嘆了口氣。
餐畢,林修寫信一封派人送至張家,懇求張族長準(zhǔn)許大孫女林瑤青明日回府一敘。
張崢見是林修族長親自來信,自是馬上應(yīng)允。
派人回信后,張崢又叫來長子訴說此事,并讓兒子明天親自護(hù)送兒媳回娘家。
誰料長子并不買賬。
張徹行了一禮道:“父親,如今媳婦懷著身孕不宜出府行走,明日之事還是推掉吧!”
見兒子竟敢還如從前一般頂撞自己,張崢大怒道:“你媳婦只是懷個孕而已,還多大點(diǎn)事?。∠氘?dāng)年你母親懷著你的時候,家族里的大小事務(wù)都是你母親親自處理的,怎沒見你母親如此驕縱懶散!”
“父親三思!”
張徹不服,剛要辯駁,張崢揮袖呵斥道:“徹兒!如今我不僅是你的父親,也是張家的族長!你難道連族長的話也不聽了嗎?”
沒想到父親竟用族長的身份來壓制自己,張徹恍惚懷念起爺爺尚在人世時的慈愛情景,心中略略傷感。
張徹默了半晌,最終只得極不情愿地應(yīng)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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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竹園,林瑤青走上前問道:“父親叫你去作甚?”
張徹隔著棉衣?lián)嶂拮拥脑卸堑溃骸傲肿彘L說想要見你?!?p> “爺爺要見我?”林瑤青略顯擔(dān)憂,“可是因身體抱恙?”
“應(yīng)該不是,”張徹否認(rèn),“上次爺爺葬禮時我還見過林族長,他老人家身體還算硬朗?!?p> 林瑤青這才舒緩心神,抿唇莞爾一笑。
張徹收緊了妻子的衣領(lǐng),生怕妻子著了風(fēng)寒,“明天我陪你一起回娘家。夫人你先在房中稍坐,我去準(zhǔn)備些禮物?!?p> “不用客氣的,”林瑤青推辭道,“我們成婚也有些時日了,不必像新婚時那般拘束客套?!?p> 張徹?fù)u頭:“自你過門也沒回過幾次娘家,是我禮數(shù)不周了。正好趁這次也去拜見一下岳父岳母?!?p> 林瑤青見丈夫心意已決,便也順從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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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權(quán)十五年十月十六。
張家的仆人們將大包小包的禮品抬至后面的馬車,張徹?cái)v著妻子的胳膊送上了前面的馬車。
難得陰雨密布的天空短暫放晴,林瑤青掀開轎簾,望著街邊的景色。
金黃色的銀杏葉在北風(fēng)中簌簌飄落,猶如朵朵小扇在空中盤旋,層層疊疊鋪滿了道路。
車轱轆將落葉壓入泥污,頓生出一股悲壯之感。
轎內(nèi)丈夫依舊緊緊牽著她的手,溫?zé)岬恼菩拿诔鳇c(diǎn)點(diǎn)微汗,似是有點(diǎn)緊張她會逃跑一般。
經(jīng)白嘉蕙上次一鬧,戳破了兩人之間的窗戶紙之后,張徹就再也不掩飾他對她的愛意了。
他無時無刻無微不至的關(guān)心呵護(hù),常常令她無所適從。
張徹甚至每晚都要摟住她,細(xì)細(xì)親吻一番。
可縱使再情.動,他也都隱忍克制住,不會再有下一步的動作,更不敢壓住她的小腹碰疼了她,只是虛虛攬著她的腰身,若有若無的小意纏.綿。
“外面天涼,別冒了風(fēng)?!睆垙貙⑥I簾拉上,遮住了金黃的景色。
林瑤青有些不悅,冷眼瞧著他關(guān)心的模樣,倒還真像是愛慘了她。
難得被準(zhǔn)許回趟娘家,她不愿與他發(fā)生爭執(zhí)。
但和之前一邊倒的局勢相比,林瑤青確實(shí)增添了一點(diǎn)底氣,又多了一點(diǎn)籌碼。
她知道自己無法結(jié)束這段婚姻,而且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只能與孩兒的父親好好相處。
可不管林瑤青如何試著去接受他,扎根在心底的恨意終究是想忘也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