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兮是什么人?”兩仙對著弈,七空子突然問道。
這一問令璧瓊慌張起來,連棋子都落錯(cuò)了位置。“兄長如何問到此事?可是出了什么事?”
蘭凰回天平山后,辜夙離便與歸云仙子膩在一處,他們本就是一同長在天宮中的,渡劫成仙的日子也不過差了幾百年。于是這兄弟倆便又重新下起了棋。
七空子本對這二人無太多興趣,見他這狀況,心道若是真的如那般,莫不是熠鉉所托之事豈不是難辦許多,于是便如實(shí)托出:“你走后不久,那虛空神尊便隔空傳話與我,叫我探聽探聽易洌川與李明兮二人來歷。趁著那二位飲茶談天的空兒,我便去看了看你那本司命冊子,可是——”
“那冊子上,既無前生也無來世,就連此生的也寥寥無幾?!?p> “正是。不但如此,這二人命中還都寫了差別甚微的一句話。易洌川的是‘守護(hù)帝姬一生’而李明兮的是‘廝守帝姬一生’一字差之千里。”說到這,司命仙君再不言語,怕所言入了天聽。也不敢使用仙法,只用手沾著水,寫道,“這二人,一人乃是太子殿下取了血,在老君煉丹爐九九八一天煉成的傀儡之靈,有了肉軀如常人一般生長思維,不入輪回,死了之后要再回太子身上;另一人乃是北海仙君轉(zhuǎn)世,死后便是北海仙君歸位之時(shí)。”
七空子也知此事不宜張揚(yáng),于是取了筆墨紙硯,這兄弟二人便在紙上對起話來。
“熠鉉似乎認(rèn)錯(cuò)了人?!逼呖兆訉懙?,“許是小夙離有意為之,他竟與蘭凰道那易洌川便是北海仙君渡川轉(zhuǎn)世,或許因名字相近,蘭凰便這么回了熠鉉,如若不然,他也不會對穆家軍一事不聞不問?!?p> “確然,”璧瓊接過筆寫道,“他若知易洌川所建功勛將帝姬轉(zhuǎn)世送入明德王府,也就不會任由穆四郎死去了。如今二人成婚行禮,怕是也瞞不住了。”
“我倒是想渡川早日歸位,這陰雨連綿的,禍害了多少百姓。熠鉉自然不會管這些,但此時(shí)那夫妻恩愛,必然會觸他逆鱗,恐怕是這凡間的李明兮,時(shí)日無多了。別的都是好事一樁,就是可惜了這一對剛剛成親的小鴛鴦。”
“兄長所言極是。”璧瓊頓了下手,“卻不知兄長為何如此憂愁?”
“還是因熠鉉?!逼呖兆邮沽藗€(gè)眼色,甚是無奈?!八窘形姨铰牫鲞@二人身份,確認(rèn)是何人,雖也沒說要將他二人如何,卻露出許多戾氣——書信之氣冷冷一片,大概連他自己都沒發(fā)覺,他這樣子,與當(dāng)日帝姬與渡川仙君訂婚一個(gè)德行?!?p> “情不自知啊......也是苦了帝姬,竟看上......罷了罷了,多說無益。不知兄長作何打算?”
“本想如實(shí)告知......現(xiàn)如今,便只有不做聲了。若初了什么差錯(cuò),恐非我輩可擔(dān)待?!?p> 這時(shí)二人聽見辜夙離與歸云仙子移步而來,便燃了那紙,收起筆墨硯臺,仍作下棋狀。
“你們這兩個(gè)石頭仙,日日只喜下棋,真真是無趣??蓱z我與歸云仙子,既非鸞鳥又非三珠樹,竟也不得你們瞧一眼?!?p> 兄弟二人聞言,不由得異口同聲道,“住口!”
辜夙離見他二人如此,目的已是達(dá)到了,伸手向歸云道,“你賭輸了,那寶物借我一用?!?p> 歸云便從懷里掏出個(gè)什么物件交與他,“你可莫要弄丟了。”
“那是自然?!闭f著邊收入袖中。
七空子此時(shí)有些氣不順,便與三位天宮有職位的仙君仙子道:“日子不早了,何不早些返天界?”
這是下了逐客令了。
璧瓊心中也有波動,便辭別兄長,與這二人同回天宮了。
此刻,兄弟倆方才談?wù)摰撵阢C——便是葉泫芝,正立于城墻瞧著明德王與安平侯待出征的隊(duì)伍。除去明德王與其麾下三萬人,剩余幾千皆是穆家軍舊部。葉泫芝瞧的其實(shí)不是這些將死之人,而是附近馬車中依依惜別的明德王夫婦。
除了葉泫芝無人得見在落了簾子的馬車中,那二人緊緊相擁,李明兮吻了萍川的頭發(fā),她的額間,她的眼睛,她的鼻尖,還有,她的雙唇。
嫉妒是什么滋味,葉泫芝已盡知了。
那二人纏綿悱惻,萍川緊緊抱住李明兮腰間,與他囁喏道,“你一切小心,我等你回來?!?p> 明兮也在她耳畔輕語,“明兮回來一定要帶阿萍去城中逛逛,上次我們沒去成,下次便去?!?p> 婦人妝扮的萍川臉色緋紅,在他懷中順從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而后二人終于分開,萍川與兄長作別,看著那長長的隊(duì)伍在絢爛的朝霞下,盔甲反著光,像一條河流一路向北,帶走了她的義兄與新婚的丈夫。
將前來送行的阿嫂與阿袀送回侯府,萍川回府時(shí)驀地感覺身邊多出來一個(gè)人。歪頭一看,是“老楓樹精”。
“好巧啊......楓樹兄。你出來兜風(fēng)?”
“不,我是來看你的?!?p> 萍川心中慌亂起來,“這老楓樹精究竟要作甚?!?p> “你嫁人了。”“老楓樹精”嘆道,“我心中雖甚是悲傷,但想你想得緊,仍是來看看你?!?p> “那便謝謝楓樹兄了?!逼即ǜ砂桶偷鼗亓艘痪?,心中卻暗自腹誹,這五千多歲的老楓樹精道行高深,與明兮親密之舉該不會都盡入他眼吧......
“我夫君對我很好,”萍川捏緊手絹,“我們還是要避嫌......”
“你的玉墜子呢?”“老楓樹精”置若罔聞,繼續(xù)問道。
“成親之時(shí)換了夫君的一柄劍。”
“你可是愛上那小子了?”
萍川猶豫了一下,才知“那小子”指的是李明兮。于是便堅(jiān)定地回答:“我愛他?!?p> “那他便非死不可了?!崩蠗鳂渚闹心?。
萍川卻不知,自顧接著說,“我希望他能平安歸來?!?p> “老楓樹精”心中一鈍,瞧著萍川。萍川被他熾熱的眼神看得渾身不在,便聽他道,“虛空神殿之事,我悔之晚矣,你快些回來好嗎。”那眼睛不知透過她,在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