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防不勝防
由于場務(wù)的工作性質(zhì)，只要在這個行業(yè)待久了，大多數(shù)人會患上腰腿痛、肩周炎這樣的老毛病。
而劇組醫(yī)藥費的報銷范圍，僅包括劇組人員在拍攝期間因工作造成的生病、住院等費用。
因此，劉帥拒絕了林文文的請求。
“可是，剛才場務(wù)頭都跑到我面前訴苦了，我們總不能不管吧？”林文文心中不悅，覺得劉帥有些不通人情。
“這些問題你管不來，也別管了。下次他再舊事重提，你就把我的話給他復(fù)述一遍?！?p> 通話結(jié)束。
林文文雖然不是個好面子的人，但劉帥的話讓她有些掃興。因為她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豆頭，要給他們買一些治療腰腿痛的特效藥。現(xiàn)在倒好，她在劉帥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林文文知道劉帥的為人，如果不是原則問題，他這個人其實很好說話的。
這時碰巧場務(wù)頭老豆走了過來，于是林文文叫住豆頭，把劉帥剛說的話給他復(fù)述了一遍。林文文生怕豆頭以為她根本沒有給劉帥交代，便在結(jié)尾補充了一句：“這是生活制片說的?！?p> 豆頭聽了她的話，雖然嘴上說“沒事”，但心里已經(jīng)暗暗罵起劉帥來了。
好你個生活制片，竟然壞老子好事！
豆頭雖然心中暗罵劉帥，但也知道想從這小子手上撈好處，無異于白日做夢。從進組到現(xiàn)在，劉帥的一舉一動豆頭可都看在眼中，知道這是個不懂變通的主。要想榨油水，還得從現(xiàn)場制片這里想辦法。
豆頭看著不遠處和邵鹽說話的林文文，一邊抬手掐著自己灌木叢似的下巴，一邊開始醞釀他的鬼主意。
這天吃過晚飯，阿暖和邵鹽在房間里開起了臥談會。
阿暖把一個月前結(jié)稿的小說《永遠的霧城》講給邵鹽聽，邵鹽不時插話，就小說中一些不明白的地方提出疑問。阿暖按照劇本大綱那樣把小說梳理了一遍，邵鹽聽完想了半天，說這部小說有點像小李子演的《盜夢空間》。
兩個人正說得開心，劉帥走到門外，叫阿暖出來。
“劉帥不會想追你吧？”鹽少沖阿暖擠眼笑道。
“想多了你?！卑⑴瘺_鹽少丟過去一個枕頭，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她幸災(zāi)樂禍的臉上。
“啊呀，完了完了，毀容了。這可咋辦？沒人要了，我這后半輩子可怎么活?。俊丙}少施展她無與倫比的演技，開始抱著枕頭在床上打滾。因為滾得力度太大，啪一聲摔到了地板上。
“行啦，你一不想結(jié)婚的人在這里鬼叫個啥？”阿暖笑著走出門去。
劉帥本來沒有爬墻跟偷聽別人說話的習(xí)慣，然而這會兒阿暖和邵鹽的笑聲差不多從走廊這邊傳到了那邊，也由不得他不聽了。
阿暖一開門，就看到劉帥愣在原地，不明所以地往她身后看了兩眼。
“呦，鬧洞房呢？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要不……你們繼續(xù)？”劉帥玩笑說。
“嗨，哪兒跟哪兒呀？找我有事？”阿暖站在門口，笑盈盈地看著劉帥。
劉帥經(jīng)不住她亮晶晶的眼睛這么一看，趕緊把臉轉(zhuǎn)向走廊另一邊?！案页鋈ヒ幌拢覀兟飞险f?！眲浾f話的時候，沒敢再看阿暖的眼睛。
“嗬，還挺神秘。等等啊，我穿件外套?！卑⑴f著，轉(zhuǎn)身走回房間，從衣架上拿了一件千鳥格的呢子大衣。
“我看，你倆今晚別回來了。”鹽少看著行色匆匆的阿暖，又轉(zhuǎn)頭看了看站在門外的劉帥，打趣地笑道。
“不回來了，我們?nèi)ツ膬?？”耿直的劉帥把鹽少的話當(dāng)真的聽了，于是一本正經(jīng)地順著她的話頭問了回來。
“哪兒都成！去找個陌生的旅店，耗盡你們最后的纏綿?！丙}少沉著嗓子，發(fā)出如同詩歌朗誦般的聲音。
“得，中招了吧。她這人啊，簡直讓人防不勝防?！卑⑴粗?zhèn)定自若的劉帥，一伸胳膊，把大衣套在身上走出了房間。
雖然已到了春天，但是冬季似乎還沒有完全遠去。
于是紹興的夜，依然寒冷。
阿暖和劉帥出了酒店，一路悠然散步，隨意而行。只見道旁的行人一律裹緊了衣服，在寒夜里顯得笨拙而遲疑。
琥珀色的街燈下，阿暖看著自己呵出的氣不斷變幻著形狀，消失在夜空中。
“不好意思?！眲浻靡痪淇吞自掗_場，接著說道，“把你叫出來，是因為有些話不好在酒店說?！?p>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讓阿暖有些猝不及防。什么話不好在酒店說？難道是……
阿暖看著劉帥像吃多了鎮(zhèn)靜劑似的眼神，從里面找不到任何感性的東西?？磥硭^“不好在酒店說”的話，不是她剛才猜測的那些話。
“我們現(xiàn)在不在酒店。”阿暖微微一笑，說道。
“所以現(xiàn)在可以說了?！眲浭媪艘豢跉?。
“出什么事了？”阿暖忽然意識到，劉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她。
“我想來想去，覺得還是你去跟小林說比較好?！眲浛人粤艘宦暎咀∧_步看著阿暖。
“小林怎么了？”阿暖疑惑地看著劉帥。
“身為現(xiàn)場制片，和場務(wù)走得太近不是好事。劇組里雖然大家都有說有笑的，但它其實是一個等級森嚴(yán)的小社會。一層管著一層，一層壓著一層。而林文文的現(xiàn)場制片，正好處在一個不上不下的尷尬位置。”劉帥并不著急回答阿暖的問題，而是娓娓道出了他對劇組的看法，
“所以呢？”阿暖問道。
“現(xiàn)場制片的尷尬之處在于，她所做的一切都被別人看在眼中。我說的‘別人’，既包括上面的人，也包括下面的人?！眲浾f到這里，繼續(xù)往前走?！八运灰环稿e，馬上就會有人找上門來。我說的，你可明白？”劉帥轉(zhuǎn)頭看著阿暖。
“不是有你幫著呢嗎？小林會出什么狀況？”阿暖不解地問道。
“我不可能一直在旁邊盯著。這不，今天剛出去買東西，她就被場務(wù)頭攛掇著來找我要東西了。”劉帥無奈地笑了笑。
“場務(wù)不是幫過我們的忙嗎？偶爾滿足一下他們，就當(dāng)是還他們?nèi)饲榱?。否則的話，難保他們不把那件事說出去。”阿暖說的是之前場務(wù)組幫她演戲，嚇跑了群頭的事。
“恐怕沒有那么簡單?！眲浀拿碱^擰成一團，認(rèn)真分析道，“場務(wù)頭這人油得很，他八成是看咱小林耳根子軟，好說話，這才打算從她那里撈點油水?！?p> “好吧，我回去了給林文文說，讓她別跟場務(wù)走得太近?！卑⑴瘒@了口氣。
阿暖和劉帥把話說完，就返回了酒店。臨進酒店的時候，劉帥忽然語重心長地來了一句，“如果讓制片人看見手底下有人盡幫著場務(wù)說話，那這個人在劇組可就待不下去了。這一點你記著，墨暖?！?p> “嗯。”阿暖看著劉帥，輕輕點了點頭。
一回酒店，阿暖趕緊上樓去找林文文。她走出三樓樓梯口，一轉(zhuǎn)頭就看見嬉皮笑臉的場務(wù)頭正站在林文文房間門外，把一籃子水果硬塞到了一臉為難的林文文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