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原來的樣子(中篇之五)
第二天我來到劉小風(fēng)家時候他已經(jīng)收拾好了,有些褪色的黑西裝穿在他身上略顯寬松,白色襯衫,頭發(fā)也剪了,牙箍也摘下去了,一口稀疏的小白牙看上去也很整齊。
“還算聽話?!蔽疑舷聮吡藘裳塾X著還行,“走吧?!?p> “去哪兒?”劉小風(fēng)問道。
“去找瑪麗她爹。”我率先走下樓梯,“不過在去找他之前,我要先拿回我的鞭子。”
“什么?瑪麗她爸?這么說我們要給瑪麗家干活?!?p> “你不想去?”
“呵呵……”劉小風(fēng)竊笑著,我不視自知。
劉小風(fēng)說我的鞭子被他埋到“三糧庫”里面,而“三糧庫”就在劉小風(fēng)家樓后不遠(yuǎn)的地方,隔著兩排樓和一條小河,但要到對面就得繞路經(jīng)過一座小橋。
離橋還有一段距離,我發(fā)現(xiàn)這座小橋還挺忙碌,一輛輛拉運(yùn)土方的大卡車往來穿梭很是熱鬧。猶如龐然巨物一般的卡車帶著滾滾煙塵迎面開來氣勢驚人。
“這附近有工地?”我問劉小風(fēng)。
“沒聽說啊。這里一向很少有人來的,也沒見什么時候有過這么多車?!甭牭贸鏊灿行┚o張,“不會是……”他看了我一眼,一路小跑過了橋。
我緊跟在他后面也過了橋。眼前倒是沒看見有什么“三糧庫”,只有一個很大的工地。寫著“安全第一”、“質(zhì)量為本”的小旗子插在工地的四周。不遠(yuǎn)的前面就是工地的大門,各種車輛從中進(jìn)進(jìn)出出,十分熱鬧。
劉小風(fēng)被一個戴著安全帽的家伙攔在大門外,正跟那人撕扯。我來到大門前,看到里面機(jī)械轟鳴,塵土飛揚(yáng),人來人往一片忙碌景象。工地的中間已經(jīng)被挖出好幾個大坑,每個坑都有數(shù)十米見方,兩三米深。
“他不讓我進(jìn)去!”劉小風(fēng)見我來了忙向我求援。
我一把推開那個“安全帽”和劉小風(fēng)沖了進(jìn)去,劉小風(fēng)跑到大坑的邊上,急得直跺腳,“完了完了!都沒了!都沒了!什么都沒了!”
我知道壞了,這時那個“安全帽”又跟過來拽我,被我揪住。
“你們要干什么!”“安全帽”一邊掙扎一邊高聲喊道。
“這里原來是‘三糧庫’?”
“是啊?!?p> “你把東西埋哪兒了?”我轉(zhuǎn)回頭問劉小風(fēng)。
劉小風(fēng)看看我,眼中充滿愧疚。“就埋這兒了,這兒原來是一排糧囤,我埋在第三個糧囤的旁邊了,那會兒這里還有一棵樹呢,現(xiàn)在全沒了?!?p> “糧囤呢?”我問“安全帽”。
“都拆了?!?p> “那地上的土呢?”劉小風(fēng)問。
“都拉走了。”
“拉哪兒去了?”劉小風(fēng)問道。
“我也不知道……”
這時又過來兩個“安全帽”,他們見我揪著他們的人,上來就掰我的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有話好好說?!?p> 我推開他們,問道:“這里的土都拉哪兒去了?”
后來那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有一人說道:“這個我們也說不好。車輛都是外來雇的,我們是按“趟”給錢,他們自己找地方卸。好的土他們會拉到磚廠里煉磚,建筑垃圾什么的要么填海,要么埋了,不一定……”
“不一定?”我看了看劉小風(fēng),他現(xiàn)在一臉苦相,無可奈何地看著我,“你說怎么辦吧?”
劉小風(fēng)亂了方寸,“我也不知道,要不,要不咱們?nèi)ゴu場找找,也許能找得到?!?p> “去磚場找?你怎么不去海里找???”我松開“安全帽”,又揪起劉小風(fēng)的衣領(lǐng),“要不把你扔到海里,你給我找去!”
“什么東西丟了?”剛被我放開的“安全帽”小心翼翼地問。
“你媽!”我送了他兩個字,然后拽著劉小風(fēng)氣鼓鼓地走出了工地的大門。
冥王鞭是我最趁手的武器,少了它如同斷了我一條臂膀。現(xiàn)在我要面對魔王德魯,還有那個神秘的人——能一下子就砍掉我尾巴的神秘人。沒了冥王鞭我的實(shí)力大打折扣,對付他們更沒了把握。
這個可惡的劉小風(fēng)!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我氣得牙根直癢,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把他打個半死才解氣。
可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冥王鞭丟了或許還可以再找回來,但瑪麗那里可就不一樣。德魯他們敢在我的面前對瑪麗下手,對我的存在毫無忌憚,看得出他們也很急,那么我這里就更加耽擱不得。
“你別著急,我一定能把它找回來。你放心,只要我回去卜上一卦肯定能找到。別忘了,我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法師,沒有我找不到的東西,這你還不知道,這點(diǎn)小事不用放在心上,有我在那就沒有辦不成的事……?!眲⑿★L(fēng)在身后磨磨唧唧地說個沒完沒了。
我感到我的頭有點(diǎn)漲,體溫也在升高,眼睛也好像發(fā)生了變化。我把劉小風(fēng)懟在一棵大樹上,咧著嘴在他耳邊小聲說:“找到它,不然我就把你擰成鞭子,明白嗎!”
我不知道現(xiàn)自己變成了什么樣子,估計(jì)不好看。劉小風(fēng)一定看的了什么,他被嚇得不輕。他用手捂著嘴,渾身顫抖著拼命地點(diǎn)頭。
忽然有種強(qiáng)烈的無力感涌了上來。在我眼中原本清晰的世界,像是忽然間變了模樣,變得模糊而又陌生。看來這個世界不愿以一張臉久示于人,她那些不為人知的面孔讓人向往的同時也心生敬畏。
我長出了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安靜下來,這個時候理智是非常重要的。我不能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走吧?!蔽腋鷦⑿★L(fēng)說。
“去哪兒?”他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來。
“干正經(jīng)事。”我拿出雷斌給我的名片,對劉小風(fēng)說道,“給這個人打電話。說我要見他,跟他約個時間。”
劉小風(fēng)接過名片,對上面寫得東西表現(xiàn)出了濃厚的興趣。
“雷斌!”劉小風(fēng)驚呼一聲,“他是瑪麗的什么人?”
“他就是瑪麗的‘假爹’?!?p> “他就是瑪麗的繼父??!他的公司在咱們這兒可是赫赫有名啊,沒想到。”劉小風(fēng)說。
我們找了一個電話亭,劉小風(fēng)把電話撥了出去。很快電話就接通了,劉小風(fēng)在電話里先是自我介紹了一番,當(dāng)然吹噓自己是少不了的。在對方最后的耐心用完之前,他報(bào)上了我的名字,而他的身份則是我的“經(jīng)紀(jì)人”。
我怕他越扯越遠(yuǎn),就搶過來電話。電話另一頭的男中音很有磁性,我聽出那是雷斌的聲音。當(dāng)他得知我對他的提議感興趣的時候,馬上邀請我到他那里去詳談,接著他給了我一個地址,問我什么時間方便,我說下午。
中午剛過我就帶著劉小風(fēng)來到了雷斌說的那個地方——“海棠山麓”,那是一片建立在郊區(qū)的豪華別墅區(qū),遠(yuǎn)離城市的喧囂,很是安靜,是所謂成功人士的聚居地。
經(jīng)過打聽,我們找到了雷斌的家,一個有著漆黑大門的高大院落。我跟看門的一個半大老頭兒講了我的來意,他讓我們先等一會兒,他要去通告一下。我倆等了好半天,他才慢慢悠悠地走回來告訴我們可以進(jìn)去了。
院子里很是寬闊,能有一個足球場大小。一條用青石鋪成的小路從院子中央穿過,路的兩邊是經(jīng)過修剪的草坪,再往前是寬敞的停車場。停車場的后面是一幢白色哥特式建筑,有三四層樓高,尖尖的屋頂和高大的落地窗很有幾分歐羅巴的“范兒”。
雷斌沒來接我們,也沒讓任何人來。我心里不太舒服,可誰讓我自己主動找上門來的,這多少有點(diǎn)“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味道。
當(dāng)我們走進(jìn)一樓大廳的時候,發(fā)現(xiàn)屋里有很多人,但沒有一個是我認(rèn)識的。
“怎么有這么多人?”劉小風(fēng)問我。
“不知道。”這些人都是清一色的男子,而且看來年紀(jì)都不大。他們神情莊重,或站或坐,卻都閉口不言,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我們找雷斌,麻煩哪位給告訴一聲,”劉小風(fēng)大聲說道,“就說我們莫大哥來了,讓他出來迎接一下?!?p> 劉小風(fēng)的嗓門很大,估計(jì)他們都能聽到,可是他們竟然都沒有反應(yīng),其中有幾個人看了我們一眼,不僅沒回答還扭頭淺笑了一下,真是怪事。
“哎,你們怎么回事,家里來客人了,怎么也不知道招呼一下?!眲⑿★L(fēng)挑了他們的理。
依舊沒人搭理我們。
“是你!”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從二樓傳來,“你不是說不來嗎?”
我抬頭一看是瑪麗。她扶著欄桿驚訝地看著我,眼中放著亮光。話音一落,她小燕一般飛快地從二樓跑了下來。
“你不是說不來嗎,怎么又來了。”她來到我身邊,把手往身后一背,搖頭擺尾跟沒有骨頭似的。
“你怎么不上學(xué)呢?”
“長假嗎,還有兩天呢?!彼鲩W著眼睛像是心情好極了的樣子。
“他們是怎么回事?”我問道。
“他們呢,他們等著面試呢?”
“什么面試?”我有點(diǎn)糊涂。
“你猜?”
“廚師?”
“不是。”
“花匠?”
“也不是?!?p> “家教,而且還是德育教育?!逼鋵?shí)我的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
瑪麗翻了我一眼,“明知故問。”
其實(shí)我心里清楚,這些年青人應(yīng)該是來應(yīng)聘保鏢的。雷斌被這幾天的事情刺激了,他覺著有人想要算計(jì)他,他想要找人保護(hù)他和家人的安全。
“我們都找到好幾個了,全都比你帥比你強(qiáng)?!爆旣惡鲩W著眼睛,很開心的樣子。
“那不可能?!蔽依湫χf道。
“你不信他們都比你強(qiáng)?”瑪麗道。
“不信。不可能有人比我?guī)?。”我說。
“吖,惡心,等會兒你就知道了。”瑪麗轉(zhuǎn)身上樓,半路還做了個鬼臉,“我去告訴他你來了,你在這等著啊,不許走?!?p> 很顯然瑪麗的到來攪動了這里的氣氛,而且她帶來的消息是這里絕大多數(shù)人都不愿聽到的,甚至有幾個人不愿再等下去的直接推門離開。
從小聲嘀咕到大聲嚷嚷不到十秒鐘的時間,人們開始議論紛紛。我找了個不太顯眼的位置坐下,躲避人們復(fù)雜的眼光。
劉小風(fēng)又有了很好的舞臺,他很快跟那些人熟絡(luò)起來,雙方各取所需,劉小風(fēng)的表現(xiàn)欲得到了滿足,而他也“慰藉”了其他人的好奇心。
又過了沒多一會兒,雷斌從樓上走了下來,跟在他身后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是瑪麗,另外一個我沒見過,是個不算太年輕的矮胖男人。
“真沒想到,真沒想到,”雷斌遠(yuǎn)遠(yuǎn)地朝我伸出了雙手,“真沒想到您能來,大駕光臨不勝榮幸。”
其實(shí)我最討厭的就是和他這樣虛偽的人寒暄,但在這樣的場合也沒辦法,我只能起身迎上去和他周旋。
“你太客氣了。”他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使勁搖晃。
“剛開始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還不太敢相信,沒想到這是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可能是我的到來確實(shí)出乎他的意料,不過他的表現(xiàn)也的確有點(diǎn)過火。
“我回去后又想了想,覺著你的提議不錯,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我確實(shí)沒辦法拒絕?!蔽艺f。
“是吧。走,咱們樓上說?!闭f著話就示意我隨他上樓。
“走啊,還愣著干什么?”瑪麗見我沒動地方,不解地問道。
“我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來一個人沒給你們介紹?!蔽艺f。
“哦,”雷斌和瑪麗都愣了一下,“誰呀?”
這時劉小風(fēng)干咳了兩聲,從人群中走了過來。
“鄙人姓劉,雙字小風(fēng),江湖上人們常提起的‘風(fēng)流小法師’,便是區(qū)區(qū)……”
“他叫劉小風(fēng),是我的……朋友兼助手。”我打斷了他,怕他扯得太遠(yuǎn)。
“哦,我們見過的?!崩妆蠖Y節(jié)性地和劉小風(fēng)握了握手,“既然是和莫先生一起來的當(dāng)然歡迎,來吧,請?!?p> 劉小風(fēng)覺著和雷斌握手是莫大的面子,嘴角咧開數(shù)道細(xì)紋,喜悅之意溢于言表。
“你就是那個,那個……”瑪麗像是想起了什么,指著劉小風(fēng)一時語塞。
“對,就是我?!眲⑿★L(fēng)也許認(rèn)為瑪麗想起了前天在雨夜里二人說過話的事,便欣然認(rèn)可。
“那個,那個在山上被人打得特慘的那人嗎?”瑪麗道。
看來他們倆對于記憶的篩選存在著很強(qiáng)的互補(bǔ)。
“??!”劉小風(fēng)一愣,頓時臉一紅。
“沒錯,就是你?!爆旣愡€左右看了看劉小風(fēng)的臉,“恢復(fù)得挺好的,當(dāng)時看你一臉血,把我嚇得夠嗆,還以為臉都得讓人給打癟進(jìn)去了呢。哎呀,還好沒事?!毙」媚锏男恼嫔屏?。
“嗯,沒事,就他那兩下……嗯,什么……根本傷不到我?!眲⑿★L(fēng)東張西望,全然沒了剛才那股勁頭。
“走吧,有什么話咱們上樓去談,有的是時間?!崩妆蟠叽佻旣惡臀覀儭?p> 這時,跟在雷斌后面的那個矮胖男人說話了,“請大家把手里的簡歷交給我,然后回去等電話。有消息的話,我會在三天之內(nèi)通知你們,啊,好吧……”
隨后我們幾人來到樓上的一個房間,房間很是寬敞,裝修陳設(shè)也是歐式風(fēng)格。幾把精美而不適用的歐式木椅,擺在一張長條的實(shí)木書案前。大紅的窗簾半遮著高大的落地窗,陽光照射進(jìn)來,在柔軟的地毯上留下一條明暗分明的斜線。
房間的墻壁上貼著暗紅色花紋壁紙,還掛著幾張人物畫像。精美的畫框里,人物表情僵硬呆板,畫的筆法粗糙拙劣,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名家的手筆。但不知這怎地,看著這畫卻讓我想起這精美的房子和他的主人,他們之間似乎有著某種異曲同工的地方。
接下來我們所談?wù)摰臒o非就是把這事敲定。那個矮胖男人是雷斌的助理,姓王。他拿出一份協(xié)議讓我簽字,被我丟在一邊。我跟雷斌說用不著這么繁瑣,作為他的“朋友”,我要保護(hù)他的家人,而作為一點(diǎn)點(diǎn)的回報(bào),他給我每天十箱泡面的錢就算完事。
雷斌笑著點(diǎn)頭應(yīng)允,因?yàn)槭孪人呀?jīng)另外招募了幾個人,所以我們之間也要分了一下工。那瑪麗一聽要分工,果斷地論證了家里沒有人能接受我,當(dāng)然除了她以外,最后她“勉為其難”地接受我成為她的“助理”。
這正合我意,看來一切進(jìn)行的都很順利。我如愿以償?shù)鼐o緊地抓住了這條線索,下面不管德魯他們將如何行動,我都會守株待兔把他們擊個粉碎。
也許目前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我長出了一口氣,心里平靜一些,我回頭看了看劉小風(fēng),他正盯著墻上的一副畫出神。
那畫是張人物畫,也是歐洲古典風(fēng)格。畫中有個小男孩,穿著白色歐式圓領(lǐng)衫,正在堆滿書卷的書案上用鵝毛筆畫著什么。整幅畫卷用色單一,布局失衡,空間透視什么的更是無從談起,更像是一個初學(xué)者的習(xí)作。
劉小風(fēng)對這副畫時而點(diǎn)頭贊嘆,時而搖頭嘆息,唏噓得不行不行。
這小子又在這里裝逼,這時千萬別去搭他的茬,否則你準(zhǔn)會后悔??墒桥率裁磥硎裁?,瑪麗樂顛兒地朝劉小風(fēng)走了過去,我剛想說“不要”,可是已經(jīng)晚了。
“你懂畫?”瑪麗問。
“不敢說懂,略知一二。”劉小風(fēng)眼睛并沒有離開那畫,“家嚴(yán)曾經(jīng)在藝術(shù)館干過,所以從小我接受到了嚴(yán)苛的書畫教育?!?p> 又來了,我一聽這話就頭疼。于是趕緊走到他們身邊,搶話道:“明天咱們來上班,現(xiàn)在還得回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走吧?!?p> “你等等,我還想聽聽他怎么說呢?!爆旣悎?zhí)拗不肯,這丫頭倒霉催的。
“那你說這畫畫得好不好?”瑪麗問劉小風(fēng)。
“材質(zhì)、裝裱都還算是可以。只是可惜……”
“是不是光線不太對?”
“不是?!?p> “那是不是層次感不強(qiáng)?”
“也不是?!?p> “那到底哪里可惜了?你倒是說?。俊爆旣愑悬c(diǎn)急了。
劉小風(fēng)轉(zhuǎn)過頭來,一本正經(jīng)地對瑪麗說道:“這么好的畫布可惜了?!?p> “……”瑪麗的臉紅得像柿子,她一跺腳,摔門而出。
“怎么了?”劉小風(fēng)和我都有點(diǎn)迷惑。
雷斌過來說道:“別介意兩位,這孩子慣壞了。這畫是她畫的,沒辦法,畫完還要四處掛?!?p> “哦……”我恍然大悟。
“你們也許不知道,瑪麗其實(shí)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崩妆舐燥@尷尬,“她是我妻子和她前夫的孩子,我妻子很怕她受委屈,所以對她特別嬌慣。而身為繼父,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來管教她,這點(diǎn)你們應(yīng)該明白;我這個‘假爹’也不好當(dāng)??!”
“那她親爹呢?”劉小風(fēng)提出了一個非常失禮的問題。
“沒禮貌?!蔽亦凉值氐闪怂谎郏车乩飳λ惶舸笾?,問得好。
“……在一次意外的事故中去世了。”看得出來雷斌并不愿意回答這個問題,可終究還是說了。
“他畫的這個孩子就是那個小男孩……她弟弟?是你自己的孩子,對吧?!蔽覇?。
“對?!崩妆笳f。
“不像不像?!眲⑿★L(fēng)對著畫晃腦袋。
雷斌瞥了劉小風(fēng)一眼,沒說什么。他顯然不愿跟我們聊這些,三言兩語便岔到別的話題上。他不愿意講,我也不好深問。
在我們又談細(xì)節(jié)的時候,劉小風(fēng)對樓下停著的車又來了興趣。不時跟那位矮胖的王助理打聽,那位助理一面的緊跟雷斌我們的話題,一面還要應(yīng)付劉小風(fēng)的提問,一心二用的功夫很是了得。
“看來你這位朋友挺喜歡車的嗎?!被締栴}都已經(jīng)談完了,雷斌看出劉小風(fēng)對車很感興趣。
“男人有幾個不喜歡車的?!眲⑿★L(fēng)答道。
“要不要到我這里來開車?!崩妆髥柕?。
“我,”劉小風(fēng)指著自己,“我不行,不行。我的技術(shù)不行,再把你車弄壞了?!?p> “沒關(guān)系,車這個東西你得練。你要是沒什么事做,就到我這里開車來吧,我是不會虧待你的,誰讓你是莫先生的朋友呢?!崩妆笳f道。
劉小風(fēng)看了看我,好像是動心了。
“那你就來吧,既然雷老板這么有誠意?!蔽也荒苻k駕照,沒辦法開車,而劉小風(fēng)恰好能彌補(bǔ)我的不足。
“行倒是行,可我怕…….”劉小風(fēng)的意思我們都知道。
“不要緊,我這里的車多,你可以先找個順手的練練。”雷斌也是愛車的人,能這么做也是很慷慨了。
“那好。”劉小風(fēng)笑道,“那謝謝你了雷老板?!?p> 看到劉小風(fēng)答應(yīng)留下來當(dāng)司機(jī),我很高興。至少他有了個合理的身份,否則還要給他一個“安全助理”的“助理”這樣尷尬的名份。
商量的差不多了,我覺著呆下去沒意義了,就跟雷斌告辭,說我想要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明天再過來。
雷斌一再表示他這里一應(yīng)俱全,什么都不缺。但是我執(zhí)意要回去一趟,他也不多做挽留。
下樓的時候我們看見了瑪麗和他的弟弟正在樓下的客廳里玩鬧。小孩對我還是有點(diǎn)怵,不敢看我。
“回頭見了,我們要走了?!眲⑿★L(fēng)笑呵呵地跟瑪麗打著招呼。
“哼。”瑪麗白了他一眼,沒理他。
劉小風(fēng)討了個沒趣,但他反應(yīng)也很快,目光馬上轉(zhuǎn)向了小男孩,“小弟弟。”
男孩正跪在沙發(fā)上,拿著變形金剛里的“大黃蜂”在沙發(fā)的靠背上翻山越嶺。他聽見劉小風(fēng)跟他說話,扭頭對著劉小風(fēng)一吐舌頭:
“呸。”
十一章什么是江湖
雷斌要派車送我們回去,被我拒絕了。等到了劉小風(fēng)的家里,我迫不及待地讓劉小風(fēng)拿出那套“玩意”,我要趕緊找到我的鞭子。過場和以前的都一樣,不同的是這次勺子柄指向陽臺的一個破方便面箱子。
“怎么說?鞭子在哪里?”我問。
劉小風(fēng)吧唧著嘴,皺著眉,“這個卦象……主變卦……水澤節(jié).....這個坤為地是……”劉小風(fēng)嘴里嘟嘟囔囔,手里還在不停地掐算著。
“到底怎么樣了,你倒是說?!蔽矣悬c(diǎn)著急了。
“你別著急,”劉小風(fēng)神情莊肅,嘴里念念有詞,過了半天終于說道,“東西沒丟,還能找回來。不過.....”
剛聽到“東西沒丟”時我心情一陣輕松,但后來聽到“不過”時又讓我緊張起來,“不過什么!”
“不過,不過暫時好像找不到它。”劉小風(fēng)說道。
“暫時找不到是什么意思!那不就是丟了嗎!”
劉小風(fēng)又看了看銅鏡和勺子,“鞭子沒丟,卦象上就是這么說的,不信你看。只不過是暫時找不到而已,等到了時候,它自己就會出現(xiàn)。”
“那要等到什么時候它才會出現(xiàn)?”我問。
“這個,”劉小風(fēng)又看了看銅鏡,“等到時候你就知道了?!?p> “屁話!”我憤憤道,“始終找不到就是始終沒到時候嘍。”
劉小風(fēng)點(diǎn)頭。
第二天的早上,我們來到了海棠山麓雷斌的家。其實(shí)我們也沒帶什么行李,只不過把劉小風(fēng)的那堆占卜用的東西打了個包帶了過來。
雷斌對我們還是很熱情,他先是讓那個王助理給我們安排好房間,讓我們把東西放進(jìn)去,然后他又親自給我們介紹了這里的情況,哪是餐廳、哪是廚房、哪是休息室、哪是健身房……諸如此類,非常詳細(xì)。
等一切安頓好后,王助理問雷斌是不是可以開始早餐了。我看看太陽已經(jīng)很高了,他們怎么這時才吃早飯。
雷斌看出我的意思,笑道:“現(xiàn)在是假期,公司和學(xué)校都放假,瑪麗要睡懶覺,起來的晚一些?!?p> 和所有在這里工作的人不同,我們是可以和雷斌家人一起用餐的,這也算是“朋友”的特權(quán)。
瑪麗被人喊了半天才下來,蓬松著頭發(fā)面帶倦容,她看到我時一怔。
“我不吃飯了,你們吃吧,我不餓?!闭f著話“噔噔噔”跑回樓上去了。
“這孩子?!爆旣愃龐寣ξ仪敢獾匾恍Γf道:“都是我把她慣壞了?!?p> 早餐也是很豐盛的,粥粉面飯,中西甜點(diǎn)樣樣不少,有餛飩也有麥片粥,有油條也有“法棍”,有豆?jié){也有果汁,排滿了一張長條桌子。
我看到劉小風(fēng)手攥著一根長長的“法棍”——法式長面包,當(dāng)油條就著豆?jié){吃,我干咳幾聲,他裝作沒聽見,眼睛瞟向一邊。
這時,瑪麗從樓上走了下來,明顯是經(jīng)過了一番精心的打扮,頭發(fā)梳理得很好,臉上也不知擦了什么,放著柔潤的光。
“我要上街買東西,喂,你?!彼种更c(diǎn)我,“跟我上街。”
我手里拿著一個面包圈正要往嘴里放。
“看什么看,走啦?!爆旣惔舐暣叽傥?。
“瑪麗?!眿D人嗔怪道:“怎么這么沒有禮貌,怎么也要讓人家先吃完飯?jiān)僬f。”
“飯什么時候吃不行啊,走吧。”瑪麗見我仍站在原地沒動,過來伸手拉著我就往外走。
她把我拽出大門,走到停車場一輛黑色轎車前,從挎包里掏出車鑰匙按了一下,黑色轎車鳴叫了一下,她拉開車門。
“上車。”她把我推上車,然后自己做到了副駕駛的位置。
“開車,隨便去哪都行?!爆旣愓f道。
我并不搭話,微笑著看著前方。
“你笑什么?開車?!爆旣愓f道。
“我不會。”我說。
“開什么玩笑,你不會開車?那你當(dāng)?shù)氖裁幢gS?”
“誰說我是保鏢了?”
“那你來這里干什么?”
“我是‘安全顧問’,只保護(hù)你的安全,你的司機(jī)還在屋里吃著呢?!蔽艺f道。
瑪麗疑惑地眨著眼,“不管了,你不開車也行,但你得教我那個?!?p> “哪個?”我問。
“就是那個,”瑪麗說著,對我挑起了大拇指,小嘴里還“噗噗”地學(xué)著聲音,“噴火那個?!?p> “哦,那個簡單,你有打火機(jī)嗎?”
“要打火機(jī)干嘛?”瑪麗一邊問一邊打開挎包,從里面掏出一個打火機(jī)遞給我。
我左手點(diǎn)燃打火機(jī),用右手豎起的拇指擋住,學(xué)著她的樣子,“噗——”
瑪麗半瞇著眼睛歪著頭看我,目光陰冷。接著她又從挎包里掏出一個錢夾,在手上拍了拍,“說吧,你想要多少?”
“這個不是錢的事,小姑娘?!蔽彝崎_車門就要下車。
“你要是不教我,我就叫他解雇你。”瑪麗立即翻臉威脅。
“你覺著他會聽你的嗎?”我走出車外,扶著車門對她說。
瑪麗猶豫了一下,臉上露出狡黠的笑,“那我就告訴我媽,說你騷擾我,還想摸我……總之,你在這兒別想干成?!?p> “隨你的便?!弊焐线@么說,但是我心里也有些忌憚。不能讓這件事影響我的計(jì)劃,可是我又不能真的教給她噴火什么的,這真教人為難。
“要不咱們這樣得了,這樣的把戲我還會很多,我教你點(diǎn)別的行不。噴火那個太危險(xiǎn),而且一時半會你也學(xué)不會?!蔽艺f。
“不行?!爆旣惏杨^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就要學(xué)這個?!?p> “你要實(shí)在想學(xué),那也不是不行,不過學(xué)這個可是有代價的。”我裝作十分為難的樣子。
“什么代價?你說?!爆旣愓f。
“代價就是你的皮膚要變得跟我一樣黑。”
“什么?”瑪麗驚道。
“還有手指也會變粗,你可要想好。”我說。
果然,瑪麗聽了我的瞎話低頭不語,她猶豫了。女孩都是愛美的,再什么絕世神功和美麗漂亮比起來,她們還是選擇后者。
“你騙我呢對不對,哈哈……”瑪麗干笑著地盯著我的眼睛,試圖從中看出破綻。
我不說話,只把我那又大又黑的手對著她來回翻看。她臉上的表情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在變化,笑容慢慢僵硬,繼而從她的臉上緩緩?fù)巳?,最后只剩下失落?p> “那這個不行,你還能教我什么?”瑪麗一下子泄了氣,癱倒座椅上。
“對身體影響最小的……”我還得想個招穩(wěn)住她,“對身體影響最小的……最小的……就是讀心術(shù)!”
“讀心術(shù)!”
“對?!蔽沂挚隙ā淼竭@世上以后我看過很多書,心理學(xué)方面的書也看了不少,對人類的心理學(xué)有點(diǎn)了解。再說“讀心術(shù)”這個字眼夠“炫”,應(yīng)該能應(yīng)付她一陣子。
“可是,你這讀心術(shù)有用嗎?”瑪麗來了點(diǎn)精神,坐直了腰桿。
“哎,用處太大了。能知道別人想啥呢,你說有沒有用?!?p> “那倒是……”瑪麗翻著眼想著什么,一看就知道她在預(yù)支對別人使用讀心術(shù)的快感,“而且還對身體真沒什么影響……那好學(xué)嗎?”
人類的劣根性,永遠(yuǎn)都想不勞而獲。
“好學(xué)。”我見有門,又重新坐回到了車?yán)?,“不過得從基礎(chǔ)學(xué)起?!?p> “那基礎(chǔ)是什么?有咒語什么的嗎?好記嗎?”瑪麗問道。
“用不上那玩意,你首先要集中精力盯著對方的腦門看,想象那就是對方的思想,你要想辦法看穿它……”我把心理學(xué)上微表情、潛意識什么的經(jīng)過加工,玄之又玄地講給她聽了,把瑪麗講得頭暈?zāi)垦#贫嵌?p> “等到你什么時能知道對方下句話要說什么了,就算略有小成了。這個讀心術(shù)雖然簡單,但也不是一天就可以煉成的,你平時要多加練習(xí)?!弊詈笪业脑~也用得差不多了,瑪麗也徹底懵了。
“等等,剛才你說的‘要在自己的腦中形成一個點(diǎn),然后再將這個點(diǎn)從意識中抽離出去,余下的畫面就是對方腦中的第七識……’這話是什么意思?”瑪麗問我。
我說過嗎?那是什么意思?我仔細(xì)回想剛才說的東西,半天才想起了剛才確實(shí)說過這樣的話??磥砗糜浶圆攀侨龊弥e的第一要素。
“你說的那個是這個意思……”
希望這個辦法能拖住她一段,否則真對不起我的心血,剛才我編的東西足夠開創(chuàng)一門新的學(xué)科?,旣悰]去逛街,她鎖了車上樓。我也回到屋子里,瑪麗她媽問她為什么回來的這么快,她敷衍了兩句就直接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劉小風(fēng)在靠在一張椅子上消化食物,過了一會兒他從王胖子那里要來一輛半新不舊的車,在院子里溜上了。
我閑著沒事,王胖子介紹幾個同是新來的年輕人給我,我同他們打過了招呼就在院里亂轉(zhuǎn),直到晚上吃飯。
晚上瑪麗又問了我?guī)讉€問題,我胡亂編了一通瞞哄了過去。看來她還是很用功的,我心中暗笑,不知這套我自創(chuàng)的功法能被她練成什么樣。
就在這樣的平靜中又過了兩天,瑪麗的假期也結(jié)束了。開學(xué)的第一天,劉小風(fēng)開著價格不菲的黑色轎車,載著我和瑪麗去學(xué)校。車上瑪麗一言不發(fā),目光呆滯。
把瑪麗送到學(xué)校之后,我叫劉小風(fēng)我開車在街上練手,順便也讓他看看街上有沒有什么異樣。但這顯然不可能,他在開車的時候緊張得要命,雙手抓著方向盤就像落水的人抓著救生圈,倆眼死死地盯著前面的路,像是它會跑掉一樣。
我看著車窗外面的行人車輛,不愿錯過任何一張臉。心想德魯大概就混跡其中,而且就在某個角落注視著我們。我們就這樣逛了一大天,直到劉小風(fēng)膀背發(fā)麻,我兩眼發(fā)酸才告結(jié)束。
傍晚時分去接瑪麗,我們依舊把車子停在原來那條街道上,就是我和雷斌初次見面的地方?,旣愐蝗缂韧刈咴谧詈螅⒉皇且粋€人,在她身后緊緊跟著一個男孩??礃幼幽泻⒌哪昙o(jì)和瑪麗差不多,瑪麗在前面走得急,后面的男孩跟得緊,倆人賽跑似的朝我們這里走來。
“什么情況?”劉小風(fēng)迎著他們走了過去,“怎么了?”劉小風(fēng)離著老遠(yuǎn)就問瑪麗。
瑪麗并不搭話,小跑幾步來到我們這里,拉開車門鉆了進(jìn)去。
“怎么回事?”劉小風(fēng)伸手?jǐn)r下那個男孩問。
男孩身材消瘦,襯衫只扣著最下面的兩個紐扣,露著白皙的胸膛。他的頭發(fā)像被牛犢子舔過一樣,油亮油亮的,還向前支著。
“你閃開。”男孩被劉小風(fēng)用手擋著,猶自掙扎著向前沖,“瑪麗!瑪麗!你下來,我有話跟你說?!?p> “哥們,有什么話留到明天吧,我們要走了?!眲⑿★L(fēng)說。
“滾!沒他媽你事?!蹦泻⒈葎⑿★L(fēng)還高一塊,力氣也比劉小風(fēng)大,跟劉小風(fēng)扭到一起毫不吃虧。
“嘴巴放干凈點(diǎn),小時候尿布擦過!”劉小風(fēng)道。
“去你媽的?!蹦切∽佑昧σ凰Γ褎⑿★L(fēng)甩了個趔趄。他擺脫劉小風(fēng),來到了車子前,伸手就要拉車門。突然發(fā)現(xiàn)我擋在他面前,他本能向后退了一步。
“你又是誰?”男孩斜著眼睛問我。
我沒答話,劉小風(fēng)瞄了我一眼,也沒多做糾纏就鉆進(jìn)了車?yán)?,我隨后也上了車。汽車緩緩駛離,我回頭看到那男孩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轉(zhuǎn)身走了。
“誰呀?”劉小風(fēng)問,“真他媽沒家教?!?p> “不知道。”瑪麗望著窗外沒好氣道。
“你男朋友吧?”劉小風(fēng)笑嘻嘻地問。
“開你車吧,哪來那么多廢話。”
瑪麗從包里翻出一盒煙,拿出一根點(diǎn)上,深吸了一口,車?yán)镱D時彌漫著淡淡的煙草味。接著她按下車窗,伏在車窗上出神。
車?yán)锖馨察o,劉小風(fēng)碰了兩次釘子也不言語了?,旣惏l(fā)著呆,把煙灰弄到了身上,她趕緊用手撣開,結(jié)果被風(fēng)一吹,弄得在車?yán)锏教幎际恰?p> “他叫白凡,我們早就分手了,但他有事沒事的總來纏我?!爆旣愊袷亲匝宰哉Z。
我和劉小風(fēng)都沒接話。
“你們男人是不是都這樣!”瑪麗又發(fā)感慨。
還是沒人理她。
“喂,”她拍了一下我肩膀,“你說?!?p> “我看他人不錯,”我沒回頭也能猜出她現(xiàn)在的樣子,“跟你還算般配。他是不是就是能用鼻子啟啤酒的那個?”
“那個不是他。開啤酒的那個還在醫(yī)院躺著呢,原來的鼻子不行了,得重新做一個。該!讓他拿啤酒灌我?!爆旣惒粺o得意地說。
“那這個你也不用急,”我回頭瞧了她一眼,“找個機(jī)會讓他用甲狀腺砸個核桃不就結(jié)了。”
“不行?!爆旣愊肓讼耄е绨蚵N起二郎腿不停地抖,“核桃太輕,我手勁不夠?!?p> “那就讓他開磚?!眲⑿★L(fēng)插話道。
……
一連又是幾天過去了,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不僅德魯像是從這個世界消失了,連瑪麗的小男友白凡也沒來找麻煩。
連日的平靜讓我又有所懷疑,雖然劉小風(fēng)告訴我絕沒有問題。但我心中還是不安,如果線索真的沒有錯,那么德魯他現(xiàn)在又在干什么呢?剛開始他那么迫不及待,現(xiàn)在為什么又這么沉得住氣?他在準(zhǔn)備什么?
果然,平靜的日子很快就過去了。
幾天后的一個傍晚,我坐在車?yán)锏痊旣惙艑W(xué),劉小風(fēng)說他閑得難受,下車四處瞎逛去了。沒一會兒的功夫,我就看見他捂著鼻子跑了回來,身后還有好幾個人在像是在追他。
我下車迎了上去,那幾個人看見我過來就四散跑了。劉小風(fēng)很狼狽,眼眶淤青,鼻子也被打破了。
“怎么回事?”我問。
“我也不知道,”劉小風(fēng)從車上找出紙巾塞住鼻孔,“我都不認(rèn)識他們。我在街上走,這幾個小子在墻根底下蹲著,他們看見我過來話都不說,上來就揍我,還好我跑得快。”
“不沒什么事嗎?!蔽艺f。
“還沒什么事,我這牙都松了。”劉小風(fēng)晃著自己的一顆牙說道。
“反正你也愛吃面,沒關(guān)系?!?p> 這事十有八九是那個叫白凡的家伙搞的,其實(shí)只要他不傷害瑪麗,我本可坐視不理的。但我不想讓他摻合進(jìn)來打擾我,所以覺著有必要給他提個醒。
劉小風(fēng)驚魂未定,坐在車?yán)锞X地四下張望。“媽的,打我,報(bào)警抓他們?!?p> 劉小風(fēng)拿起車上的電話就要報(bào)警,我敲了敲車窗,制止了他。
“不用,你不‘江湖人’嗎,怎么忘了什么是‘江湖’?等會兒咱們就用江湖上的模式解決這個問題”我說。
“江湖?”劉小風(fēng)擦了一把鼻子上的血,抬頭望向天邊的晚霞,深色決然道:“江湖模式好!咱們江湖人就用江湖模式解決;現(xiàn)在咱們干什么?”
“等?!蔽艺f。
“好!”
果然,瑪麗放學(xué)的時候,她那個前男友白凡帶著好幾個人出現(xiàn)在學(xué)校的門口。
“就是他們!”劉小風(fēng)認(rèn)出揍他的那伙人,“還有那小子。怪不得,他們原來是一伙的,全是他勾來的人。咱們上嗎?”
“等瑪麗出來的?!蔽移届o地說道。
不一會兒,學(xué)生們都走的差不多了,瑪麗也出來了。白凡立刻領(lǐng)人圍了上去。
“時候到了,上?!蔽一仡^再找劉小風(fēng),那家伙卻不見了蹤影,“媽的,慫貨!”
這時瑪麗已經(jīng)被他們圍在了中間,白凡比比劃劃不知在跟她說著什么。而瑪麗看也不看他,只是慌張地向我這邊張望,我分開外邊的人來到瑪麗身邊。
瑪麗看到了我就像看到了救星,立刻抓著我的胳膊說:“你來的正好,他們不讓我走,你給我教訓(xùn)教訓(xùn)他們?!?p> 我看了一下這些半大小子,說道:“讓開?!?p> 眾人皆回避我的目光,摳鼻子、揉眼睛、系鞋帶,東張西望干什么都有。我俯下身,把臉貼近一個假裝看手機(jī)的小子,他冷不丁一抬頭看了我一眼,嚇得“媽呀”一聲,跟頭把式地往后跑去。
我拉著瑪麗剛要走,這時白凡說話了:
“等等。你又算那顆蔥???他爹都管不了她,你想管她,你以為你是誰呀?”
“我是誰?”我轉(zhuǎn)過身朝著白凡走去。
白凡見我過來,似是也有些怕了。他臉色變更,不過轉(zhuǎn)念間卻又挺起胸脯,把嘴一撇,裝出一幅渾不在乎的樣子。
“想要知道我是誰,要看你的運(yùn)氣好壞了?!蔽以诎追驳拿媲罢咀?,盯著他的眼睛說。
“哦,那運(yùn)氣好怎么樣,運(yùn)氣不好又怎么樣?”白凡歪著頭,斜眼看著我,挑戰(zhàn)著我的耐心。
“運(yùn)氣好的話,就不用知道我是誰了?!蔽艺f。
“我去?!卑追草p蔑一笑,引得他的一眾“嘍啰”也跟著起哄,“你說我跟她處‘對象’可礙著你什么事了?!?p> “你叫白凡?!蔽覇査?。
“是我,怎么著?”白凡看著我,翻了翻眼皮。
“白凡。你們的事我多少知道一點(diǎn)。既然已經(jīng)分手了,你又何必死纏著不放呢?”我說。
“哦,她跟我處‘對象’還沒兩天,就說要跟我‘黃’。我連她手都沒碰一下,這不拿我當(dāng)猴耍呢嗎?這事擱誰身上誰也不干啊,對吧!”白凡一臉的不甘,像是占了多大的“理”。
“處了沒幾天就跟你‘黃’了,連手都沒碰過,是吧?!蔽艺f。
“嗯,對呀。這我能平衡嗎?”白凡說。
“那你還想干點(diǎn)什么?”我問道。
“怎么著也得……”白凡扭頭看了看他那幾個跟班,猥瑣地笑了,“啊……那什么是吧。你趕緊走吧,你不就是他們家的一保鏢嗎,這事你管不了?!?p> “真不要臉!”瑪麗小聲在我身邊嘀咕。
“白凡,我看你像是個聰明人?!蔽艺f。
“廢話,這他媽還用你說,我當(dāng)然聰明人。”白凡朝地上啐了口痰,冷冷地笑了笑,說道:“怎么著,想拍馬屁?”
“哼……”我也冷笑,說道“如果你真有你想得那么聰明,那么現(xiàn)在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離開這里了?!?p> “嘁,你這么說我還真想看看你到底能把我怎么樣?”白凡晃著腦袋跟我“叫板”。
“你真想知道?”我盯著他的眼睛認(rèn)真地說,“那可對你沒好處。”
白凡低頭猶豫了一下,然后他眨了眨眼,又看了看四周,然后點(diǎn)頭對我說道:“我想試試?!?p> 這時瑪麗指著白凡說道“哈!你完了你完了!我跟你說,他可厲害了,他會法術(shù),看他等會兒怎么收拾你!哈哈哈……”
“什么?法術(shù)?”,白凡看了看他的同伙哈哈大笑,“今天我就在這兒等著,看他能給我變個什么法術(shù)……瑪麗你看著,你別以為他個子大,長得壯,那不頂用,我們家‘阿東’以前是特種兵,那可不是吹……現(xiàn)在我一個電話就過來,像他這樣的打他三個,你信嗎?”
接著他又對我說,“快點(diǎn)變呢,我倒要看看你他媽能變個什么鳥出來……”
正這時從我身后飛來半截磚頭,不偏不倚正拍在白凡的腮幫子上。“啪”的一聲,白凡晃了晃,然后一個跟頭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扭頭向磚頭飛來的方向看去,街上人來人往,都在各行其是,根本沒人注意我們這里。
“哪來的?”有人問。
“不知道?”
“白凡!白少爺!……”
……
白凡那幾個同伙見白凡倒地頓時慌了手腳。他們四下張望,找了半天也沒找出磚頭的來源。而我卻從人群里認(rèn)出了劉小風(fēng)的背影。他慌慌張張地向拐角走去,而且還不時地回頭向這里張望。
“怎么樣,這回信了吧,他會法術(shù)?!爆旣愓业搅俗糇C,“你們還是趕緊把他送醫(yī)院去吧?!?p> “還真是甲狀腺開磚!”我冷笑著拉著瑪麗向外走。
“你這根本不是法術(shù),”其中一個高個穿著花襯衫的小子苦著臉說,“這是磚頭砸的。你們別走,打傷了人還想走?!?p> “誰說是我們打的,你看見了?”瑪麗不屑地說道。
“花襯衫”說:“那不是你們砸的,你不是說他會……”
“你不說這不是法術(shù)嗎,還賴我們干嘛!”瑪麗抓住了那家伙話語上的漏洞,氣勢更盛。
“花襯衫”一時語塞,其他則人亂作一團(tuán),我和瑪麗趁亂離開回到了車上,劉小風(fēng)早已在車?yán)锏戎覀兞恕?p> “這手真臭,現(xiàn)在一點(diǎn)準(zhǔn)頭都沒有了?!眲⑿★L(fēng)慨嘆不已。
“怎么,是你打的?”瑪麗說道,“不是打得挺準(zhǔn)的嗎?!?p> “嗯?”劉小風(fēng)一邊啟動車一邊跟我們說,“我沒想打他,我想打那個穿花襯衫的小子。剛才就屬他打我打得狠?!?p> “哦,”瑪麗又看向我,“剛才你怎么不動手啊,你不挺厲害的嗎?平時嚇唬我行,碰到硬一點(diǎn)的就蔫了,你倒是拿出兩手讓他們看看呢。你不是會噴火嗎,用火燒他們,看他們還敢來欺負(fù)我?!?p> “對付他們幾個根本不配我出手,有劉小風(fēng)就足夠了。”我不愿多做解釋,心中卻對劉小風(fēng)另眼看待,他對這幫半大小子還真下得去手。
“他們不配,那誰配?。俊爆旣惞致暪謿獾?。
“到時你就知道了?!蔽艺f。
“我拭目以待呦?!爆旣愓f道。
事隔一天,下午我們?nèi)ソ蝇旣惖臅r候,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勁。她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最后走出校門,而是氣鼓鼓地很早就出來了,坐進(jìn)車?yán)镆彩且谎圆话l(fā)。
“怎么了?”我問她,“是鼻子開啤酒那個出院了,還是又來個胸口碎大石的?”
瑪麗并不做聲,瞇著眼看我,眼中有我熟悉的寒光。看來她這是在跟我生氣。我扭回頭不再說話,等著她爆發(fā)的那一刻。
“你看看這是什么!”果不其然,她忍了沒有十秒鐘,就跟我亮了牌。
她把一本厚厚的書砸到我的肩上,我拿過來一看,是一本《心理疾病的自我診治》。我隨手打開翻了翻,上面簡單的介紹了各種心理問題和應(yīng)對方法。
“怎么了,這本書寫得不錯?!蔽艺f。
“什么不錯,你前幾天跟我說的東西都是這上面的調(diào)理方法,還什么狗屁讀心術(shù),你個大騙子!”瑪麗說著話搶回那本書,用力地往車窗上拍打。
“你知道什么,如果連自己都不能清醒的認(rèn)識自己,怎么能讀懂別人的心思。”本來想敷衍她,可話一出口,我忽然覺著這么說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于是繼續(xù)往下編,“讀心術(shù)最重要的就是靜心養(yǎng)性,心無雜念,然后把精力集中于一點(diǎn)……”
我看見瑪麗正盯著我在看,神色駭人。
“干什么?”我說。
“你在撒謊?!爆旣惱淅涞卣f。
“憑什么這么說。”我問。
“感覺。只要我集中注意力,就能看出你在想什么。”瑪麗語速很慢,看來她的重點(diǎn)沒有放在和我交談上。她只不過要用這種方式,讓我放松精神。她盯著我的眉心,目光很有穿透力,我似乎能感到她精神力的侵入。
不會吧,她按照我瞎編的方法去練習(xí)讀心術(shù),難道還能練成?荒唐。
我不說話,微笑看著她。我清晰地感受到了她那清澈而敏銳的精神力量,那是一絲一縷潔白純正,毫無瑕疵的精神力。只有擁有純潔靈魂的人才擁有這樣的精神力量?,旣惖撵`魂就像一潭沒有受過任何污染的湖水,清澈見底,潔凈無比。沒想到她擁有著這樣的靈魂,比我在火獄中千辛萬苦洗滌過的靈魂還要純潔百倍。
我猛然想到了德魯,這家伙一定是知道瑪麗擁有純潔的靈,他一定覬覦這純潔的靈??伤粋€魔王要這么純潔的靈干什么呢?這點(diǎn)我想不通,但至少我知道瑪麗卻有不同常人之處。
“哈!”瑪麗歡快的叫聲打斷了我。
“你看到了什么?”我問她。
瑪麗得意地笑著,眼睛瞇成了一條線,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你呀……”
“我怎么了?我在想什么,你倒是說說看?”我說。
“你呀……你在心里夸我來著?!爆旣愇⑿φf道,“頭一次!頭一次看見別人在想什么!這個讀心術(shù)真好玩!”
“這么說我沒騙你,對吧?!笨粗d奮的樣子,我心里犯起了合計(jì),莫非這小丫頭真能看什么來?不能。再怎么說,她也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小姑娘。
瑪麗晚上去逛街,我責(zé)無旁貸要跟著去。其實(shí)我巴不得她天天出去逛才好,這樣才能把德魯引出來。我現(xiàn)在簡直都要懷疑德魯是不是把我們給跟丟了,要不怎么他到現(xiàn)在還不行動。
我提著一大堆購物袋,跟在瑪麗后面逛了半天街,然后又跟著她喝了一通冷飲,準(zhǔn)備回去的時候她又說沒玩夠,要我跟她去迪吧玩。我見時間還早……其實(shí)就是晚也沒事,我不在乎。
她帶著我就近來到一家名叫“妖異”的迪吧。它在一座高大酒店的一側(cè),門面裝潢得十分大氣豪華。碩大的霓虹不時變幻出絢麗的色彩。霓虹燈下,幾個年青人恣意大聲談笑。
迪吧在三樓,里面樂曲震耳,燈光迷亂,氣味渾濁。煙草熏烤肺子的香味夾雜著其他奇怪的味道,有點(diǎn)讓我想起我的老家。
我倆剛找了個地方坐下,瑪麗就對著我的耳朵大聲喊道:“這個地方都是男的掏錢請女的,所以你得請我?!?p> “憑什么,你那‘假爹’一個子兒都還沒給過我呢?!蔽掖舐暫暗?。
“那,那剛才我還請你吃冷飲,喝汽水了呢,現(xiàn)在該輪到你請我了?!彼曳≠~。
“我又沒讓你請我,是你自己愿意的?!蔽掖舐曊f。
“你就不能紳士一點(diǎn)!”她沖著我的鼻子大聲喊。
“誰說紳士就一定得請你,再說我也沒錢!”我跟她對著喊。
“沒錢,以前你騙我那些錢哪兒去了?還有你從雷斌哪兒騙的!”瑪麗說著從包里拿出錢夾,掏出幾張鈔票推到我面前,“等會兒用這個結(jié)賬,說好了,算你借的啊?!?p> “那我不要,你自己付吧。”
“死心眼,好了,不用你還了。”瑪麗噘著嘴嘟嘟囔囔不知在嘀咕些什么,我也懶得去聽。
“兩位需要點(diǎn)什么?”這時一個穿黑色馬甲,白色襯衫,系著黑色領(lǐng)結(jié)的年輕侍者走了過來,“今天我們店慶,所有酒水一律七折?!?p> “我要一杯‘藍(lán)色夢幻’,要大杯的,還要一個大果盤,再來一瓶金酒。”瑪麗說道。
“這位先生呢?”侍者迅速地記下。
“小孩喝什么酒,給她檸檬水。”我知道這個“藍(lán)色夢幻”是一種調(diào)和酒,度數(shù)很高。
“誰說我是小孩。再過一個生日我就成年了,別聽他的,給我拿來,再給我們開一瓶紅酒,對了,冰塊多給我們拿來點(diǎn)啊。”瑪麗駕輕就熟,顯然并不是第一次來這種場合。
見她如此我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付錢了事?,旣愶@然很快就融入到這里的氛圍,她一會兒跟著樂曲搖頭晃腦,一會兒跟著DJ高聲尖叫,陶醉得不行。
我覺察出一點(diǎn)異樣,這里有種我熟悉的味道——惡魔的氣息。很明顯這里有我的“老鄉(xiāng)”,我能感覺得出來。我不自覺地笑了。終于出現(xiàn)了,我已經(jīng)等你很久了。
我環(huán)視周圍,把目光集中在了一個人身上。那人背對這著我,孤身一人占著一張臺,面前只有一杯冰水。他顯然也感到我的存在,不過他很聰明,并沒有回頭看我,而是起身離開了。
“我有點(diǎn)事出去一下,等會兒就回來。你千萬不要走開?!蔽腋旣愓f了一聲就跟了上去。
那個人徑直穿過扭腰晃腚的人群,拐進(jìn)了大廳邊上一個小門。我緊隨其后也進(jìn)入小門,進(jìn)門之后發(fā)現(xiàn)那里是一條昏暗的走廊,只有一盞烏黑的白熾燈掛在棚頂上。
那人的背影消失在拐彎處,我迅速跟了上去。那里是一條更長也更暗的走廊,但那人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我迅速地來到了走廊的盡頭,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來到了樓外。這里是一條外接樓梯,樓梯和樓梯下面皆是空無一人。四外靜寂無聲。
他跑了?不能。我還能感受到那邪惡的氣息,他并沒有走遠(yuǎn),一定還在這里。這時從我頭頂上傳來一個聲音。
“你是誰,干嘛跟著我?”
一張丑惡的臉倒懸在我的頭頂上方。短小的角,鋒利的獠牙,火紅的眼珠。那人已經(jīng)變得全身遍布鱗片,手腳也都變成鋒利的爪子,深深地?fù)高M(jìn)墻壁里。此時,這“人”就像一條大蜥蜴趴在墻上。沒錯,他是地獄里的一個惡魔。
十二章“此刻的眼神”
如果是一般人,看到這情景非嚇得昏死過去不可??上裉炫龅降氖俏?,如果他知道我是誰,昏死過去的一定是他。
我不太習(xí)慣抬頭跟人說話。于是我伸手抓著他的臉,把他揪了下來。
“來,到爸爸這兒來?!蔽艺f道。
那惡魔嚎叫著,四腳亂蹬。他的頭已經(jīng)被我炙熱的手掌燙得冒出煙來。我松開手,他便從五六米高的空中掉了下去。
“啪”的一聲脆響,那惡魔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拍在地上,我也縱身也跳了下去。
“誰派你來的?”我問。
“嗷嗚——”那惡魔在地上痛苦地扭動著身體,捂著臉不住的哀鳴。
“噓——”我做了一個讓他噤聲的手勢,“小點(diǎn)聲。”
“沒人派我來,是我自己偷著跑出來的。”他并沒反抗,顯然知道我們之間的力量有著巨大的差距。
“不對。有人派你來,這我知道。”我詐他。
“真的沒有?!彼⑽⑻痤^,一只眼睛已經(jīng)被燒壞,上下眼皮被一片模糊的血肉粘在一起。
“那為什么到這兒來?”我問。
“我,我……”他支支吾吾不愿意說。
“快說!”我對他吼道。
“哦,我……我上來是想要干點(diǎn)私活的;我發(fā)現(xiàn)有一種東西,如果人們吃了很快就會上癮。用不了多久,他們會為了這種東西把自己交到我手里。”惡魔說道。
“那是什么東西?”我問道。
“就是……就是這種東西。”惡魔產(chǎn)生答道。
說著話他掏出幾個小塑料袋,上面貼著一張小紙條,寫著“魔鬼的耵聹”,
我拿在手里看了看,那是一種白色的粉末。我又聞了聞果然一股刺鼻的腥臭味道,于是把它扔在一旁。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我說。
“上面不是寫著嗎,那是……那是我的耳屎?!睈耗Щ炭值卣f道。
“耳屎?”看來人類的口味真的變了,變得連我也拿捏不準(zhǔn)了,“你說的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千真萬確。”他連忙答道。
我非常失望,原本以為這會是一條新線索,卻沒想到碰到了一個“干私活”的家伙。我狠狠地踹了這家伙的屁股一腳,說:“不錯,好好干,你會有前途的?,F(xiàn)在滾吧!”說完我便轉(zhuǎn)身離去。
實(shí)際上總會有些惡魔偷偷地跑到人間去作亂。這事雖說是不被允許的,可是私底下還是有一些惡魔會這么做。魔王作為惡魔的管理者,本來是應(yīng)該制止這些事發(fā)生的??伤麄円话愣紩小懊癫慌e官不究”的態(tài)度,只要沒給他們捅出太大的簍子,他們都會睜一眼閉一眼,裝作不知道。
看來這個偷偷出來“打食”的老鄉(xiāng)沒能給我?guī)砣魏魏孟ⅲ@讓我很點(diǎn)沮喪。但我沒心情去處罰他,因?yàn)槲乙彩峭蹬艹鰜淼摹?p> “謝謝您,大人。您的恩情比火湖還要廣闊,還要炙熱,感謝您,偉大的……魔王?!蹦羌一镌谖疑砗笄Ф魅f謝,用的是地獄中的語言。
我站住腳步,這家伙竟然知道我的全名。要知道,即使在我所掌管的十七層火獄里,知道我全名的惡魔也沒幾個。而且那里的惡魔都是在火湖中誕生的,所以他們根本不怕火;這個家伙顯然不是我們那里的人,而且我也沒有從別的地方見過他。那么,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
“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我停住腳步,轉(zhuǎn)身問他。
“???”那家伙身子一震,意識到了自己說走了嘴。
“這個……”他邊向后面退去邊向四下看,“沒有沒有,我,我并沒有說什么,您聽錯了?!?p> 拙劣的演技顯然救不了他,我一步跳到他面前,笑著問他:“德魯在哪兒?快說!”
“什么德魯?我不知道!”他已經(jīng)退到了墻根。
“快說,德魯在哪兒?”我伸手掐住他的脖子,縷縷青煙從我的指縫中冒出。
“你的末日快來了!大魔王!你就快完了!”他見自己暴露了,氣急敗壞地嘶吼著。他的大嘴在我面前咬得“吭吭”作響,但無奈被我捏住脖子,碰不到我半分。
“你的末日……”他的最后一句話還沒說完,就在我的手中變成一團(tuán)明亮的紅碳,然后逐漸變暗,最后化成一堆散落在地上的白灰。
這么不結(jié)實(shí)。我還指望能從他這里得到點(diǎn)有用的東西,這下可好,再有什么問題,我都只能問地下這堆白灰了。我后悔不該下手這么重。
但毫無疑問他是德魯?shù)氖窒?,既然他在這里,那么德魯離這里也不會太遠(yuǎn)。那么他會在哪兒呢?我猛然想起瑪麗,她還一個人呆在迪吧里。
迪吧里樂曲震天,人頭攢動。我分開人群回到我們那張桌子前。桌上的酒水飲品都在,瑪麗買的東西也一樣都沒少,卻唯獨(dú)少了瑪麗。
她去哪兒了?我焦急地四下張望。鐳射燈伴著震耳的樂曲不停地閃爍,把正在跳舞的人們定格成一張張丑態(tài)百出的幻燈片。
“瑪麗!瑪麗!”我大聲叫喊,卻無人回應(yīng)。
我問一個我身邊瞇著眼,搖得有點(diǎn)“物我兩忘”的小子,“看沒看見一個個子這么高,長頭發(fā)的女孩?”
那家伙眼都沒睜,繼續(xù)搖頭不止,不知是回答我還是根本沒聽見我說話。
“喂!”我晃了晃他肩膀,他還是沒有任何反應(yīng),一副死去活來的模樣。
“傻逼!”我看他一定是吃了那個惡魔的耳屎,魂兒都沒了。
瑪麗已經(jīng)不見了,她一定是被德魯給弄走了!德魯派了那個蹩腳的“演員”把我從瑪麗身邊引開,然后他再出手把瑪麗帶走,真該死!這么簡單的詭計(jì)就把我給騙了!
我懊惱不已。正在這個時候,有人捅我的后腰,我回頭一看正是瑪麗。
“你在這兒干什么呢?”她端著高腳杯問我。
“你跑哪兒去了?”我喜出望外,“而且你還喝酒了?”
“我沒去哪兒啊,就是去潘大哥那里跟他喝了一杯——可樂?!比缓笏赶蛏砗笳局囊粋€人。
這時我才注意到在她的身后還站著一個人,一個高挑俊朗的年輕人。
“是你?”我見過這個年輕人。
“想起來了嗎?你們在勞山上見過的。”瑪麗說道。
這個人正是潘峰,去勞山時我遇見過他。當(dāng)時他和一個叫何偉的家伙在一起,自稱都是大學(xué)生。他們倆后來在山上還幫過劉小風(fēng),抓住了那個搶包的同伙。
“哦,當(dāng)然?!蔽艺f。
“他叫莫十七?!爆旣惷o我們介紹,“這位大哥哥叫潘峰。”
我朝他點(diǎn)一下頭算是打招呼。潘峰看了我一眼,并沒有說話。
“你說巧不巧,今天在這兒又遇見了?!爆旣惖脑捗黠@要比平時多,“那天你幫我一個大忙,我還沒來得及謝你。今天在這里碰上了,說什么我也要請你喝一杯。”
“不用了,剛才你不是謝過我了嗎?!迸朔逭f,“而且酒也敬過了?,F(xiàn)在你朋友回來了,我也放心了。這里的人很雜,要當(dāng)心?!彼颥旣惻e了舉酒杯,轉(zhuǎn)身要走。
“怎么能這樣就算了呢?!蔽覕r在潘峰身前,我才不會傻到以為他出現(xiàn)在這里是什么偶然,“說什么也得再喝幾杯,我們也不是第一次見了,不是嗎?不為別的,咱們今天就為了這份‘巧’?!?p> “就是,剛才那杯不算,可樂也是你的,我的酒在這里,我這就去拿過來。”說著瑪麗就向我們那張桌子走去。
“真的不用了,”潘峰猶豫著,但見我們沒有放棄的意思于是說道,“那好吧,不如去你們那里喝一杯吧?!?p> 我們?nèi)齻€來到我們的桌子旁坐下?,旣愑质堑咕朴质羌颖Φ貌灰鄻泛?。我冷眼瞧著潘峰。潘峰還是板著面孔,一副不茍言笑的模樣,瑪麗倒酒他就喝,也不多說話。
除了出現(xiàn)的時機(jī)太敏感之外,潘峰身上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不善言談的普通人,在他身上我一點(diǎn)邪惡氣息也沒有發(fā)現(xiàn)。
難道這真的只是巧合?不能!這家伙越是這樣,我就越覺得他可疑,但我說不出來他到底那里不對勁。潘峰似乎覺察到了我目光中的異樣,他坐直了身子對我說道:
“莫先生,你認(rèn)識瑪麗多久了?”
“比你稍微早一點(diǎn)吧?!蔽掖鸬馈?p> “哦,那你們是……”潘峰問道。
“我是他父親請來.....”
“他是我朋友?!爆旣愊蛭疫@邊靠了靠,搶過話頭。
“哦。”潘峰不再言語。
“你好像不太愛說話?!蔽矣幸馓姿脑?。
“是的,我這個人比較怕羞?!迸朔逦⑿χf,但他并不拘謹(jǐn)。實(shí)際上,他坐在這里表現(xiàn)得比我還要自然。
“喂,你還不知道吧,潘大哥不僅心腸好,而且人家還會畫畫呢?!爆旣惪戳宋乙谎壅f,“哪天還得麻煩您教教我,省得他們老是笑我畫得不好?!?p> 閑談中一瓶紅酒很快就要見底了,瑪麗的果汁也喝得差不多了。我并沒有打聽出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也沒有看出這位自稱潘峰的人有什么值得懷疑的地方。
“不好意思,打擾了兩位。”這時一位身姿婀娜,長著一雙媚人的“狐貍眼”姑娘走過來,用甜得有點(diǎn)發(fā)膩的聲音對我們說:“潘峰,大家都在等著你呢,趕緊回來吧。”
“哦,那不好意思了兩位。朋友們都在等我呢,我得走了,咱們改天聊。”潘峰禮貌地跟我們告辭。
我看見不遠(yuǎn)處有一張大臺,那里坐著五六個年輕人都在向我們這邊看,有個人還高高的揮著手,正是那個嘴巴挺大,叫做何偉的家伙。
看得出來瑪麗還沒有跟潘峰聊夠,但她也沒有多做挽留。潘峰對著瑪麗做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便跟著那姑娘走了。
潘峰走后瑪麗趴在桌子上把弄著手中的高腳酒杯,里面的果汁被閃爍的燈光映射得不時變換著顏色。
“你會畫畫嗎?”瑪麗忽然問我。
“畫畫人人都會,不過是有的人畫得好點(diǎn),有的人畫得不好而已?!蔽艺f。
“廢話。”瑪麗白了我一眼,“我問你畫得好嗎?”
“好?!蔽宜伎剂撕靡粫汉蟠鸬?。
“我不信。”瑪麗笑了,“你原來是干什么的?”
“你看不出來?”我說。
“看不出?!爆旣愐琅f對著酒杯出神。
“你不是會讀心術(shù)嗎,為什么不試一試?”我說。
“就你教我那破玩意……好,就用它試試?!闭f著話她坐直身子,扭過頭直直地盯著我。
我拿過那瓶喝了一半的金酒,也不用杯對著嘴猛灌一口,然后長長地呼出一口酒氣,忽覺著領(lǐng)口有點(diǎn)緊,就解開兩??圩?。
“看出來了嗎,小屁孩?”我問她。
瑪麗正盯著我看,見我喝得暢快,也拿過酒瓶仰頭“咕咚”灌了一大口,然后把酒瓶“咚”的一聲墩在桌子上,說道:
“沒看出來。”
“哎……你怎么!”一眼沒有照顧到,被她搶著喝了一口酒。
“剛才你不在的時候,我都已經(jīng)……這酒不錯,挺甜的?!爆旣惏氩[著眼瞟了我一眼,然后也學(xué)著我的樣子,長長地呼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