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觀劇魔女

　　林月兮他們在玩真心話大冒險(xiǎn)。

　　劉昊一個(gè)人在那孤零零修煉。

　　葉蒼說劉昊若是一個(gè)人修煉的話，太打擾他們聚會的趣味，于是，劉昊也迫不得已加入真心話大冒險(xiǎn)之中。

　　在真心話大冒險(xiǎn)中。

　　葉蒼問劉昊可有喜歡的女生。

　　林月兮看著他不說話。

　　劉昊也看著林月兮，看著她玩味的眼神，他笑道：“沒有。”

　　葉蒼卻用測謊收容物發(fā)現(xiàn)了劉昊在撒謊。

　　玩?zhèn)€真心話大冒險(xiǎn)要帶上一個(gè)收容物，這是劉昊沒有想到的事。

　　最后，劉昊憋出一句：“長得漂亮的女生，我都喜歡?！?p>　　如此，葉蒼算劉昊勉強(qiáng)過關(guān)了。

　　時(shí)間飛逝。

　　林月兮準(zhǔn)備走了。

　　她說她要找鯨魚玩了。

　　葉蒼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讓她去找鯨魚玩了。

　　劉昊不懂什么叫做“找鯨魚玩”，但他沒有多問。

　　后來，葉蒼說，他們今晚就暫且住在沐立杰家了，明天再回實(shí)驗(yàn)室樓。

　　劉昊心中害怕，但還是勉強(qiáng)接受了下來。

　　沐立杰的房子很大，大得讓他害怕。

　　劉昊必須要好好保護(hù)自己啊。

　　然后，他看向林月兮一個(gè)人遠(yuǎn)去的背影。

　　他竭力保持出一副隨口問問的姿態(tài)。

　　他問葉蒼：“葉蒼，你姐一個(gè)人去看鯨魚，你不去送送她嗎？現(xiàn)在都十點(diǎn)半了，天黑了，哪還有什么鯨魚？”

　　葉蒼卻問：“怎么？你擔(dān)心她？要不和我一起去送她吧？”

　　劉昊搖了搖頭，他說：“我不喜歡看什么鯨魚，我還是修煉算了吧。”

　　葉蒼對此嘆了嘆氣。

　　然后，他忽然又問劉昊：“對了。你知道什么是鯨魚嗎？”

　　“知道啊，就是海洋里的一種大型哺乳動物嘛！”

　　葉蒼聞言，罕見地一笑。

　　劉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就任由葉蒼嘲笑了。

　　而后，葉蒼才說：“你以后若有機(jī)會，會知道什么是鯨魚的。”

　　劉昊沒有說話，然后，看著葉蒼前去送她姐姐看鯨魚。

　　他站在夜色中，任由晚風(fēng)吹拂他的衣角，遠(yuǎn)望不斷遠(yuǎn)去的車尾燈，直至那輛載著他意中人的車消失于夜色之中。

　　當(dāng)時(shí)，鮮紅的尾燈刺破茫茫夜色的畫面始終停留在他的腦海里。

　　那回憶記錄著他年少時(shí)的激情、膽怯與彷徨。

　　他一個(gè)人走到別墅的檐廊上，一個(gè)人望向太空中的星星們，不同時(shí)代的星星們眨著一閃一閃亮晶晶的小眼睛對他笑道：“你好呀，劉昊。”

　　他不無童真地小聲嘀咕道：“你好呀…我…所見到的星星們?！?p>　　而這時(shí)，灰那青春活波的聲音從他背后跳了出來。

　　“你這是在和誰說話啊，劉昊？”

　　隨著聲音跳出來的自然還有那位清白無暇的少女。

　　劉昊被灰嚇了一跳。

　　他很尷尬。

　　她看著狼狽不堪的他，只是吃吃一笑。

　　他說：“沒說什么?！?p>　　她靜靜地不開口說話，只是抬頭望向天空。

　　他本以為她會和自己說話，會無比厭煩地開口說話。

　　可是，她沒有。

　　在那一刻，他終于明白了：他在不知不覺中給人下定義了。

　　少女仰望星空，側(cè)顏美麗，嘴角笑意平靜，所有畫面組合起來讓劉昊感到深深的寧靜。

　　她坐在戶外椅子上，兩條腿晃來晃去的。

　　雪白的肌膚晃來晃去的。

　　他和她一起看星星。

　　在星空下，他們各自抱著各自的小心思。

　　她問他，星星究竟是什么呢？

　　他說，星星就是遙不可及的光。星星來自另一個(gè)遙遠(yuǎn)的時(shí)代。當(dāng)人看到星光的那一剎那，人就跨越了時(shí)空，與未來、現(xiàn)在和過去相遇。星光乃是編年的廢除，乃是人生故事的凝結(jié)，這些贊美的話都是他眼中星光值得擁有的。

　　她說，星星這么遙遠(yuǎn)，這么偉大，卻不會在意塵世里一個(gè)人的心。

　　他說，因?yàn)樾切茄壑兄挥性铝痢?p>　　她問，可是，你難道沒發(fā)現(xiàn)嗎？身處同一片天空下的我們都能看到同樣的月亮與星星呢？我們都能看到星星的目光，星星并沒有只看向月亮啊。

　　劉昊微微張嘴，然后，咽了咽口水，喉嚨動了動。

　　他看向那正對著自己微笑的眼前少女。

　　他迷茫了。

　　他再度心亂了。

　　因?yàn)樯倥畡倓偟脑?，他的某種執(zhí)念被消散了。

　　為什么只能看到天上遙不可及的月亮，卻無法看見生活在人間的少女呢？

　　月亮在天上。

　　少女在身旁。

　　他不明白了。

　　劉昊不明白了。

　　明明…

　　他什么都不明了。

　　他只是望著眼前的少女。

　　那時(shí)，少女親吻了他的嘴唇。

　　她乘勢追擊。

　　沒有談過戀愛的小男生劉昊已經(jīng)淪陷了。

　　他從未受過這樣的刺激。

　　可是，他心中想的是林月兮。

　　他無法原諒自己會愛上其它女生。

　　他心亂如麻，剪不斷，理還亂。

　　可是，在忘不了林月兮的同時(shí)，他又忘不了少女嘴唇的溫潤觸覺、少女的芳香以及那近距離接觸時(shí)所體驗(yàn)到的一切旖旎風(fēng)光。

　　他正想推開她，要說什么話。

　　可是，當(dāng)他面對少女當(dāng)時(shí)那哀傷而又清澈的眼睛，自詡為英雄的小男生頓時(shí)就說不出什么話來了。

　　那樣哀傷而清澈的瞳孔，劉昊實(shí)在是忘不了。

　　那樣的眼神只要望見一眼，便會終生牢記在心頭，在日后征途的夢中徒勞地回想。

　　當(dāng)他終于鼓起勇氣與覺悟去快刀斬亂麻，要去拒絕少女的時(shí)候。

　　這時(shí)，天公不作美了。

　　天外劃過一顆流星。

　　灰問：“流星為什么要墜落向人間？”

　　劉昊心中的話又十分迅速地落回肚子里去。

　　他明白了。

　　今晚，他危險(xiǎn)了。

　　他心中的話——那拒絕的言語，他已說不出來了。

　　他笑道：“劃過長空的流星在其墜落之際是它最為光明的時(shí)分?！?p>　　他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少女，沒有說話，心中五味雜陳的。

　　灰。

　　流星。

　　流星劃過灰色的天空。

　　突然出現(xiàn)，突然消失。

　　在一瞬間溫暖人的心腸。

　　在一瞬間打動人的心靈。

　　一起在黑暗的深淵中哭泣。

　　一起走出過黑暗的深淵。

　　一起仰望過流星的夜晚。

　　一起度過這平凡的光陰。

　　平凡而又永恒。

　　世間一切都是因緣的生滅。

　　劉昊明白了，至少在今晚來說，他不會再去拒絕少女，但他會在以后把此事說清楚的。

　　那天晚上，灰和劉昊說了許多話，他們都不想睡覺修煉。

　　他們忘了外在的一切。

　　他們忘了所有。

　　途中伍爾芙忽然說她累了，她想劉昊留下來，讓她靠著睡一會。

　　伍爾芙靠著劉昊睡著了。

　　她很信任他。

　　他手沒有亂動，也不敢動。

　　因?yàn)樗苄湃嗡?p>　　他時(shí)常久久地閉上眼睛，又感悟到少女的輕柔與重量。

　　他想要沉沉地嘆氣，但又看向天上的星空。

　　云欲遮月。

　　月明星繁。

　　不合常理的事發(fā)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

　　月明如何星繁？

　　月明不應(yīng)星稀嗎？

　　可現(xiàn)實(shí)擺在他眼前，他只能靜靜地接受著玄奇異能世界中才會出現(xiàn)的奇異景象。

　　她身上那股令他感到哀傷而又清涼的清香味揮之不處。

　　清香味包裹著他的心。

　　在繁星下，劉昊和明月一起注視著沉睡中的灰。

　　他看著懷中灰鮮艷如含露之花的雙唇，看著灰的睫毛因夜來的淚珠而熠熠生輝。

　　他感受到伍爾芙呼吸時(shí)胸口的輕微起伏。

　　他在安靜如月光般的夜里聽聞了伍爾芙依稀可聞的鼻息聲。

　　他忽然聞得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聲。

　　他覺得這是過去神的嘆息。

　　徒勞、妥協(xié)、但終究沒有結(jié)局的嘆息。

　　可這一次，一切都將得到圓滿的落幕。

　　他不知道為什么今夜會有人為此嘆息。

　　他想不明白。

　　今天的一切他都想不明白。

　　他不明白。

　　他真的不明白啊。

　　為什么以往的堅(jiān)持會在今天被輕易地打破了呢？

　　他不應(yīng)該是喜歡林月兮的嗎？

　　可如今卻……為什么呢？

　　為什么他會愛上別人呢？

　　為什么他不能永遠(yuǎn)只愛一個(gè)林月兮？

　　這究竟是為什么呢？

　　他難道做錯(cuò)了什么嗎？

　　難道之前的他不夠?qū)Ｒ粏幔?p>　　可是為什么呢？

　　他很是迷茫，他終于明白了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世界的很多領(lǐng)域中都存在著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灰色。

　　灰色的感情，灰色的愿望，灰色的人生，灰色的未來，灰色的世界，灰色的夢境，灰色的夜晚，灰色的嘆息，灰色的珍惜，灰色的魔女……

　　劉昊不知道現(xiàn)在該如何是好。

　　但是天真的他覺得現(xiàn)在只需要珍惜便好。

　　珍惜這難得的緣分。

　　珍惜這難得的夜晚。

　　人生難得一遇。

　　一期一會，世當(dāng)珍惜。

　　微風(fēng)吹拂，送著淡雅的清香。

　　難得一聞，人當(dāng)珍惜。

　　在最后，灰休息了一會后，裝睡了一會后，她忽然注視起了劉昊的眼睛，她悲哀而又落寞地說道：“我只是想看看你一眼睛?！?p>　　無數(shù)的回憶想要沖破他的回憶之門。

　　然而，他終究還是什么都沒有回憶起來。

　　他的眼光與她的眼光于一瞬間交匯。

　　他的心湖漾起了輕微而麻人的漣漪。

　　心麻呼呼的，舒服而又沉重。

　　他問：“這是什么？”

　　她微微一笑，她將他心中的全部疑惑都用一個(gè)字來解答了。

　　她說：“愛?！?p>　　這是愛。

　　就連直男如劉昊一樣的人也會有被人愛著的可能。

　　因魔女說，會有人會愛劉昊的。

　　此情可待成追憶？

　　只是當(dāng)時(shí)已惘然。

　　當(dāng)他聽到她的回答后，他面上的表情凝固了，眉眼落了一點(diǎn)，嘴巴動了動，但什么有沒有說。

　　忽然間，從小孤獨(dú)十八年的孤兒劉昊大哭了起來。

　　他當(dāng)著女生的面崩潰似地大哭了起來。

　　不平靜的夜里繼續(xù)上演著不平靜的故事。

　　灰后來離開了，像夢一般地遠(yuǎn)。

　　她留下劉昊一個(gè)人在檐廊下。

　　灰宛若一個(gè)不期而遇的夢幻。

　　突然地出現(xiàn)，突然地消失。

　　灰走后，劉昊用微微顫抖的手撫摸著他的眼角，仿佛少女為他擦去一切眼淚的回憶再度涌現(xiàn)。

　　他孤獨(dú)地望向空寂微寒的走廊盡頭。

　　他望向漫山的燈火。

　　紅色汽車尾燈的畫面再度流轉(zhuǎn)至他眼前。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許的月光瀉在走廊里。

　　風(fēng)緩緩地吹著。

　　它帶著夢般的惆悵，卷起如淚光般晶瑩的灰塵。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dāng)時(shí)已惘然。

　　從此以后，在如今這個(gè)世界里，劉昊再也沒有見過灰了。

　　……

　　天上神的殿中。

　　灰默默一人地走至神的面前。

　　她說：“父神，我已明白了所有?！?p>　　銀臂的主神盯著她一會，祂說：“既然如此，你還想在潛入新的輪回中再去看他一眼嗎？”

　　灰平淡如水的臉上忽然微微揚(yáng)起嘴角，然后，以一種無比平靜的聲音緩慢說道：“一周目時(shí)，他拯救過我。二周目時(shí)，我渴望得到他。但是，如今，我只想讓他學(xué)會如何去愛，我爭不過她的。我明白了很多事?！?p>　　“既然如此，你也不用再做觀劇魔女了。回歸屬于你的世界吧，我的孩子?！?p>　　灰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踏入了理念世界的某個(gè)核心的異聞領(lǐng)域之中，自此，消失不見了。

　　一切都在因果律的注視之中。

　　等你在時(shí)間之外。

　　等你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