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準備

　　武帝的賀壽貢品被劫，底下的小官戰(zhàn)戰(zhàn)兢兢亂成一團唯恐天子一怒浮殍千里連累到自己頭上時，關內卻是一片祥和喜慶，長安依舊如往日一般人聲鼎沸好一片太平盛世，與那戰(zhàn)栗不安的中原九府形成鮮明對比。

　　御書房內，已近五十知天命之年的武帝兩鬢只有少許斑白，看不出一絲疲老之態(tài)。雖近子時大部分嬪妃太監(jiān)都已早早休息，但這位帝國最高掌權者，雄才霸略的武帝依舊在勤勉的批閱奏章，司禮監(jiān)掌印大太監(jiān)王越貓著腰端著盤子悄無聲息的碎步走了進來，麻溜的從盤中拿起一根蠟燭替換掉燭架上已經(jīng)快燃盡的燭火，整個過程熟練的未發(fā)出一絲聲響。

　　他將已經(jīng)燒完的蠟燭小心的放入玉盤中歸置好后，才交到恭立在一旁等候的‘兒子’手中，小太監(jiān)端著盤子悄悄退出，整個御書房只剩下全神貫注看折子的武帝與恭立在一旁待命的王越。

　　青瓦琉璃盞被劫的奏報武帝只是粗粗掃了一眼，便同丟垃圾一般隨手扔到旁邊裝廢折的小框內，他揉了揉有些疲乏的眼睛感嘆到：“難得有一件琉璃喜歡的東西，可惜了….”底下人為了獻媚視若珍寶的東西在武帝眼里甚至還不如一府之地的奏報。

　　他一伸手王越便立即將段在手里多時的茶盞遞了過去，武帝淺咂了一口后斜了王越一眼打趣道，“早就跟你說過，沒事的時候坐候差就行，怎么不聽？”

　　“奴才哪敢在萬歲爺?shù)臅坷镒€是站著舒坦點?！?p>　　“你啊….”武帝擺手指著他意味聲長的一笑，“這么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累不累，朕又不會吃人。”

　　“主子是蒼天之子萬金之軀，能給主子做奴才就已經(jīng)是咱的福分了，其他的哪敢苛求！”

　　“還不敢苛求，剛那個生面孔不就是你做主調到御書房來的，聽說私底下還是你的干兒子??？”

　　王越趕緊誠惶誠恐的跪了下來，“要是主子不喜歡他，奴才現(xiàn)在就把他趕到外務監(jiān)（專司各種粗重臟累活計的太監(jiān)機構，一般得罪人或犯事的太監(jiān)才會被發(fā)配到那里）去?！?p>　　“我又沒怪你，跪什么？”武帝伸了個懶腰往簡易雕花木龍椅內靠了靠，抬腳搭到王越肩膀上哼了一聲，后者這才如釋重負笑嘻嘻的給他按腿，武帝懶洋洋的問道：“這段時間中原情況如何？”

　　“據(jù)奴才所知，咱們錦衣衛(wèi)配合各地衛(wèi)所一共打掉了七個亂賊的秘密據(jù)點，斬獲賊人近千，只是那幾個造反的賊首依舊沒有落網(wǎng)?！?p>　　“嗯….那幾個賊首武藝高強，尋常衛(wèi)所精銳守有余而攻不得，錦衣衛(wèi)的郎官人手又緊缺的很，你說朕要不要擴充一下六府的秘衛(wèi)？”

　　“主子都拿了主意了，就不要為難奴才這種就識幾個字的粗人了，萬一胡言亂語壞了主子雅興咋辦?！?p>　　“好你個狗奴才，嘴越來越甜了。”

　　“都是主子調教的好….”武帝說話越直白粗鄙，王越笑的越是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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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時間，內閣首輔張居正的書房也是燈火通明，張居正乃是兩朝元老，自先帝贏登機前便作為書童侍奉于左右，之后在贏帝二十一年的奪嫡之爭中雖因保持中立未得現(xiàn)任武帝之心，在其登機后就變相被調離中樞疏遠了幾年，但最終歷經(jīng)宦海沉浮十余載之后還是回到了內閣，并更進一步成為首輔，是秦帝國內當之無愧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輔國重臣。

　　張居正雖兩鬢斑白年逾花甲，但除了歲月留下的白發(fā)外精神依舊，單看那一雙碩大威嚴的眸子中泛出的精光就讓人難以相信這是位年近七十歲的老翁，反倒像一個得道回神的仙人；此時他正聚精會神的聽著翰林院弟子們對朝局的分析，偶爾出言點出其中要害，雖只是三言兩語亦讓眾弟子受益匪淺。

　　盞茶功夫后他便揮揮手遣散弟子們，禮部尚書李珍也跟著起身做了一揖欲要退下，“時候不早了，老師也早點休息吧?！?p>　　“不忙?！睆埦诱]上眼睛靠在躺椅里，擺了擺手示意自己這個官兒做的最大的首徒坐下，“珍兒，你今年多大啦？”

　　李珍意會，老師雖老但并不糊涂，他絕非簡單的問自己的年齡，“珍今年四十有九，比圣上小了一年，跟隨老師左右也有近三十多個年頭了?！?p>　　“這么久了??？一晃眼都半個甲子了….昨日那個毛躁的小子現(xiàn)今都變成我大秦的禮部尚書了，歲月弄人啊?！?p>　　張居正是個極其務實的鴻儒，不信鬼神不感傷歲月，今天突然說起這番話弄得李珍有些摸不清恩師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思索了半天仍不得其妙后小心翼翼的開口，“學生愚鈍，還請老師賜教。”

　　“賜什么教？你都當?shù)匠⒍反髥T了，還在老頭子面前裝糊涂？”

　　“這….”李珍隱隱猜到張居正所言何意，但卻不好開口只能低頭不吭聲，堂堂尚書竟如同一個受了氣的小媳婦，后無來者不好說，但絕對是前無古人了。

　　“禮部尚書專司我大秦禮祭考之事，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明我大秦的一之‘禮’；圣上在大秦盛時登機，一路運籌帷幄過關斬將掃六合，鏟除魑魅魍魎無數(shù)！可謂將王霸之氣運至極致，方有現(xiàn)在四海升平的盛世，所以當初眾人皆以為陛下之霸道不可取時唯獨老頭子看好陛下，為師在陛下奪嫡之際不去站邊，反在陛下登機后立足已穩(wěn)后才去支持，是不是馬后炮？”

　　“呃….”李珍有些摸不到頭腦，武帝登機時他才被恩師放出師門，得以一展宏圖實現(xiàn)自己的報復，對那一段動蕩的政治歲月自然記憶猶新，他自己就是武帝改革變法開疆擴土的堅定擁護者之一，更親手除掉了不少反對武帝的同僚，而現(xiàn)在的局面更證明了武帝當初的決策毫無疑問是正確且富有遠見的。

　　要說當初自己對恩師沒有微詞那是假的，可是此事都過去那么久了，現(xiàn)在還提起那些舊賬做什么？

　　張居正揉了揉眉心，“老夫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多讀讀道德經(jīng)做個君子，莫要耽誤了禮部的差事”

　　“是，學生告退了。”李珍起身做揖離開，出首輔官邸坐著轎子一路回府的路上，他一直在琢磨恩師最后幾句話，這個道德經(jīng)里又有何玄機？自己為官多年清廉克己，雖談不上三省吾身但自問絕對是知錯必改的人，怎么不是君子了….恩師話里的玄機為何？難道恩師怪他最近不應為武帝壽辰之事放松科舉管制？

　　‘老師也真是的，鄉(xiāng)試得明年立春起碼還有好幾個月時間呢，陛下的五十壽辰可就這一次，務必得做好了！’自以為讀到張居正用意的李珍不以為然，看來恩師確實是老了，眼神不如以前那么好使了。

　　可惜他不明白何為君子，何為國士；王霸之道不可孤王，更不可孤霸，失其一則失天下，他這個禮部尚書，只顧重王家禮儀，卻輕了天道大義，失也，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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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在武帝書案上連屁事都不算的案子，但到了聊城這里就是天大的干系，若非開封鎮(zhèn)撫司衙門一時半會兒抽不出人手，恐怕這時早就派一名高階緝事到聊城監(jiān)督查案了，到時就算明知佬山里真有惡鬼妖魔，大家也得硬著頭皮殺進去把貢品奪回來。

　　次日卯時三刻，天邊才露出一抹魚肚白時羅生就被海瑞催促著趕到錦衣衛(wèi)據(jù)點，匯合了老沈等一眾數(shù)十個諜子便出發(fā)現(xiàn)行去佬山中查探，待查明原因后便可調動衛(wèi)所精銳再次剿匪；只是羅生這次并不抱太大希望，要知道整個藩王的運輸車隊都折在那里一個都沒跑出來，就憑他們這大貓小貓三兩只恐怕難有建樹。

　　“這次你就跟在我身邊，如果有什么不對勁咱們立馬扭頭便撤，別管這些家伙….”

　　“可他們不是你同僚嗎？”

　　“狗屁！里面不知道混著幾個被外面收買的混蛋?！鄙洗魏谝氯硕伦×_生一事，可沒給他少添堵，即使回去親自調查了一番也沒收獲，因為有被收買嫌疑的人呢太多，故而本著寧錯殺一千不放過一個的心態(tài)，羅生將有嫌疑的人這次全部帶出來執(zhí)行任務，若是活著那是天意，死了的話就是天意如此了。

　　可以說被攔截一事發(fā)生后羅生成熟了一些，不再會自負的認為他可以收買所有人的人心，準備開始有選擇性的培養(yǎng)一些信得過的親信，然后用這些人去統(tǒng)御大部分人，只要核心不亂，外圍就算再如何不堪也不至于傷筋動骨。

　　漠鵖因為負傷被羅生勒令在家休養(yǎng)，算是間接避過了這次兇險的任務，老沈就比較苦了，作為聊城錦衣衛(wèi)名義上的最高長官，此時自然不能像羅生一樣單騎吊在隊伍末尾，他得帶著人在前方開路，處理分辨前方探路諜子帶回來的情報，決定下一步該如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