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已是三日之后。
何惜去世的第二天,王松濤便帶著吳仇,晴兒和王威虎一起,在小湖泊旁找了個無人打擾的地方,將何惜好生安葬了。
隨便一提,何惜與烏鴉等人決斗的地方,第二天一早就已經(jīng)全部被清理干凈,除了空氣中還彌漫著些許血腥味之外,已經(jīng)看不出任何異樣。
沒有人看到是誰在清理這些戰(zhàn)后的痕跡。
不過聽王威虎說,應(yīng)該是鬼門的人。
何惜安葬之后,王威虎留下來照看了吳仇等人兩日,因為有些擔(dān)心王明楊的情況,今天早上便帶著剩余的五名王家子弟先離開了。
而王松濤,則將自己緊緊關(guān)在了房間里,沒有出來過……
“晴兒姐姐,師兄還是不愿意出來嘛?”
吳仇手中拿著娃娃劍,發(fā)梢和衣服都是汗水浸濕的痕跡,一看就是剛剛練完劍回來,看到晴兒仍然一臉擔(dān)心地站在王松濤門口,便開口問道。
晴兒一臉疲憊,原本俏麗的雙眼也已經(jīng)布滿血絲,看著房間門口已經(jīng)換過好幾次卻每次都完好未動的飯菜,無奈地點了點頭。
三天前,王松濤抱著何惜的遺體來到婆婆家時,發(fā)現(xiàn)了已經(jīng)昏倒的晴兒,將其搖醒之后才知道,原來晴兒是被何惜突然打暈的。
看到何惜的遺體,雖然無可奈何,可晴兒還是感到十分自責(zé)。
燕兒告訴她烏鴉正在往這邊趕來之后,晴兒便連忙去找何惜,本來想把這個消息告訴何惜,讓何惜跟她一起跑,卻沒想到被何惜突然出手打暈。
現(xiàn)在王松濤將自己鎖在房內(nèi)不出來,晴兒心中愈發(fā)愧疚,已經(jīng)連著幾日不曾睡好。
吳仇看著滿臉倦意的晴兒,也有些心疼,忍不住開口勸到:“晴兒姐姐,你先去休息吧,師父想出手,別說你了,烏鴉都攔不住,師兄只是還在傷心,并沒有怪你的意思?!?p> 晴兒蹲下身子,將早晨放在這的飯菜端了起來,準(zhǔn)備換一盤過來,聽了吳仇的話,也勉強(qiáng)地朝吳仇笑了一下,說道:“放心吧,我沒事,只是希望你師兄能好起來。”
說完,朝禁閉的房門看了一眼,眼中滿是擔(dān)憂,隨即端著冷菜冷飯,走去了廚房。
吳仇看著晴兒漸漸走遠(yuǎn),又凝望著屋里,仿佛想透過房門,看到里面的王松濤。
不禁嘆了口氣。
師兄啊,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走出來!
房間內(nèi),王松濤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著前方的桌面。
目光深邃而惘然,沒有任何焦點,仿佛透過這渾圓的桌面,看到了過去的一幕一幕。
……
自己自幼便父母離世,孤苦無依,一直在無錫縣附近以乞討為生。
直到遇見師父。
那一年,王松濤不過才六歲。
時間已經(jīng)過去太久,記不清具體時候了。
只記得那是個深夜,王松濤正躺在破廟之中,突然有一個人走了進(jìn)來。
幼小的王松濤有些害怕,便躲在佛像后面。
那人進(jìn)來之后也沒有做些什么,只是找了根柱子依靠著準(zhǔn)備睡覺。
王松濤見那人沒什么動靜,便放下心來,不過也不敢出去,正要繼續(xù)睡覺的時候,那人卻突然又發(fā)出些許動靜來。
王松濤嚇了一跳,偷偷貓著身子,躲在佛像后面偷看。
就看見那人正捂著肚子,焦躁地在佛像面前不停來回走著,一邊走一邊不斷嘟喃著:
“好餓啊~”
“怎么辦?好餓啊~”
“身上一文錢都沒了,好餓啊~”
“好餓啊~”
走了一會兒,估計是走累了,又盤膝坐在地上,將腰間木劍橫放在膝上,小聲地說著:“上次缺錢將鐵劍賣了,還不容易自己削了把木劍用,難道又要賣木劍?唉,這木劍也不值錢啊!”
那人長吁短嘆了好一陣子,又躺倒在地上左右翻滾,嘴里不停念著:
“好餓啊~”
“好餓啊~”
“好餓啊~”
“咔——”
王松濤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枯木,發(fā)出一聲響聲。
“是誰?出來!”
那人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起身,木劍瞬間架在身前,一臉嚴(yán)肅地盯著佛像背后。
王松濤見躲藏不了,就慢慢探出身子來。
那人見是個有些膽怯的小孩,也就放下防備,不過看王松濤一個小孩深夜在此也有些奇怪,便問道:“小鬼,你在這干嘛?”
“這是我家……”王松濤半邊身子藏在佛像后,朝那人怯怯地說道。
“你家?”那人愣了一下,隨即問道,“那你父母呢?”
“死了!”
“可憐的小鬼,倒是和我一樣,父母雙亡?!?p> 王松濤聽到那人說他父母也去世了,心中奇怪地不再害怕了,仿佛是同病相憐吧。
“好餓啊~”
那人不再理會王松濤,繼續(xù)蹲在地上慘叫著。
年僅六歲的王松濤,看著那人,想到了自己以前好像也是這個樣子,那個時候帶自己乞討的老乞丐是怎么教導(dǎo)自己的呢?
王松濤歪著小腦袋想著。
哦!想到了!
王松濤從懷里拿出一個饅頭,那是他下午遇到一個好心的小姐給他的,他準(zhǔn)備留到明天再吃。
王松濤吞了口口水,有些舍不得,不過卻又想到了那個老乞丐說的話:
“我們是乞丐,是世上過得最慘的人了,如果我們不互相幫助,那還有誰能幫助我們呢!”
這句話王松濤記了很久,因為老乞丐一直是這么做的,現(xiàn)在輪到自己了嘛?
王松濤拿著饅頭慢慢走了上去,遞給了那人,想著老乞丐給他饅頭時的情景,奶聲奶氣地說道:“給,拿去吃吧,乞討都學(xué)不會,活該餓肚子!明天跟著我好好學(xué)!”
那人也不嫌棄,接過饅頭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邊吃邊說道:“乞討?!學(xué)武之人的事,怎么能說是乞討呢?!你明天跟著我,保準(zhǔn)讓你吃頓好的!”
第二天,王松濤就跟著那人來到了縣里最大的一戶人家……
白吃白喝的生活原來是那么美好,王松濤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種感覺,那戶人家還說要當(dāng)自己義父,讓自己留下來。
義父是什么東西?
王松濤不知道,他只知道好像跟著那個人,就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東西。
于是一路跟著,一直跟著。
……
王松濤想著想著,眼淚不禁留了下來,當(dāng)年抓著師父褲腿的小鬼已經(jīng)長大了,前方已經(jīng)再沒有人可以跟隨著。
王松濤又笑了起來,跟師父在一起的日子,果然還是那么有趣,不管想多少遍,自己都會笑起來。
王松濤終于站了起來。
他轉(zhuǎn)身走到墻邊,伸手在完好無缺的墻面上輕輕一扣,頓時有一塊石頭就被拉了出來,露出了里面長長的空格子。
王松濤伸手入其中,取出了一柄長劍,然后又將石頭塞入,恢復(fù)了原來模樣。
王松濤一握劍柄,長劍抽出一半,便能看見幽藍(lán)的劍身,一如當(dāng)年藏進(jìn)去的模樣。
二十年蒙塵碧泉,今朝重見天日!
“唰——”地一聲,碧泉劍歸鞘。
王松濤將劍系在腰間,轉(zhuǎn)身朝門口走去,頭發(fā)無風(fēng)自動。
他要出去了。
他,想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