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入宮

　　日子一天天冷起來，臨近臘月，定國公府內(nèi)也漸漸忙碌起過年的事宜來。

　　而沈清婉學(xué)習(xí)禮儀之余，日日去與沈老夫人請安說話，祖孫二人亦是越來越親熱。

　　這日，沈清婉正在沈老夫人跟前說著話，穿著的一身水紅色蝴蝶戲春圓領(lǐng)對襟襖子甚是喜慶，再配著胸前八寶祥云紋長命鎖，整個人都顯得玲瓏可愛。

　　老人家便就是這般，喜得看小輩明艷活潑的。

　　“皇后娘娘向來疼愛你，聽說你好了便要你前去看看，明日進(jìn)宮只是尋常問問，你不必慌張。”

　　沈老夫人眼含慈愛，輕輕拍著沈清婉的手背，細(xì)心叮囑著她明日入宮覲見皇后的相關(guān)事宜。

　　“祖母放心，一切都打點(diǎn)妥當(dāng)了，教習(xí)嬤嬤也反復(fù)教了婉兒規(guī)矩，婉兒定不會讓祖母憂心的?！?p>　　沈清婉向沈老夫人身側(cè)蹭了蹭，又調(diào)皮地眨眨眼，頑鬧的樣子讓沈老夫人不禁噗嗤笑出聲來。

　　“你啊，雖說還是孩子心性，此番真是懂事了不少，竟比你幾個姐姐都少讓我操些心了?！?p>　　“祖母又拿婉兒取笑~”沈清婉嗔道，沈老夫人亦是爽朗笑聲一片。

　　這邊兒祖孫二人是親親熱熱，而沈清宜的荷詞院內(nèi)，則是一片烏云壓頂。

　　“賤人！腦子被湖水一泡倒是靈光了不少?！鄙蚯逡藲夂艉粢话驼婆脑邳S花梨木雕桌之上，頭上的七彩寶石流蘇墜被震得晃了晃。

　　邊上的丫頭早已嚇得低頭噤聲，大氣不敢出。

　　“好了好了，”邊上的薛姨娘掏出云容絲帕掩了掩唇，不緊不慢地說道，“你也知她靈光，日日哄得老夫人跟什么似的。有時間在這兒氣急，還不如多花時間想想怎么哄老夫人開心。”

　　“姨娘！”，沈清宜聽了自己親姨娘如此說，心里更是又急又委屈，“我何嘗不想哄老夫人開心，往常不都是如此，誰知那沈清婉如今軟的硬的都使不上力，我挑撥不得，哪里還能哄得老夫人開心了。”

　　薛姨娘暗暗翻個白眼，心想著自己生的女兒怎就如此沒腦子。

　　而沈清宜還在那兒說個沒完，“如今好了，她明日又可入宮覲見皇后娘娘。我就想不明白了，這么個潑辣無禮的女子怎就能如此入得皇后的眼，而我這般好卻沒人瞧見，一個個都道她將來是要嫁給五皇子做正妃的，仿佛全天下就寵她一個似的！”

　　越說越大聲，越說越生氣，氣急之余，竟又砸了個杯碗。

　　薛姨娘見她愈說愈烈，還砸起東西來，皺了皺眉招呼了丫頭來收拾。

　　就這一個描金牡丹茶碗只怕要丫頭一個月的月錢了。

　　雖說家大業(yè)大，要這樣砸東西，傳到沈言玨或者沈老夫人的耳朵里，也是落不了好的。

　　薛姨娘定了定神道：“好了，你也別惱。她畢竟是嫡出，又是幺妹。你也見過了，如今也不是以前那么潑辣的樣子。與其在這兒砸自己的東西，還不如多費(fèi)點(diǎn)心思在你父親，你祖母身上，哄得他們妥帖，才有你的好前程?！?p>　　沈清宜癟癟嘴，此刻她心煩意亂哪里還聽得進(jìn)這些，只一旁暗自生氣咒罵罷了。

　　薛姨娘見她氣悶不語，上前拉著她的手道：“你是我唯一的女兒，我自會為你籌謀?！?p>　　沈清宜聽罷也只平靜了些許，眉頭卻依舊緊皺。

　　翌日天不亮，和鈴軒中早已緊鑼密鼓地忙碌起來。

　　丫頭婆子端水的端水，整理的整理，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著。

　　而沈清婉則靜靜坐于鏡前，手側(cè)的燭燈在銅鏡中映出她姣好的容顏。

　　她身后的春蘭與夏竹正替她盤著發(fā)飾，比對著各式耳環(huán)發(fā)簪，不時看一眼鏡中的沈清婉，也不知此刻在想什么。

　　二人替沈清婉整理好發(fā)飾，便去拿昨日就挑好的衣物。

　　“春蘭，我看小姐如今嫻靜，連樣貌都比從前好上幾分了呢?！毕闹窀禾m咬著耳朵，吃吃笑著，“不知此番進(jìn)宮會不會遇見五皇子殿下，想必殿下也要看呆了。”

　　春蘭只白了她一眼道：“小姐自然一直都是好看的，我看你呀，是小姐性子好了，皮便癢了是不是？如今連小姐都敢隨便議論了?！?p>　　“哪兒呀哪兒呀，”夏竹忙扯扯春蘭的袖子，壓著聲音道，“春蘭姐姐你可別告狀，我是真真覺著小姐一日比一日更好看了?！?p>　　春蘭被夏竹討好的樣子逗得嚴(yán)肅不得，也微微含笑著。

　　沈清婉身邊這兩個大丫頭，春蘭本就比夏竹年長兩歲，雖不比嬤嬤經(jīng)驗(yàn)老到，相比之下自也是沉穩(wěn)不少。

　　如此一個沉穩(wěn)，一個活潑，倒是相得益彰了。

　　“小姐，請更衣?！?p>　　二人捧了衣物來到沈清婉面前，沈清婉瞧那衣料是極好的妝花云錦，觸手柔軟，色澤艷亮，如天際云霞般。

　　她本是不想穿如此鮮艷的衣物，再者平日也就挑了簡單的淺色穿來罷了。

　　只因沈老夫人愛看小輩穿紅著綠的喜慶，今日這身更是老夫人親手為她進(jìn)宮準(zhǔn)備的。

　　何況進(jìn)宮原也確是需盛裝以顯敬意，再之她要討得老夫人歡心，自然也是歡歡喜喜地穿上。

　　沈清婉本是生的極白嫩，畢竟大家出來的嬌生慣養(yǎng)，日日燕窩雪蛤地補(bǔ)著，皮膚自是保養(yǎng)得極好。

　　如今配得這身淺緋紅纏枝蓮地妝花裙，搭配頭上的鏤空蝴蝶鑲紅寶石金簪與耳垂小巧的水滴玉墜，更顯得嬌艷欲滴，如春花一般。

　　“小姐真是好看。”

　　“是啊是啊，小姐這身衣服太好看了?！?p>　　“頭上的紅寶石簪子也好看?！?p>　　丫頭婆子們紛紛低低夸贊著，沈清婉聽得倒是不好意思起來。

　　雖是好看，可這一身這未免也太繁復(fù)盛裝了，自己才多大點(diǎn)的人，哪里就撐得起這般裝飾了？

　　馮嬤嬤見狀也是滿臉笑意上前對沈清婉道：“小姐，馬車已備妥，準(zhǔn)備入宮吧?！?p>　　說罷便將手中細(xì)錦銀雪紋的斗篷給沈清婉披上，再小心系好。

　　沈清婉向馮嬤嬤微微點(diǎn)頭，眾人便圍擁著出了院子。

　　沈夫人早已在垂花門前等著，二人相攜出門去，便上了馬車。

　　外頭早已是寒冬臘月，可馬車內(nèi)卻是溫暖如春，只因四面都掛了厚厚的織金棉緞，只留小窗透氣。

　　車內(nèi)的小幾上亦是配了熱茶暖爐，待一杯溫?zé)岬拿鄄枞牒?，從整個車內(nèi)到五臟六腑都是暖融融，都是及其妥帖的。

　　沈清婉自知是母親擔(dān)心自己再凍壞了身子，便對沈夫人道：“車?yán)锊贾玫眠@樣暖和，讓母親操心了?！?p>　　沈夫人自是笑笑：“傻孩子?！?p>　　一路二人有說有笑，沈夫人亦是叮囑了不少宮中須知，所幸沈清婉記性奇好，一遍便全記住了。

　　到了宮門，遞了牌子，兩架暖轎已是早就備好候著了。

　　車駕不得入宮，原是要走進(jìn)去，沈夫人猜大約是皇后惦記著沈清婉身子，故而如此，于是遞了沉甸甸的小荷包給守著的宮人，只道：“多謝娘娘費(fèi)心?！?p>　　一路無話至永和宮，沈清婉牢記著教習(xí)嬤嬤教的規(guī)矩，不敢逾越分毫，低頭跟著沈夫人，恭敬地交錯雙手與身前，步履輕盈細(xì)碎，連壓裙幅的環(huán)佩都不曾發(fā)出一絲碰撞之聲。

　　穿過一片廊廡，進(jìn)到殿內(nèi)，一路過來，無論是殿中琉璃寶頂亦或者身周金碧輝煌的華麗擺設(shè)，沈清婉都只擦身而過并未曾瞧見似的。

　　“妾身攜女參見皇后娘娘。”沈夫人行至皇后寶座之前，斂衽不急不緩行禮問安。

　　沈清婉只在沈夫人身側(cè)后半步之遙，隨沈夫人低頭行禮叩頭，禮節(jié)熟練，不發(fā)一言。

　　“起來吧，賜座?！备咦系脑苹屎笠灰u鳳袍，滿面笑意，忙叫了起，又喚了宮人賜座。

　　皇后身邊的大宮女玉初亦是叫了上茶，便親自端了茶給了沈夫人母女。

　　“有勞玉初姑娘了?！鄙蚍蛉私舆^茶碗，和氣點(diǎn)頭致意道。

　　“夫人真是客氣?！庇癯踔谎诖揭恍?，便輕輕走回皇后身邊。

　　“婉兒，快上前來給本宮瞧瞧?！被屎箅m是聽祁佑說起過沈清婉的變化，此番見面依舊是吃驚不小。

　　原本是個頑皮不拘的孩子，此番再見竟是安安靜靜，天差地別了。

　　沈清婉起身行禮應(yīng)是，依舊低頭緩步上前，在皇后面前站定，等待皇后示下。

　　皇后見狀更是驚奇不已，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回頭愕然看了看沈夫人，沈夫人卻只是淺笑點(diǎn)頭，“這孩子，是拘束了不少?！?p>　　“哎，不必拘束，本宮可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闭f著，皇后拉過沈清婉的手，冰冷華麗的護(hù)甲觸及沈清婉的手心，竟讓她后背豎起一陣寒毛來。

　　“身子可好些了？”皇后未曾發(fā)覺沈清婉的不適一般，依舊關(guān)懷地詢問著，“本宮聽說你的事，也是嚇得不輕，更遑論你這么個小姑娘了。不必怕，今后小心些便是了?！?p>　　言罷，便喚了另一宮女玉沁去召了太醫(yī)。太醫(yī)原是早就準(zhǔn)備了，不一會兒便來了殿中。

　　正診脈呢，外頭宮人來報(bào)，說五皇子祁修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