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婚禮（三）

　　拜過了父母，眾人來到祠堂。

　　族長林修已等候多時。

　　新人再拜家廟。

　　待一應禮數(shù)全部完成，張家眾人與林瑤青主仆三人出府。

　　按照禮數(shù)，林族長和林父林母不便繼續(xù)相送，只有小輩們跟著姐姐姐夫一起出了大門。

　　翡翠在林瑤青頭頂蓋上了紅色蔽膝，與白瓷一左一右扶著大小姐上了張家的馬車。

　　儀式最后，張徹向林家正門方向再次行禮。

　　雙方微笑送別。

　　“吉時已到！”媒婆王氏揚聲高唱。

　　鼓鑼隊伍得令，紛紛敲鑼打鼓。

　　嗩吶手也齊奏，樂聲直破天際。

　　張徹先是親自為林瑤青駕車，待馬車輪轉(zhuǎn)動三周后，再將韁繩交予車夫，轉(zhuǎn)由車夫繼續(xù)駕車。

　　一個躍身下車，張徹闊步跨上高大的馬匹，開始揚鞭回程。

　　迎親的關(guān)鍵步驟已是結(jié)束大半。

　　張徹終于抱得美人回家。

　　新郎此刻的心情格外舒暢，滿面皆是春風，嘴角也微微翹揚。

　　林府小輩們?nèi)空驹陂T口，目送迎親隊伍遠去。

　　待車隊走遠，林澤夫婦亦出門相送。

　　沈氏站在風口處，微風吹起鬢邊的一縷絲發(fā)遮住了眼睛。

　　回想起女兒悲憐的神情，又聯(lián)想到女兒未來嫁入張府的種種未知，沈氏不禁兩眼落淚小聲抽泣起來。

　　侍女碧璽連忙遞上絲帕安慰。

　　站在一旁的丈夫林澤苛責道：“哭什么？大喜的日子，女兒已經(jīng)嫁出去了，你還怕她能折騰上天嗎？”

　　沈氏拂去發(fā)絲，輕聲道：“我不只擔心瑤青，我還擔心徹兒??！我聽說徹兒他……”

　　“不必說了?！绷譂蓢缆暫侵埂?p>　　沈氏望著自己夫君冷若冰霜的面孔，不敢再言。

　　二十年了，即使年少時的她們再相愛又如何？

　　夫妻之間的微妙關(guān)系依舊是如履薄冰。

　　沈氏畢竟只生了兩個女兒，沒能為丈夫生育男丁，延續(xù)香火，終是遺憾。

　　在如此情況下，夫君沒有再娶，已經(jīng)對她是莫大的恩情了。

　　夾縫中生存，沈氏自己都無力保全，更別說為女兒爭取更多的話語。

　　“大家都回去吧！”族長林修對著眾人招呼了一聲，“把迎親的大雁看好了，等著張家來贖走。”

　　“是?！北娙寺犃?。

　　沈氏擦了擦自己的淚痕，小心翼翼地跟在夫君身后邁過正門門檻。

　　眾仆人也有序地從側(cè)門返回府內(nèi)。

　　*

　　主街之上，紅綢漫天，鞭炮聲震耳欲聾，禮樂隊伍鑼鼓喧天。

　　街道兩邊的父老鄉(xiāng)親比肩接踵，道喜歡呼之聲不絕于耳。

　　張徹騎著汗血寶馬，臉上掛著微笑，雙手抱拳向捧場的民眾回禮。

　　走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一群少年跑到了婚隊前方，攔住了去路。

　　最前面的男兒抱拳嬉笑道：“吾等潞州人士，途經(jīng)此地，討得牛羊，方可相讓?！?p>　　障車乃是錦涼婚俗中的一環(huán)。

　　張徹牽住韁繩，勒住寶馬腳步，正經(jīng)道：“依照障車古法，閣下需得麒麟鳳凰，不知可已備齊？”

　　奇珍異獸本就是古籍傳說，他們自然無從追尋，只得又道：“既無牛羊，金銀無妨。公子儀表堂堂，氣宇軒昂，必定神佛庇佑，兒女福祥！”

　　張徹聽聞很是滿意，若能和妻子兒女雙全自然是極好。

　　他微笑著儐相點了點頭。

　　封世軒會意，掏出錢袋朝障車的少年們每人發(fā)了幾文銅錢。

　　路邊的鄉(xiāng)親見狀，蜂擁的人群不斷涌來。

　　張徹坐在坐在馬上，趕緊拿出一只錢袋，手抓了一把銅錢，朝遠離街道中心的道路兩側(cè)撒去。

　　眾人紛紛彎腰跑到兩側(cè)搶揀銅錢，令主街的中心空開。

　　新郎急忙引馬前行，婚隊繼續(xù)前進。

　　再走了半盞茶的功夫，又遇一撥唱歌跳舞討喜錢的看客。

　　張徹再度撒錢，效果依舊顯著。

　　人潮涌動的路邊，幾個戴著斗笠的男子坐在茶樓下喝茶。

　　“老趙，別忙活了，今天張家的大少爺娶親，還不快去看看！”一個男子朝茶樓伙計喊道。

　　“這就來！”茶樓伙計回應，又對幾位戴斗笠的客人道，“幾位客官是外地來的吧？不好意思，今天怠慢了，還請幾位客官見諒?！?p>　　“伙計，這是誰家成親，怎會如此熱鬧？”其中一個戴斗笠的人問。

　　“今天是錦涼城張家的大少爺和林家的大小姐喜結(jié)連理。兩大家族聯(lián)姻自然是喜慶萬分熱鬧非凡了！”

　　斗笠男子望著張家的迎親隊伍，一陣春風吹起斗笠的一角，露出男子的半邊臉龐。

　　“我們也去沾沾喜氣吧！”

　　“得嘞?！被镉嫺叱宦暎布尤氲綋屜插X的歡樂之中。

　　*

　　婚車的隊伍環(huán)繞整條主街慢慢行駛，似乎在向全城昭告：張徹娶林瑤青為妻，望周知。

　　林瑤青坐在搖擺的花轎中，晃得頭昏腦脹。

　　白瓷和翡翠一人押在一邊，根本無法出逃。

　　輕輕掀起布簾的一角，林瑤青向外張望了一番。

　　兩個丫頭也好奇地跟著瞧向轎外，依稀看見幾個戴斗笠的男子起身觀禮，后方遠去的依然是那熟悉的街道。

　　十年的回憶再度涌上心頭。

　　林瑤青也曾無數(shù)次幻想過自己出嫁的那一天。

　　她期待著自己化好最美的紅妝，歡歡喜喜地奔向新郎的懷抱，從此生兒育女過上嶄新的生活。

　　只是這一天真的到了，她雖然成為了新娘，但新郎卻不是雪巖哥……

　　坐上花轎之后的每一刻，林瑤青都在期待葉雪巖會來搶婚，救她于水火之中。

　　尤其是剛剛的幾次障車，每次都讓她驚喜不已。

　　可世間最大的折磨，莫過于不斷出現(xiàn)希望，卻又不斷化為失望……

　　不知不覺，花轎已經(jīng)來到張府之前。

　　林瑤青還是沒有等來她的雪巖哥。

　　花轎落下的那一瞬間，林瑤青心如死灰。

　　張府正門一片氣派，紅燈結(jié)彩高懸，眾仆身穿整齊艷麗的服飾翹首盼望，婢女早已鋪好了紅色地毯，隨時迎接新娘子的到來。

　　白瓷和翡翠攙著林瑤青下了花轎，三人立于紅毯之上。

　　因正門只有主人可以通行，白瓷和翡翠是下人只能從側(cè)邊小門進入。

　　兩位陪嫁丫鬟退后幾步，為主人讓出了道路。

　　張徹亦下馬，走到林瑤青身側(cè)。

　　他伸出一只手，想要牽起她的手掌。

　　可林瑤青哪里肯讓仇人牽著？

　　這幾天又是被封印，又是灌啞藥的，她定然不能配合，非要讓逼迫她的諸多惡人們難堪。

　　沒有了白瓷和翡翠的“挾持”，林瑤青行動變得自由。

　　她退后一步，剛要轉(zhuǎn)身落跑，卻驀然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僵硬無法動彈。

　　新娘嘗試著向后邁出腳步，卻發(fā)現(xiàn)身體竟然不由控制地向前邁出了一步！

　　面對不可思議的異狀，林瑤青又驚又慌。

　　下一刻，林瑤青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胳膊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引導著慢慢抬起。

　　隨后，她竟然主動牽起了張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