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中間幾次好像醒了過來，但又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片刻后又陷入了更深沉的黑暗中。
就這樣沉沉浮浮好幾次，戚雅終于徹底清醒了，她睜開眼睛，看到無比明媚的陽光透過醫(yī)院特有的白色窗簾投進了房間內(nèi)，而她的頭頂山吊著兩個輸液袋，左手和右手都在輸液中。
睜開眼睛的瞬間，耳旁也響起了護士驚喜的呼聲：“夫人醒了！”
又是那兩個護士……戚雅嫌惡地皺起了眉頭。
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一樣，那兩名護士說完這句話之后就離開了，也不知道是去向某人匯報了，還是就是躲開了。
緊接著，病房內(nèi)進來了許多小護士，戚雅想抬起身子看看情況，卻被一個人摁住，那人道：“不要動?！?p> 戚雅其實本來就沒有多少力氣，被對方摁住之后，又結(jié)結(jié)實實地躺回了病床上，很快再次陷入了沉睡中。
但這次睡得就扎實多了，再醒來時，房間內(nèi)安靜了不少。
手上的輸液管也不見了，戚雅靜靜躺了一陣子，忽然想起自己是為什么來到這里的。
她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卻發(fā)現(xiàn)喻寒城就坐在她旁邊，正在沉默地看著她。
而他看上去狼狽極了，下巴上竟然冒出了胡茬，整個人像是一尊雕像一樣，不知道多久沒有動彈過了。
直到看到戚雅起身，他死寂的眼中才總算煥發(fā)出一絲光彩。
不等戚雅提問，喻寒城便道：“你之前看到的沒錯，你父親已經(jīng)去世了?！?p> “什么……怎么可能……”先前積壓在戚雅心中的驚憤再次翻涌了上來：“明明醫(yī)生說，他還有一年……”
戚雅的目光落在喻寒城古井無波的眸子上，她頓了一下，忽然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她的身體傾斜，一把抓住了喻寒城的衣領(lǐng)，憤怒地質(zhì)問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我爸爸給殺死了！”
“戚雅！你清醒一點兒！”喻寒城猛然站了起來，一把將戚雅甩開。
戚雅身體孱弱，被這樣的大動作一推，自然而然跌坐在了床上，聽著她發(fā)出的驚呼聲，喻寒城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傾，想要扶住她，但很快他發(fā)現(xiàn)戚雅已經(jīng)安全地坐回了床上之后，身體又再次繃緊了。
他冷著臉看著戚雅，道：“我要讓你爸爸死，他早就死了，何必要等到這一天！是他自己拔掉了醫(yī)院給他的輸液管，自己去死的！”
“不可能……我不相信！”戚雅大聲反駁著，一把抓起旁邊的枕頭扔在了喻寒城的臉上：“上次去見他的時候，他答應(yīng)了我要好好活下去的！他答應(yīng)了我的！”
“你瘋了嗎？”喻寒城將甩在自己臉上的枕頭拉了下來，沉著臉道：“他都已經(jīng)變成那個樣子了，連意識都沒有了，怎么可能跟你約好了！一切都只是你的幻想而已！”
“不是的！我跟他有約定的！”他們的父女，即使是是無法交流，也能知道彼此心中的想法！
“戚雅！”喻寒城的臉色卻更加陰沉，他一把將枕頭甩在地上，怒道：“我看你是真的瘋了！”
“我沒有……”戚雅被喻寒城忽然發(fā)怒嚇了一跳，整個人征在在原地：“他不會死的……”
她心心念念，支撐著她活下去的動力之一……她的父親，怎么會死去呢！
然而不管戚雅怎么不管相信，怎么不愿意接受，事實都擺在她的眼前，她的父親，真的死了。
想到這里，戚雅再也無法支撐自己表面的平靜，轉(zhuǎn)頭趴在了病床上，將自己的臉埋在被褥中，嗚咽著哭泣了起來。
心痛凄慘的哭聲響徹整個病房，喻寒城想心也緊跟著揪了起來。
他曾經(jīng)那么想讓戚風(fēng)傳去死，想為自己死在火海中的父母報仇，可是真正當這個殺人惡魔死去的時候，他卻反而躊躇不前了起來。
因為這復(fù)仇并沒有帶給他如他預(yù)期中那樣的痛快，看著戚雅因知道自己父親死亡消息而昏迷在書房中，看著鮮血從她的雙腿間流出，聽著醫(yī)生說著她情況非常危急，喻寒城便覺得自己一瞬間墜入了冰窟中。
直到這時，他才真正意識到戚雅對他來說絕不止一個殺父仇人的女兒那么簡單。
這么多年過去了，她還是他心頭的紅朱砂，是刺進他心底的玫瑰刺。
而戚風(fēng)傳也從一個單純的仇人，變成了他最愛的女人的父親，變成了心上人在意的人。
復(fù)仇……真的有這么重要嗎？
第一次，喻寒城對自己之前的選擇產(chǎn)生了懷疑，就算戚風(fēng)傳死了，他的父母也回不來了啊。
失去的，永遠無法再擁有，可是在復(fù)仇的這個過程中，他曾經(jīng)擁有的，也漸漸失去了。
看著面前痛哭不止的戚雅，喻寒城覺得自己的心痛極了，他甚至想上前抱抱戚雅，告訴她，不要哭了，她還有孩子——是的，即使這個孩子是別人的，他也……
如果這能讓戚雅不那么痛苦，能讓她擁有活下去的動力的話。
他愿意接受。
“戚雅……逝者已逝，你還是冷靜點兒吧?！庇骱窍胍参科菅?，可兩個人的心隔閡太久了，開口的瞬間，安慰的話語也變成了這樣不冷不淡地語氣。
戚雅不聽還好，聽到這話的瞬間，心中的怨恨也漸漸涌起，她起身將身邊所有能扔的東西都能扔向了喻寒城，大聲怒吼道：“喻寒城，我恨你！你出去！你這個殺人兇手！你滾出去！”
“戚雅！”喻寒城想要躲開那些東西，卻根本抵不過戚雅的瘋狂，最后被逼到了病房的門口。
看著戚雅的情況，他知道自己也許不應(yīng)該留在這里，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便離開了。
而喻寒城走后，戚雅剛才的力氣也消失了，她再次趴在了床上，痛哭了起來。
對不起，是她錯了，她以為自己有能力跟喻寒城抗衡，可如今看來，一切都只是她的不自量力而已。
她要離開這里……徹底，永遠離開這里。
反正她爸爸也已經(jīng)死了，再也沒有理由強行留在喻寒城身邊了。
這個男人……她徹底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