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長大是種什么樣的感覺?
以前,溫應倫看書的時候也總會讀到有作者說自己一夜之間便感覺自己長大了,他從來都是嗤之以鼻,成長這種事兒從來都應該是在一件、一件的事情中慢慢得到提升,怎么可能一夜長大?
可是現(xiàn)在,溫應倫看著坐在沙發(fā)上翻著書的高雨瞳,只覺得自己好似變成了一個可以與她平起平坐的成年人,而心頭壓著的石頭,自然也更加沉重。
窗外,月色已經攀上了枝頭,霧蒙蒙的光影之下,樹枝的影子落在窗戶上形成了陰影,風再一吹動,溫應倫甚至感覺那是一種他所不知道的妖怪在揮舞著雙手。被自己的想法嚇得全身一吝,溫應倫又往單人沙發(fā)的右側靠了靠,想要更貼近高雨瞳一些。
不僅僅是他的動作,沙發(fā)發(fā)出的聲響也讓高雨瞳抬起了頭,她看了眼溫應倫,又看了看他因為緊張而一直攪在一起的雙手,不免勾了勾嘴角。倒不是嘲笑,就是有些不可思議的感覺而已。
將書簽別好,那本邊角已經被磨損得離開的、溫應倫完全看不懂的書被她放到了旁邊,高雨瞳雖然沒有挪動位置,不過她還是往沙發(fā)的左側傾斜了一下身體,胳膊肘輕輕地搭在了沙發(fā)的扶手之上:“現(xiàn)在緊張…會不會有點兒太晚了?”
還有些低燒的高雨瞳的眼睛卻很亮,像是里面藏了星星一般。溫應倫有些想不起這樣的星星是從今天她和自己說了那個龐大的計劃之后才存在的,還是一直都存在于她的雙眸之內。
索性伸出手喝了口冰果汁,借由這個溫度溫應倫躲在被子后的嘴巴微微張開長舒了一口氣后,搖了搖頭:“不是緊張…”可不是緊張又是什么呢?狂亂的心跳,無法保持正常頻率的呼吸,還有不時瑟縮的一下的手臂內側的肌肉,“也不是…就…”他將杯子握在手心,來回轉了兩圈,“說不上來…”
大概實在是表述無能,溫應倫低下頭長舒了一口氣,劉海落下來一點兒,擋住了眼睛,高雨瞳偏著頭看著他,倒是覺得有些可愛,不自覺地便伸出手在他的頭頂揉了一把,不等溫應倫反應,手又收了回來。
“別緊張,我只是覺得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不安全,而且…”像是想到了什么,高雨瞳干脆把拖鞋脫了整個人往后坐了坐,雙腳都踩到沙發(fā)上用毯子蓋住,“讓你接觸一下,總是好事兒。”
“對以后來說嗎?”
“嗯…”高雨瞳抿著嘴思考了一下,很快,眼神從別的地方收了回來,落在了溫應倫的眼里,“對,我覺得是的。”
溫應倫若有所思地點了兩下頭,倒是沒有再追問什么,能說的,今天高雨瞳都已經告訴他,而不能說的,就算他磨破了嘴皮子,估計也不會從高雨瞳的嘴里問出來一個字兒。
不過依舊看著他的高雨瞳的臉頰還有些紅,溫應倫伸長手臂到她面前,又勾了兩下手指,本來靠在沙發(fā)最后面的高雨瞳識相地把身體靠了過去,讓自己的額頭碰到了溫應倫的手背上。
那只手很溫暖,一時也分辨不出到底是那一塊的皮膚溫度更好,溫應倫抬起另一只手摸上了自己的頭,放在高雨瞳額頭上那只則翻了個面兒,將掌心貼了上去。她額頭有些碎發(fā)落了下來,被他壓在掌心,柔軟的發(fā)絲戳在手心的軟肉上,還有點兒癢癢的。
在有更多奇怪的感覺之前,溫應倫收回了手,扭過頭沖著桌上的藥抬了一下下巴:“再吃粒藥晚上。”
重新窩回沙發(fā)里拿起書的高雨瞳從嗓子眼發(fā)出了“嗯”的一聲,表示聽到了,溫應倫也沒有再說話,拿起手機不知道在屏幕上點著些什么,也沒有全神貫注,反而有些晃神兒的意思。
大概是把想看的內容看完了,高雨瞳把書和毯子都放到了一邊兒,站起來后扭著腰伸了個懶腰:“明天我去學校,你還去嗎?”
低頭看了看自己現(xiàn)在活動自如的兩條胳膊,溫應倫表情有些為難,他很想見他室友最后一面,可是又怕會惹出什么麻煩來。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好理解,高雨瞳一眼便看出了他糾結的內心,輕笑了一聲:“去吧,嗯…”她偏著腦袋盯著溫應倫的胳膊想了一下,“給你弄本書,在找個方巾,裹一下,”說著,高雨瞳兩條手臂都抬到了胸前,右手繞著左手的小臂比劃了一圈,“就成。”
想了一下,溫應倫還是接受了這個提議,點了點頭。
彎下腰拿起藥的同時把自己的水杯也拿了起來,杯子里的水已經有些涼了,高雨瞳把兩粒膠囊扔到了嘴里,轉身繞過沙發(fā)去拿水壺,準備給杯子里添些熱水。溫應倫像是條小尾巴一樣,也跟著站起來走到了陽臺上。
剛才那些搖曳的鬼手的一般的樹影的位置都發(fā)生了變化,現(xiàn)在看著就像是沒有完成的風景畫,不知道是夜里風停了的緣故,還是溫應倫心里的風停了下來。他看著窗外出神兒,高雨瞳則看著他的側臉,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臨睡前,溫應倫再三確認高雨瞳將自己在床上已經裹成了一個粽子之后,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出去,臨出門的時候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地轉過來,肩膀倚在門框上,看著被月光勾勒出的高雨瞳的影子:“真的沒事兒?”
“真的…”高雨瞳已經有些困了,藥效上來再加上身上暖融融的,她現(xiàn)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覺。
沒有睜眼,只聽到門口頓了幾秒后,房門被合上了的聲音。
站在門外,看著自己親手閉上的這扇門,溫應倫輕輕嘆了口氣,踩著拖鞋還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太陽很好,大約是秋老虎還沒有過,路上的行人有穿著長褲風衣的,也有穿著短褲短袖的,反正總覺得大家都不是一個季節(jié)。溫應倫有些不舒服地活動了一下脖子,正在開車的高雨瞳借著紅燈的機會也把目光投向了他:“不舒服?”
溫應倫點了點頭,抬起右手又在脖子后面撓了幾下,高雨瞳湊過去想看清楚,卻被安全帶拉扯著固定在了原位。“你轉過來,我看看?!彼龗吡搜奂t燈的時間,干脆把整個身體都轉了過去。溫應倫已經配合地低下了頭,把后脖子露出來給高雨瞳看。
是方巾的一個角兒,正好戳在了他的后脖子上。高雨瞳重新系了兩個結,然后將兩個角兒仔細藏好后,后面的車“滴滴”了兩聲,她才反應過來已經亮起了綠燈。
一邊松腳剎,高雨瞳一邊又瞟了一眼目視前方的溫應倫,同時帶起了一抹淺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