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權十五年三月二十,白府花園。
丫鬟們穿梭于花叢之中,挑選最紅艷的鮮花采摘放于竹籃,再送于三小姐面前。
白嘉荷悶悶不樂地接過花籃,將花瓣揪下來扔在石臼里,再研磨成粉以作胭脂。
白靜堯碰巧路過,遠遠看見女兒面露愁云,于是停下腳步踏上涼亭臺階詢問道:“我的乖女兒,何人又惹你不開心了?”
“爹爹!”白嘉荷看見父親來了,心情瞬間好了許多,她攙扶父親坐下,道起了女兒家的小心思,“阿爹,昨天你出面救了葉雪巖,理論上他就欠了咱們白家一個人情是么?”
“那是自然?!卑嘴o堯點頭。
“唉......”白嘉荷輕輕嘆了一口氣。
“乖女兒,他葉家欠咱人情不好么?有何可嘆氣的?”
“爹爹,有個事女兒不知當講不當講?!?p> “有什么話還是不能對阿爹說的?”
“再過幾個月雪嵐哥就十六歲了,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如今雪嵐哥的父親母親都不在了,常言道長兄如父,他的大哥就算是葉家長房可以主持婚喪的大長輩了吧?”
“算是吧?!卑嘴o堯捋須道,“那葉二老爺終究是遠了一層,若是談論婚嫁,最好先得葉家大哥葉雪巖的首肯,再去找葉二老爺商議?!?p> “既然如此,爹爹,您有空去葉家找葉大哥把我和雪嵐哥的婚事定下來吧?”
“不可?!?p> “哎呀爹爹!”白嘉荷跑到父親身邊,“有何不可的?”
“女孩子家家還是矜持些才好?!卑嘴o堯拍拍女兒的手,“誰家女兒像你這般主動的?”
“哎呀爹爹~女兒這不是怕煮熟的鴨子飛了么?萬一葉二伯因為不知情硬是把雪嵐塞給別人怎么辦?女兒也不是奢求您立刻把這事定下來,只是先和葉大哥通一聲氣,讓他找個機會去和葉二伯說一聲,方能確保萬無一失嘛!”
白靜堯思忖了片刻,倒也覺得女兒說得有理,他再問:“寶貝女兒,你一大早的就為了這個而憂心嗎?爹爹怎的不信?。俊?p> 女兒倒也不隱瞞,直接與父親說起了悄悄話:“阿爹,前幾日在學堂里,我聽人說封家有位小姐喜歡雪嵐哥。女兒怕封家先行一步,萬一讓葉二伯錯點了鴛鴦譜可如何是好?”
她拉著父親的胳膊柔聲道:“如今葉大哥承了您的恩情,您若此時去找他說道此事他一定不會拒絕的,也沒有理由拒絕?!?p> 白靜堯聽了,其實甚是為難。他自是明白葉雪巖此刻的處境,人家自己的姻緣都沒搞定,哪里有心思談論弟弟的婚事呢?經(jīng)過思慮再三,白靜堯還是拒絕了女兒的請求。
誰知女兒格外的黏人,硬是纏著他不放,苦凄凄的講了一堆大道理,梨花帶雨的說了好多喪氣話。
白靜堯竟然被女兒說動了,只應聲道:“好好好,我的好女兒,為父去行了吧?”
他拂去女兒眼角的淚水:“女兒別怕,就是天塌下來也有父親幫你頂著,這區(qū)區(qū)小事又何足掛齒!阿爹這就去找葉雪巖說去!”
“阿爹最好了,有阿爹在女兒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啦!”
*
話說葉雪巖已經(jīng)將自己關在房中一天一夜,誰人也不肯相見。
他撬開了東北角的幾塊地磚,挖出了藏了幾壇陳年的老酒,信手拂去酒壇外的介質(zhì)后打開密封塞,一股濃郁的酒香噴涌而出。
這本是為了自己和青兒的婚禮而準備的喜酒。
多年前他便計劃著,若是日后他和青兒成親,除去家族喜宴他們幾個鵲華堂的同窗們肯定還會小聚的,那時定要啟開幾壇美酒與友人歡聚暢飲。
葉雪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幻想過自己與青兒婚后的美好生活,他甚至也早已將婚慶的金飾彩禮備好。
可如今物是人非,他們私奔不成,最后的希望也已破滅。
葉雪巖紅著眼睛,將全部藏酒挖了出來,單手大舉起酒壇,發(fā)泄般的口大口地灌著自己。
張徹那卑鄙小人,不僅霸占了他的青兒不說,還利用城主的職務對他使陰招,真是令人不齒。
葉雪巖不明白為什么事情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他竟然步步失算,步步落后,完全讓張徹占了上風,輸?shù)靡粩⊥康?。更無奈的是現(xiàn)下又把二叔及葉家名聲摻和進來,害他與青兒已是再無可能。
他想不通,自己那日為何會獸性大發(fā),跑去張家的競技場去殺那幾個丫鬟。
他想不通,張徹為何會提前知道他的計謀而事先設好了埋伏。
他想不通,老天爺為何要為難他和青兒這對苦命鴛鴦,讓有情人難成眷屬......
現(xiàn)在,他不能再為了一己私利一意孤行下去了。
葉家的門面已經(jīng)被他牽扯進來了,他不敢再奢求與青兒遠走天涯,否則到時候毀的不僅是他自己,恐怕還要搭上葉家、林家兩家的名望。
這個罪名他可以承擔,但他的青兒不可以。
幾壇酒灌下去,葉雪巖開始有些神志不清......
漸漸地,他已喝得酩酊大醉......
*
葉府外,葉家侍衛(wèi)見白靜堯來了,立即上前迎接道:“白大老爺,您來了?!?p> “大公子可在家?”
“在家,您先去前廳稍等用些茶水,小的這就去請?!笔绦l(wèi)說著,讓其他侍衛(wèi)先引著白靜堯去前廳,自己跑去了葉雪巖院中通傳。
侍衛(wèi)對守在門口的折笎道:“白家大老爺來了,說是要見大少爺,已經(jīng)在前廳候著了?!?p> 折笎應聲,敲門對自家少爺遞話:“少爺,白大老爺來看您了?!?p> “誰來了也不見?!蔽葜袀鞒鲆宦曁撊醯牡鸵?。
“少爺,您還是出來見一下吧。”折笎勸道,“昨天白老爺才剛剛為您求了情,若今天不見的話豈不是會落下忘恩負義的話柄?”
葉雪巖喝的昏天黑地,根本聽不進去,只胡亂嚷嚷道:“不見不見!一概不見!”
折笎再勸了幾次依舊無果,只得去求綠螺幫忙。
綠螺來了同樣是勸之不動,她無奈只得親自去前廳致歉。
“白大老爺,對不住,今天我家少爺身體不適不便見客,還請您先回吧!”綠螺深施一禮,愧疚道,“請白老爺見諒,改天我家少爺必定親自上門拜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