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一個軀殼(2)
我們的對視在這個昏暗的房間之中,變成了一道可見的銳氣,似乎要斬破虛空一般,就這這樣維持了將近三四分鐘,這個女人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我是她的女兒?!彼鋈换卮穑Z氣之中沒有一點點感情。
“你是王子瑜的媽媽?”我下意識一愣,再次認真的盯住了這個女人的臉——眼睛,不像;鼻子,不太像;嘴巴,也不太像。如果非要找的相同點的話,也許只有身高和體型是差不多的。
那女人點點頭。
“我之前見過奶奶,包括王子瑜的同學(xué)我也見過,他們都沒有說過她有媽媽,只是和奶奶生活在一起,你撒謊之前打聽一下情況可以吧?”我輕蔑的回答到,我往后稍退了一步,兩只手握緊了拳頭,做好了防備的姿勢。
她還是笑了笑,可是沒有理會我,直接轉(zhuǎn)身往外走了。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的有點尷尬,我看了看身后躺在地上的老太太,想了想又抓緊跟了上去。那個女人走出了屋子,換了個方向走到了我曾經(jīng)醒來的那間屋子。
她坐在凳子上,然后看著對面的凳子,示意我也坐下。
“我媽和我說過你,你住在一個有客人的房子里,王子瑜去你那兒結(jié)果被沖到了,是這樣子的吧!”那個女人雙眼鎖住我的目光。
我點點頭。
“你是不是一直在想為什么你的屋子里的東西會跑到王子的身上?”她似乎可以讀懂我的心里想的東西。
我又點點頭。
“那是因為我家的女人都是為別人驅(qū)鬼的,我媽做了一輩子的那些事兒,在云南這個地方其實很出名的,以前我們也在昆明住,只是后來因為長年累月的煞氣之傷,就離開了那個地方,這里是我們祖上的老房子,這里的那個陣是前任留下來的,用來阻擋那些煞氣,我們不想要自己孩子也變成我們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所以就再沒有傳那些東西給她,可是從小在我肚子的時候,那個時候每次趕走那些東西,我都會被沖到,為了讓孩子平安降臨,我躲在了這邊生下了她?!蹦莻€女人眼神飄忽不定的在屋子里轉(zhuǎn)著,像一個出生的嬰兒一樣,看著屋子的每個角落,說著說著,還定格在一個地方發(fā)著呆。
我仔細的聽著,這可比起上次老太說的事情要有意思的多了。
“她出生的那天,我?guī)缀跏撬懒恕!蹦莻€女人聲音頓了一下:“剩下小瑜幾乎耗盡我的生命一樣,我生完之后就變成了植物人。我媽一直以為是驅(qū)鬼而留下來的積怨,畢竟有些事情我們無法知道全情的。我媽把我留在了這里照顧我,把小瑜給了昆明一個以前幫過忙,關(guān)系十分要好的朋友去幫我們撫養(yǎng),主要也是擔(dān)心孩子長期呆在我們身邊會命不久矣,于是就這樣一下過了四年?!迸恕簿褪峭踝拥膵寢?,強忍了一下語氣。
“您醒過來了?”我也內(nèi)心忽然有點感觸,母親都是一樣的偉大,無論是王子的奶奶,還是王子的媽媽,這些母親都是無可挑剔的,全世界的母親,都是無可挑剔的。
“嗯,”女人點點頭:“我醒來之后,差不多有一年多,又變成了昏迷的狀態(tài)?!迸寺曇粼俅巫兊土?。
“?。磕鷥纱巫兂闪酥参锶???”我一度差點失控了。
她點點頭。
“不過,您,您真的看起來,還挺年輕的,感覺和我差不多,沒想到,您的人生經(jīng)歷這么坎坷呢?!蔽液鋈挥X得自己的反應(yīng)有點過激和冒失,就匆忙轉(zhuǎn)移了一下話題。
那女人笑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小小的愉悅,果然只要是女人,都對這種話是么有抵抗力的。
“我家的人都是娃娃臉,其實我快四十了?!蹦莻€女人回答到,繼而又開始說的了接下來的事情:“我那一睡,就又是五年?!眲倓傓D(zhuǎn)移開話題的情緒一下子被回憶的傷給帶走了,女人又暗淡下來:“那五年之中,我媽媽還是一如既往的照顧我,還是將我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對待,也就是因為這樣,我媽媽一下子算是耗盡了元氣。”
“當(dāng)我終于完全恢復(fù)了意識之后,我想到了我的孩子,可是我媽告訴我,王子和我一樣,也是一個極易通靈的體質(zhì),我之所以生她的時候會陷入長眠,都是因為我在最虛弱的時候,那些我身上的東西占據(jù)了我的魂魄,讓我無法回到肉體,才會一睡就那么久,最后還是靠我媽講我的魂魄帶了回來。我期間醒來的那一年,我去看過我的孩子,回來之后我又昏睡不起了,那都是因為好多的東西都趁我感情最脆弱內(nèi)心防線最差的時候,侵占了我?!?p> 聽到這里,我忽然想起我昨晚思考的那一切,這簡直和我自己想的一模一樣的,難道我也是那種容易通靈的人嗎?
“我在之后這幾年都沒有和我女兒來往過,生怕身邊的東西傷害到她,可是有一天我媽說,孩子被上身了?!迸送A讼聛?,那一直在游弋的目光一下子停在我的臉上,我愣住了——難道說的就是我?
“您是說,是我?”我有點難以置信。
她點點頭,桌子上像是變戲法一樣突然出現(xiàn)一個小小的瓶子,形狀和化學(xué)實驗器材細口瓶一模一樣,可是那個瓶口的位置,戳著一個長長的桿子,桿子頭上挑著一個布偶。
看到那個布偶,我的渾身忽然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仿佛此刻有什么東西在我的全身上下使勁兒的扎我一般。
那刺痛感越來越明顯,我終于反應(yīng)過來那絕對不是心理作用,而是實實在在的——有東西在戳我!
我想動,卻發(fā)現(xiàn)在那個女人目光的鎖定之下,整個人都被完全釘死在椅子上了。
那女人完全收起了之前悲愴的表情,整個面部表現(xiàn)的十分冷淡,像是一個無情的劊子手,目光及冷漠卻又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殺氣。
是的,我第一次從一個眼神中感受到了殺意!
這時,我的刺痛感已經(jīng)從小小的針尖扎的感覺轉(zhuǎn)變成了鋒利的指甲插進來的感覺,我驚恐的低頭——我的胸口的位置,一大堆手指憑空從胸口往外冒了出來,似乎有人馬上就要從剖開我的胸膛爬出來了。
我張大口剛要喊,聲音卻窒住了。
因為那些手指之中,一個黑乎乎的腦袋也慢慢鉆出來了。
我的嘴巴張得大大的,根本無法去顧及其他的一切,抬頭時發(fā)現(xiàn)那個女人只是淡淡的看著我,看著我的胸膛。
我想說什么,可是我沒有聲音可以發(fā)出來,甚至我感覺我周遭的一切也都安靜了,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那個女人緩緩的將桌子上放瓶子朝我的跟前推了推,伸出那個還在抖嗦的食指,捏在了那個布偶的頭上,就在她做了這個動作的時候,我忽然感覺身體里的這個東西蠕動的動作完全停止了,一團奇怪的東西像是塞在食道,又像是堵滿了喉嚨一樣,上下無法。
那女人的另一只手也慢慢的從桌子之下舉了起來,我清晰的看到,那是一把小小的剪刀。
她將那個布偶的腦袋慢慢的扯起來,那股在我胸膛里面翻江倒海的感覺再一次出現(xiàn),似乎那個女人扯著的其實是我的心肺一般,我頓時疼的額角滲下來大滴的汗珠。
那個腦袋扯得足夠長了以后,她慢慢將另一只手中的剪刀伸了過去,將那個布偶的腦袋卡進兩片刀刃之中,輕輕了捏了一下。
那個動作,甚至可以說有點優(yōu)雅。
布偶的腦袋應(yīng)聲掉下。
我胸膛里撕裂的感覺瞬間不見了,我被釘死的周身忽然可以動彈了,神奇的仿佛定身術(shù)一般,我低頭看,那些手指,那個腦袋都在那剪刀的一下咔嚓之后,全部都消失了。
胸口頓時傳來一股大力,將我從凳子上推了下去。
后腦勺不合時宜的磕在身后的床板角上,我七葷八素的一下子站起來,忽而又軟軟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