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念的經(jīng)3
“呵,”遲謂非薄的唇角勾起一絲戲虐的弧度,就像是準備好看好戲一般,慢悠悠的說道,“那若是我告訴你,這本內(nèi)功是胡霽鑒寫的呢?”
“什么?!你說是老胡寫的?”青藤震驚的連連搖頭,無論如何也無法將這本損人利己的功法與胡霽鑒聯(lián)系在一起。
畢竟在當時進入熔爐的胡霽鑒就像是被逼入懸崖邊緣的餓狼,在性命與道德里傻子才會選后者,若是他練了此功法,定然能輕描淡寫的全身而退,怎么會就那樣永遠的留在那里……
當即青藤便否決了他,“這不可能!”
她豁然起身,少有的板起臉孔,義正嚴辭的說道。
“他雖然滿口胡言亂語,但他絕對是個正直良善的好人!怎么可能會寫這種邪魔外道的書!”
遲謂一臉你看,我就知道你不會信的表情,嘆了口氣。
“所以,他把它給燒了。”
“燒了?”青藤一愣,隨后又狐疑的看向遲謂,“那怎么還會有……”
她的語氣表情仿若依舊十分不相信這本內(nèi)功就是胡霽鑒撰寫的,雖沒明說,意思卻已表達了個十成十。
青藤此刻懷疑的態(tài)度令遲謂十分不爽,他冷哼一聲,別開臉去。
“哼,這種絕世功法,料定是誰都不會舍得全部燒掉,他敢下這個決心去燒,我也敬他是條好漢。
不過這也怪不的胡霽鑒,他的確是真燒了,他對人性看的很透,料定了此功法一出,絕對不會有人會按照功法章程,大費周章的去找極陰體制的人來對練,必定會去禍害普通女子,到時候武功高強的人就會滿天捉人,弄的生靈涂炭。
只是他不忍看自己的杰作付之一炬,點著火之后提前走開了,而他的師父又恰好路過,怕他燒的東西把整片后山都給燒了,所以就順手幫他滅了火?!?p> 興許這就是命運,只要這個火多燒一會兒,便不會有孟霽陽被撿來當爐鼎,胡霽鑒也能一帆風順的坐上平陽派的掌門之位,遲謂的師姐也不至于慘死,而盛霽月更是能與胡霽鑒鴛鴦成雙,恩愛一生……
仿若只要當初將這本書給燒干凈了,一切的結局都會轉變成幸福美滿,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經(jīng)歷過的過去,都早已成定局。
遲謂抽出長劍輕輕一挑,將馬智更前的酒壺挑入手心,仰頭猛灌一口,含糊不清的嘆道。
“可能這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數(shù)?!?p> 嘆息至此,就連遲謂自己都不由嗤笑出聲。
“玄妙的讓人頭皮發(fā)麻,你說說,這胡霽鑒大費周章燒掉的都是未撰寫的白頁,而他撰寫的功法內(nèi)容竟半個字都沒燒掉。
還剛好被他的那個好師父給收了去,功力再無寸進后,藏藏掖掖了好多年才拿出來嘗試。
這一切早一步,晚一步都不行,卻這一切都湊的剛剛好,你說這玄妙不玄妙?”
聽到此刻的青藤,心里頭已沒了開始的起伏,只因遲謂嘴里所描述的胡霽鑒都不是她所了解到的樣子。
與青藤心里頭市儈自私而鮮活的胡霽鑒比起來,遲謂口中的胡霽鑒更像是個純潔善良的天縱英才。
就和每個茶館里說書先生嘴里頭的男一號一樣,命途多舛之后留下一個傳奇的故事。
“起先他的師父避著家里人去青樓,只是到了后頭沒內(nèi)力的女子已不夠他提升功力了,而有內(nèi)力的女子又大多有世家背景,不好下手。思來想去之后,胡霽鑒的師父便用此功法,與那個畜生做交換,將我的師姐給換了去。
好在平陽派尚且也算是個名門正派,礙于門派顏面,胡霽鑒的師父不敢一下子就將師姐給弄死了,還真給她安排了一個妾室的身份,掩人耳目。
只是師姐性子溫婉,容顏又是端麗,日日跟在胡霽鑒師父身后,平陽派的掌門夫人自是容不下她,逼著胡霽鑒的師父讓師姐離開平陽派?!?p> 想到此處,遲謂不由深深的嘆息一聲,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懊悔師姐為何當初不在此刻真的離開,即便從此就要四海為家,但也好歹能留下一條性命……
“由此他便沒了辦法,只能費盡心思去找來了一個極陰之體的男童,也就是孟霽陽,來代替師姐對他的作用。
只是他教孟霽陽這本功法,孟霽陽卻不想受他掌控,日日被吸取內(nèi)力與永遠都逃不出去的痛苦,讓孟霽陽將苗頭對向了師姐。
他用他那副可憐兮兮的嘴臉,騙師姐喝下軟筋散,用這本功法,將她……所有努力修習的內(nèi)力全都吸干,之后隨手就將她丟棄在了荒山野嶺?!?p> 所以……遲謂說的任人魚肉,就是他的師姐在荒山野林里的那七天嗎?……
青藤不由后怕的抱緊自己。
“所以禽獸,是孟霽陽嗎?”
“他當然是禽獸,”遲謂雙目通紅,周遭逸散出來的殺氣仿若就要凝固成實質,螺旋而上吹的他的衣袍獵獵作響,“不過論起禽獸,他還是比不上我?guī)煾?,不!他不是我的師父!他才是個畜生!他根本不配為人師表,就連人,他都不配!”
遲謂的指節(jié)骨捏的咯咯作響,令本就陰沉的面容因為額頭爆出的青筋變得更加陰狠冷酷。
“你知道他是怎么騙我?guī)熃愕膯幔俊闭f出此話的時候,遲謂簡直恨的要把牙口咬碎,“他明知道師姐喜歡他,明明一直都心安理得的享受著師姐對他關愛與照顧,他卻還對她說。
你長大了,我給你安排了一個好人家?!?p> 遲謂不屑的冷笑一聲,仿若覺得這一切都荒唐至極。
“你知道這對于深愛他的師姐而言有多殘忍嗎?那可是她愛了十多年的男人啊,再她終于以為可以嫁給他的時候,卻被他當作物品一樣的交換給了別人。
可是師姐呢?為了遂他的心愿,毫無怨言的嫁過去了。
可是結果呢?結果卻是他收了人家的武功秘籍,將師姐賣過去給人當……
就不能對這個可憐的女人好一些嗎……”
他沒將那兩個字說出口,雙拳卻緊緊握住,似在強忍耐些什么。
青藤也不由皺起眉頭,她沒想過這樣冷酷的遲謂,居然還有個這樣善良到傻叉的師姐。
“所以你才殺了他?背上弒師的罵名?”
“罵不罵名,我無所謂,反正我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人?!?p> 遲謂緩緩地平和下來,他心中的仇恨已報,一切過往都已如云煙消散,這繁瑣的世界里已沒什么可以讓他掛念、擾亂他心神的東西了。
“所以謝謝,若不是你逼的孟霽陽使用絕招,我也不能這么快就替師姐報仇雪恨。
說起來,這本功法是胡霽鑒寫出來的,我本應該恨他的,畢竟這一切的苦難,都是從他這個源頭開始的?!?p> 思及此處,遲謂不免無奈苦笑。
“但是我居然對他恨不起來,甚至有些羨慕他,你可能不知道,寫出這本書的胡霽鑒,本身就是極陰之體,而他的師父本可以直接對他下手的。
可是正是他的師父疼愛他,才會不斷的舍近求遠……去換了師姐,又去撿了孟霽陽……”
如此這般的談起往事,不由令遲謂無限唏噓。
“我和我?guī)熃闳羰前莸竭@樣的師父,也不必落到這樣的田地。”
青藤一愣,隨后自顧自的將碗里快涼透了的姜茶一飲而盡。
“命運嘛,誰又說的準的呢?你也不用客氣,我只是順便。”
畢竟青藤真的是順便,她只是去完成胡霽鑒的心愿的,并沒有料到自己要找的仇人,竟也恰好是遲謂的仇人。
但遲謂卻不講究這些,畢竟孟霽陽實在滑溜的狠,若不是青藤把他給逼急了,就算自己在他身邊潛伏個十年半載,也未必能發(fā)現(xiàn)他的馬腳。
“你的順便幫了我很大的忙,所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脑?,敬請開口?!?p> 青藤感受著姜茶帶來的暖洋洋的感覺,淘氣的瞇著眼睛笑道。
“你這樣一說,我還真有事要找你幫忙?!?p> 遲謂本以為她會拒絕,連接下來怎么勸她的話都想好了,卻不料她竟答應的如此爽快。
遂他張了張嘴,將到嘴邊的話憋了回去之后,吐出了“請講?!倍?。
青藤見他答應的爽快,便笑瞇瞇的歪著腦袋說道。
“也不是什么難事,只是能不能將你的武器換成鐮刀,我沒想到你用的居然真的是魚骨劍,要是你不換的話,我打賭就要輸了?!?p> 遲謂一愣,竟……竟然是這個要求???
雖然覺得這個要求很無厘頭,而且適應新的武器也很麻煩,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既然答應了她,遲謂便略微頷首。
“可以。”
青藤沒想到他居然答應的如此爽快,笑瞇瞇的拍了拍馬智的肩膀,示意他們可以出發(fā)了。
遲謂側首瞥了他們一眼,裝作什么都沒看到一般,單腳跨坐在窗框上眺望遠方,直到他們的身影在這條大路上走遠了,他方才低聲喝了一聲。
“小二?!?p> 店小二連忙跑上來點頭哈腰,麻溜的擦著桌面,深怕眼前這位大爺兒不滿意。
“客官有何吩咐?”
遲謂瞥了一眼桌案上的糖水漬,從腰封里摸出一塊碎銀。
“結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