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你還活著,真好。”風若見笑了笑,竟然莫名其妙的紅了眼眶。
看了她一會兒,翎羽慌亂的收回了視線,然后應道:“父親他們都活著,一直想見公主?!?p> “你說許丞相他......”風若見心里一頓,說不出的激動。
“滅國之仇不得不報,風鎮(zhèn)海帶兵攻打我楚國,陛下毫無防備,夜色臨下,我軍措手不及!父親跟著舒將軍一路殺進宮中,卻不見了陛下的身影,齊軍一走,他們找遍了整個皇宮,除了公主和大皇子,其他的都找到了......”即便只是一具又一具尸體,那也意味著他們的楚國已經(jīng)不存在了。
“你是如何找到我的?”聽了翎羽說的話,風若見心里也是說不出的苦澀。
“我多次想要刺殺風鎮(zhèn)海以報我楚國之仇,每每不得成功,他身邊的高手太多,是我學藝不精,竟然傷不到他分毫,還有一次差點死在了他的手里,幸得公主和風鎮(zhèn)海的兒子相救,翎羽才能逃過一命,你還記得嗎?”
“十四歲那一年,原來那個黑衣人就是你?!憋L若見自然是記得的,那一次要不是風翊給她當了擋箭牌,恐怕她也難逃一死了。
“沒錯!自那個時候,我就注意到了你,雖然時過十一年,但是公主的面貌卻沒有多大的變化,一眼就能認出?!?p> 再看了她一眼,許翎羽復又說道:“為了萬無一失,從那開始,我就一直候在風府四周,直到你嫁入云敬王府,我又跟到了云敬王府,之前一直沒有和你說明身份是因為我也不確定你是否還記得自己的身份,直到有一次我發(fā)現(xiàn)你半夜離開風府去查十幾年前齊國攻打楚國一事,我才知曉,原來公主還記得自己是楚國的溪谷公主,楚若見?!?p> “你竟然在我身邊這么多年,我都沒有發(fā)現(xiàn)?!憋L若見笑了笑,覺得自己的警惕意識好像還不夠。
“在風府,你幾乎是沒有出過門的,就算是出門了也有風鎮(zhèn)海的人跟著,為了不讓風鎮(zhèn)海起疑,我一直就跟在附近沒有出面!后來你進了云敬王府,云敬王府的守衛(wèi)比風府更嚴,我?guī)缀踅涣送醺拇箝T,即便如此,我也常在四周等候......”
許翎羽再次頓了頓,他真的是無法想象,風若見居然還記得她自己的身份,楚國被滅時,她還只是一個小孩子而已。
“剛才那個黑衣人是云敬王派來的,雖然不知道他派人跟蹤你的具體原因是什么,不過好在我已經(jīng)將他處理了?!?p> “云敬王是我們復國的希望,不到必要的時刻,千萬不要去惹他,他不好惹,甚至是比風鎮(zhèn)海更難對付!再則,楚國與齊國之間的仇恨,都是風鎮(zhèn)海一個人策劃的,我早已查明事情的原因結果,就連齊國帝都還一直被蒙在鼓里。”說到這里,風若見的眉頭緊蹙。
“云敬王和云昆王互不對盤,他們斗個你死我活,我們就能坐收漁翁之利,公主大可不必犧牲自己去做這個誘餌,你......”
“翎羽?!?p> 許翎羽的話還沒有說完,風若見就露出了笑意,打斷他未說完的話,她看著他黝黑的眸子,表情變得嚴肅了些許,“你們現(xiàn)在藏身何處?若有機會,我定會來相見!”
“皇城西北角的上林酒家就是我們現(xiàn)在的藏身之處,若是有事,還請公主拿著這塊玉佩來就行?!痹S翎羽從懷里拿出了剛才拿出來的那塊玉佩遞給了她。
那塊玉佩是許翎羽的貼身之物,當年風若見還在楚國的時候,一次機緣巧合,他們相遇在賽馬場,那個時候的許翎羽年紀僅大了她五歲,小小年紀的他竟然對習武情有獨鐘,最喜歡的就是跟著父親去拜見舒將軍,跟著舒將軍習武、讀兵法。
那一年楚國的皇宮里舉行了一場賽馬比賽,舒將軍肯定是會去參加的,所以他也就跟著父親進了宮,就是在那里,他遇到了年僅兩歲的風若見,雖然年紀還小,但是她卻可愛得像一個精致的瓷娃娃般,和她一共就說了幾句話,他總感覺這個楚國皇上最疼愛的小公主似乎太過懂事。
那時他在賽馬場里被父親牽著手去拜見舒將軍,也許是走得急了,他的玉佩從他的腰間掉了下來。
那一塊刻有羽字的玉佩是一塊沒有雕刻沒有打磨的玉石,外觀很奇妙,但是經(jīng)過常年佩戴,玉佩的顏色和質(zhì)地也露出了本質(zhì)的晶瑩剔透,父親送給他的時候親手刻上了一個羽字,至今為止,他都是隨時帶在身邊的。
而那一次,估計是父親戴過他也戴過,戴的時間又久了一點,所以玉佩的繩子斷掉了,剛好被來看熱鬧的風若見撿到。
他還記得,當時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小朋友,你的東西掉了哦?!?p> 她叫他小朋友,精致的小臉蛋上笑意燦爛,遠遠的看著,可愛至極。
想起當年,風若見也是感慨頗深,要說到她和許翎羽的故事,恐怕三言兩語也表達不清楚!
她是帶著記憶出生的,實際年齡雖小,但是她卻擁有著二十幾歲的心里年紀,當年的許翎羽還小,她能將他當做是小朋友,可如今,他卻這么帥氣逼人的站在她的面前,說不上成熟,但絕對談得上穩(wěn)重,男性魅力才剛剛開始散發(fā)而已。
現(xiàn)在兩人面對面的時候,她突然回憶起以前來,覺得自己是幼稚得不得了。
“不是一直都隨身帶著嗎?現(xiàn)在要給我做信物?”她伸手拿過了玉佩來,拿在手中看了一會兒,然后又親手給他系在了腰間,“信物分為很多種,這一種,千萬要留在關鍵時刻!”
系玉佩的時候,許翎羽就那么看著她帶笑的側臉,銀色的面具并沒有為她增添一絲不完美,在他心中,他還是牢牢的記住了那個叫他小朋友的可愛女娃娃。
系好了玉佩,風若見抬頭,剛好對上了許翎羽的眸子,他帶著驚慌別過了視線,風若見好笑的看著他的側臉,然后繞到了他的面前,“齊云敬生性多疑,身邊還有一個厲害的鳴雍,指不定什么時候又會派人監(jiān)視我,為了以防萬一,你千萬不能暴露身份,萬事小心?!?p> “嗯。”許翎羽嗯了一聲,潛伏在皇城這么多年,齊云敬這個人他又怎會不知?
風若見往后退了幾步,然后站定,許久,她才說道:“等我。”
說完,轉(zhuǎn)身便上了馬車。
許翎羽將蒙面重新戴在了臉上,看著馬車里面的蕓梅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帶著驚恐的表情有意無意的看了他幾眼,然后就拿著韁繩趕著馬車離開了此地。
看著自己腰間的玉佩,許翎羽伸手摸了摸,然后輕輕的取了下來放進懷里。
他還是到山莊的必經(jīng)路口去等著公主吧,她一個人他也不放心,現(xiàn)在挑明了身份,他就更應該保護她、跟著她才對!上林酒家那里,等公主回了云敬王府以后再回去告訴父親他們也不遲。
許翎羽收拾好了現(xiàn)場以后就直接往著山莊的方向而去,畢竟跟過了好幾次,這條路,他也是再熟悉不過。
到了山莊,風若見下了馬車,讓蕓梅將馬車趕到后院去等她。
剛要踏進山莊的大門,她就看到門前的那兩盞紅燈籠美得耀眼,燈籠上面加蓋了一頂木柵欄,上面掛滿了花朵和柳條,裝飾得特別的漂亮,而那兩盞燈籠就是她親手畫的那兩盞。
嘴角露出了笑意,她收回視線,徑直往里面走去。
路過花園,發(fā)現(xiàn)四周巡邏的侍衛(wèi)少了,丫環(huán)也少了,根據(jù)她對風翊的了解,估計他就在花園附近,一向喜靜的他,習慣性的喜歡支走那些晃眼的下人。
往著花園里面走去,紅英側著身子就伺候在他兩米遠的地方,也許是站的位置視線比較全面,紅英一眼就看到了她,紅英微微抬頭欲要行禮,她伸手制止,示意她先下去。
紅英點頭,然后福了福身便離開了。
風若見看著那個蕭條的背影,他就坐在四輪車上面,看著一株紅梅發(fā)著呆,就連她已經(jīng)走到了他的身后,他都沒有發(fā)現(xiàn)。
“雖然沒有下雪了,不過天氣還是很冷,出來怎么不讓紅英給你帶件狐裘?”她微微俯身,將他身上蓋著的小棉被往上拉了拉,語氣平和,打亂了他的心跳。
“你來了?!彼麥\笑著,然后又看向了前面的那株紅梅,“你知道嗎,春天馬上就要到了,你親手種的紅梅也快凋謝了,可我們卻沒有辦法留住它?!?p> “這就叫天意。”她也走到紅梅下,伸手折下了幾枝來,“始終留不下,倒不如折下來放到你的房中,也算是結束之前的最后一絲意義了?!?p> “近日父親怎會讓你常來山莊?”看到她迷人的側臉,風翊臉上的笑意更甚,想要過去陪伴在她身邊,怎奈自己連走路的資格都沒有,心里的痛隱隱在發(fā)芽。
“因為我遇到了一個難題,恐怕只有你才能幫我了?!笔掷镆呀?jīng)折滿了一把的紅梅,她給他插在四輪車的空格間。
“我們?nèi)堪?,這個時間,看書也正好?!辈淮卮?,風若見推著四輪車就往著書房走去。
進了書房,兩人對面而坐,她給他挑了一本史記,給自己挑了一本醫(yī)學藥材方面的書,一旁的筆墨紙硯,她拿起一支毛筆,熏上了墨汁,在宣紙上面畫出了藍淑的模樣。
“這種花,是藍色的,叫藍淑!”
風若見將宣紙拿到他的面前,然后說出了自己的煩惱,“我現(xiàn)在很想了解一下這種花,就是不知道哪里才有呢,你見過嗎?”
聞聲,風翊拿起了宣紙來,半響,他才應道:“這個花,齊國是沒有的?!?p> 齊國沒有?風若見突然感覺自己跳進了齊云敬給她挖的一個大坑里面,難怪那么信心滿滿的要求她在一個月之內(nèi)找到,現(xiàn)在別說是一個月,就算是一年,恐怕也得心里有個數(shù)才行啊。
“你在哪里識得的這種花?”這種花在書中是不可能出現(xiàn)的,外界更不可能會流傳,甚至是知道的人都鮮少,而若見又是在哪里聽說的呢?
“機緣巧合的看到了有人衣服上繡了這種花,我覺得這種花特別的漂亮,所以就想了解一下?!?p> 說起謊來簡直不用打草稿,運用自如,早有好幾個理由出現(xiàn)在她的腦海中,不管風翊怎么問,她都有辦法推脫。
“這種花就是叫藍淑,來自慕吉,是慕吉國尊貴與身份的代表,如果真是有人敢將這個花繡在衣服上,那這個人肯定是屬于慕吉國身份極其尊貴的人。”
“那照這個道理說的話,就是想要在齊國找到這個花是不可能的了,對嗎?”
“倒也不是。”
風翊將宣紙放在桌上,然后看向她說道:“云逸王曾經(jīng)以齊國使臣的身份出使慕吉國數(shù)月,期間是父親的左右將和宮中御林軍暗衛(wèi)親自護送,出使回來以后定會向筆令大人稟報途中適宜以記錄史冊,張大人是父親好友,多次相聚談及宮中事宜時恰好我也陪同一旁。那云逸王爺去了慕吉,兩國實力相當自然不敢互相敵對,除了敵就是友,弱肉強食的現(xiàn)實中,兩國君王自然會選擇友,云逸王親自去了慕吉就代表了齊國的心意,而回來的時候,慕吉國的大王也親自贈送了幾株藍淑做為回禮,說是回禮,實際就是對這一次出使的回應,兩國就此交好,所以這花......”
“這花,云逸王那里肯定是有的?!彼坪蹩吹搅讼M?,可是一想到那云逸王,風若見就愣了,她跟他并不熟,而且他的身份那么高貴,除了除夕節(jié)那天晚上看到過他一面,恐怕連見他都難。
“這個就不清楚了!若見,如果你真的喜歡,也千萬不要將這花繡在衣服上,那是慕吉皇室的象征,他人若要效仿就相當于是侮辱了慕吉國的皇室,是殺頭之罪。”風翊看她的表情變化萬千,好像都是圍繞著這個藍淑,他真的很擔心她會因為不知情而犯了大錯。
“我知道,你放心?!彼厮粋€淺淺的笑意,然后將宣紙折了起來,一邊折著一邊打趣的說著:“我呢,最喜歡的還是紅梅,這種移情別戀的事情,我才不做呢!”
“天氣漸漸轉(zhuǎn)熱,早晨的時候還是很冷,多注意身體。”他笑著叮囑了她幾句,若見雖然有的時候也有小孩子的一面,但是他清楚,他的思維是很清晰的,一般不會將自己陷入危險。
“我知道了。”她將選好的書籍擺在他的面前,然后又拿起自己選的那一本翻閱了起來。
一直看著她淺笑的風翊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紅英,向她輕輕招了招手,紅英福了福身,然后將兩杯熱茶端了進來,擱到他們的面前,復又福了福身就退下了。
也許是聞到了茶香的味道,風若見合上了書籍,看著面前的熱茶,她揭開了蓋子,輕輕嗅了嗅,然后笑道:“最近突發(fā)奇想的學習了煮茶,要不要試試我的手藝?”
“又學習了煮茶?”風翊雖然語氣帶著疑問,但他的表情卻是微笑著的,若見學的東西太多,多到她已經(jīng)完美得無可挑剔,原來煮茶,她還有一手。
“嗯,還行吧!正好讓你品嘗一下,看看可不可以出師了。”將桌面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她取下臉上的面具,然后走到風翊的身后,推著他出了書房。
“這是去哪里煮茶?”他好笑的問著她,只要有她在,他的笑容就在。
“當然是去花園啊,得有意境嘛?!彼χ浦麖街蓖▓@走去。
其實她根本沒有去學什么煮茶,只是聞到茶香就突發(fā)奇想而已,想到以前看過的那些關于煮茶的書,剛好今日又有時間,也就試一試吧。
“紅英,替我準備一下煮茶的工具吧?!钡搅嘶▓@,她將風翊推進了小亭子里面,然后對著跟過來站在幾米遠處的紅英說道。
“是?!奔t英乖巧的應聲,帶著笑意,然后就下去準備了。
“來的時候我都看到了?!彼恢毙χ?,雙手托著下巴,和風翊對立而坐,見他笑意加深問她看到了什么,她神秘兮兮的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臉頰,笑道:“燈籠啊,你又讓人裝飾了一番嗎?”
“對,禮物收到了嗎?”他點了點頭,然后看了一眼她的發(fā)髻,空空如也,簡簡單單的用了一支玉簪就打發(fā)了今天這一身打扮。
“嗯!很喜歡!”她連連點頭,然后也摸了摸頭上的發(fā)髻,開玩笑似的說著:“太貴重又舍不得戴,怕弄壞了!如果有什么大場面,必須得戴上的?!?p> “你也會覺得舍不得嗎?”風翊笑著,對于若見,他很了解,她一向都是倔強又覺得無所謂,好像沒有什么能夠成為她的羈絆和期盼,只是一支發(fā)簪而已,她大概是現(xiàn)在簡單慣了吧。
“那當然了,真的很漂亮?!彼郎\笑著,其實真的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舍不得,這支發(fā)簪是他送的所有首飾里面她最喜歡的一件兒,平日里戴著指不定哪一天就弄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