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我的手指還在滴著水,每一滴水落在地上都清晰可聞,和那敲門聲在這個夜里相互回答著,我干干的問出了這兩個字。
那個影子慢慢的變得清晰了,他緊緊的貼在了玻璃上,那身形看上去和我差不多高,黑黢黢的在陰暗的書房里面,默默的注視著我。
“你出來吧!”我死死的逼視著他,此刻的我像是一個視死如歸的英雄一般,我不知道忽然之間哪里來的勇氣居然讓這幾個字蹦了出來。
那個影子一動不動。
我搓搓手掌,水珠已經都快干掉了,我緩緩的站在了門前,和那個影子隔著門對望著,這一瞬間,一股腐爛的味道從細小的門縫中鉆了出來,我似乎還能從那門縫之中聽到對面有慢慢吐氣的聲音,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在你的耳朵跟前輕聲耳語著。
我將雙手放在了門把手上,這次沒有猶豫,我一下子拉開了書房門。
一股劇烈嗆人的腐爛味道毫無防備的沖出來,一個宛如人形的漆黑色的氣體也隨之流散開來,我趕緊捂住了鼻子,甚至微瞇上了眼睛,這味道都有點辣眼睛了。
書房里空空的,像是什么都沒出現(xiàn)過一樣,只有右手邊的墻體上的玻璃還在,那個神秘的位置還有四個輻射狀的裂紋,天棚和對面的墻壁的鏡子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粉刷過的白色的墻壁,與原本屋子中的陳舊的柜子有點相形見絀。
我回頭看看身后,浴室的燈亮亮的,整個房子陷入了無邊的沉寂之中。
我微微嘆口氣,對著空蕩蕩的書房說道:“如果你真的在這里,你可以告訴我到底想要怎么樣。”空空的書房反射出了幾道回聲,很快就消失在了書架之間的縫隙之中。
我坐在沙發(fā)上,再次面對著茶幾上黑不拉幾的那團土。
我設想過,在黑夜的時候,或許是在我睡著的時候,這團土可能會冒出來一個兇惡的東西,就像是從一個黑洞中慢慢爬出來一樣,然后幻化成一個人形,走到我的房門前輕輕的敲響,念及此我又將它們重新用一個塑料袋包起來,用繩子扎好口掛在了窗戶學生桌的房間的窗戶外面——我搞笑的想,等他晚上真的出來了,是不是會有可能因為沒注意,一腳踩空掉下去?
我笑了,我居然為這個無厘頭的想法笑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已經有明顯的精神分裂癥了。
屋子里依然還有剛剛離開的家人的氣息,我的內心因此而平靜了許多,此刻的我正站在另一個臥室之中,趴在窗臺看向窗外。
這個城市我來了也將近兩個月了,我的軌跡太單調了,總是在公司和屋子之間,公司里一切倒還好,只是這屋子從住進來那天開始就一直在折騰我,直到現(xiàn)在我依然覺得它根本沒有要放過我的意思,我不明白這一切最終會有一個什么樣的結局,我會喪命于此么?不至于吧,或者我死了,單位會不會按照正常的程序給我算一個因公殉職呢?會不會給我來一筆可觀的安家費?我可能想太多了,那不是什么烈士之類才會有的待遇么?我這僅僅能算是個意外吧?而且我知道,我假如真的死在了這個屋子里面,很大程度上會被人認為是自殺了吧,比如說一個人在這邊工作壓力大,業(yè)績要求太高,或者說我一個人住在這么大的房子里面,也不出門也不交朋友,最后導致了一個孤獨抑郁癥,久而久之就變成了自殺?
想到這里,腦袋中忽然閃現(xiàn)了一丁點線索,我立馬停止紛亂的思緒,緊緊的抓住這條線索,我努力的絞盡腦汁,妄圖抓住這個線索找出我究竟面對這一切是為什么?
孤獨?抑郁?自殺?身死魂滅?!
我知道了!
我似乎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我會一直遇到這些東西,為什么這些東西都沒有直接的傷害過我,為什么他們總是在間接的讓我感受恐怖,讓我一度精神崩潰!
他們一定是沒有辦法直接傷害我,所以只能拖垮我的精神!
我霎時間來了精氣神,幾步沖到客廳里面,瘋狂的到處翻著東西,沖到學生桌臥室里,打開那個神秘的有通往陰界能力的柜門,我甚至窮盡所能爬了進去,我在里面蟄伏著,等待著。
克服恐懼最好的辦法,就是去面對恐懼。
我現(xiàn)在就身處在這個柜子里,狹小的空間令我有點呼吸困難,我極力的思考為什么會那母女倆會出現(xiàn)在這里面,為什么會從這個柜子里爬出來,可是每次都沒有離開過柜子!
這點空間實在太小了!我別說在這里面轉身,我甚至連扭頭都做不到,我越往里爬周身的壓力變得越來越大,現(xiàn)在的我說不上膽大包天,但恐懼至少沒有占據(jù)我的大部分心智,我往里使勁兒鉆著,想要從第一視角體會一下那對母女從這里看出去的情景。
終于,我將自己完全塞了進去,雙手一推,廚房那頭的柜子門打開了。
我再往里鉆了鉆,將腦袋從柜子中探了出去,像一個怪物一般。
廚房里安安靜靜的,窗外的光灑在櫥柜和工作臺上,竟然隱隱有些灰塵的感覺,我看了半天也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怪異的地方,于是又開始費勁的往外挪。
大概花了三倍的力氣我才從柜子中挪出來,我又跑到了廚房之間,在工作臺上放上凳子,從這頭鉆了過去,一直鉆啊鉆啊,又經歷了一大堆的扭捏作態(tài),我終于爬到了臥室這邊的口上,我感覺分分鐘我就會將這整個衣柜都撐爆了。
可是當我在此從這邊的柜子口探出腦袋的時候,一切卻發(fā)生了怪異的變化。
暖黃色的燈光上像是包裹著一層塑料,變得昏暗無比,我原本打開的房門此刻卻是緊緊關閉的,而我的目光卻驚恐的落在了床上。
假如說我剛才一番激昂的想法讓我暫時客服了恐懼的話,此刻的我,剛建立起來的一點點盲目自大頃刻之間已然土崩瓦解。
“你們,你們到底想讓我做什么!”我的呼吸因為柜子里狹小的空間變得劇烈,大口大口的喘著,聲音也因此抖抖索索。
而我的面前,那張大大的席夢思床上,此時一排坐著五個人,他們全部都雙手抱膝,頭埋的低低的,眼睛像是嘲笑一般鎖定在我身上,嘴角全部都裂起來,笑著。
我想要退回去,雖然很吃力可是我依舊用盡了力氣,此刻的我戲劇性的變成了曾經在柜子中的母女,而他們此刻卻變成了我,在柜子底下笑吟吟的看著。
在即將完全讓柜子遮住我的雙眼的那一刻,那個臥室門打開了,我只是瞥了那么一眼,變魂不守舍的繼續(xù)往后退,而那個走進臥室的身影,我只留了一點點印象。
——個子矮矮的。
——又是那個殺了泰國人一家的影子!
我終于跳下了工作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沖出廚房,沖進了那個臥室,在我進入臥室的一剎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從某個角落傳出來,久久的回蕩在臥室之中。
看著明亮如斯的臥室,在看看那個依舊打開的柜子門,我明白了——那對母女之所以會每次用那種形式出現(xiàn),其實是想告訴我,這個屋子難以揭開的過去,而這所有的過去,都和一個同樣的人有關——那個矮個子。
我心中忽然涌上來一陣悲傷,一個難以接受的結果在我的大腦中出現(xiàn)了——那個矮個子,是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