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中陰身(3)
和此時貼著地板,歪歪的看著我的那張臉相對著,我一時竟有種被定身的感覺,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此時著怪異的場景,我覺得怪異完全大于恐懼。
那個咧著嘴巴笑著,對著我唱著歌謠的臉
——是我自己!
在那一瞬間,腦海閃過亂七八糟的一大堆東西,但茫茫中,我抓住了一絲絲不知道怎么闖進腦海的東西。
——中陰身?
據(jù)佛教經(jīng)書《中陰身救度密法》中的說明,中陰身即中陰又稱「中蘊身」、「中蘊有」、亦稱「中陰有」、「中陰身」。藏文「中陰」意為「一情境結(jié)束」與「另一情境展開」間之過渡時期。
在此密法當中,甚至還描述了那個情景,即初往生時,靈魂甫脫離肉體,其舒適不可言喻。此時神識往上飄浮,于己色身歷歷可見。故人亡故后,會流連于棺槨或病榻旁,觀看自己色身。此時善惡尚在對判,業(yè)力未形成,故極其自由。因其極輕靈、敏銳,故覺知力為生前七倍,且具他心通,可閱讀他人之心識。此段時間長短不等,或七日、十四日,乃至四十九日。(此說明摘選自專業(yè)詞條)
而此時的我,看著那張自己的臉,一下子便想到了中陰身。
難道是我死了?不對啊,我還能拿起手機,我還能感覺到手里的鐵絲衣架傳來的冰涼感。那地上此時看著我的那個我,是我的靈魂么?是我的靈魂出竅了?那也不對啊,靈魂出竅了,我的肉體怎么還能動呢?
那個我,還在咧著嘴笑著,此時我的內(nèi)心的恐懼,已經(jīng)變成了無法抗拒的絕望,我總不能給自己臉上來幾下,不可能把自己揍一頓吧?可是他就這樣嚴嚴實實的堵住了我的門,我想奪門而逃都無法做到。
“你是我?”不知道多少個年頭閃過腦袋之后,最終,我居然憋出了這個話,顫顫抖抖的問道。
他不說話,他還是咧著嘴笑著,那個笑沒有聲音,只有那個嘴形,一次一次的沖擊著我最終堅持著的那幾根沒有崩潰的神經(jīng)。
我堅持不住了。
我必須做些什么。
我嘗試著挪動了一下,我的四肢不至于完全動不了,我艱難的移動,向著那個尖尖的被子冢移動。他一動不動,眼神一動不動,它沒有因為我一直照射在他眼睛上的手機的光線而眨一下眼睛,似乎就像是一個石膏臉一樣。
我繼續(xù)移動,花了兩三分鐘,我的腳尖幾乎要觸到那個被子了。
一股死氣從我的腳掌傳到了我的全身,我停下來,手電光一直在他的臉上,他還是那樣笑著,從剛開始到現(xiàn)在,目不轉(zhuǎn)睛。
我突然愣住了,突然感覺那個目光有點不對勁。
無論我在什么位置,他都盯著我最初的那個位置,我嘗試著移動了一下我的腦袋,我歪向一邊,那個地上的我,還是盯著我原來的位置。
他不是在看我——他是一直緊緊的盯著我的身后!
全身瞬間冰涼,背后似乎有一只手一下子將我的脊椎扣住了一樣,幾乎像是要將我吸過去一樣。我驚恐的,慢慢的,轉(zhuǎn)過頭,僵硬的身體隨著頭,慢慢的轉(zhuǎn)了過去。
黑黢黢的,我的床頭和衣柜之間的那個夾縫里,一個瘦瘦的,矮矮的黑影不知何時,在那里站立著。天吶,難道它剛才一直就在我的身后嗎?這樣的話,地上的那個被子壓著的我,是在提醒我么?
那個黑影死死的站在那里,我感受不到一點來它的氣息,我看不清它的樣子,頓了頓,我慢慢的將手電筒的光向這邊移動過來。
光線慢慢的從床上移動過去,照在了它的下半身。一個小小的花花的裙子出現(xiàn)在光線里,光線繼續(xù)往上,一個深藍色的,在光線中呈現(xiàn)出黑色的小衣服,再往上一張模糊的臉。
是的,那是一張模糊的臉,即便是光線她的臉上,我只能看到一團模糊,像是隔著一汪水一樣,她的面部偶爾還會晃一下,產(chǎn)生出一些虛空中的變形的線條,腦袋上是兩個朝天辮。
這難道是——之前在那邊的臥室看到的小孩子?看那兩個辮子,這是一個小姑娘么?
我此時已經(jīng)完全忘記身后那個我,愣愣的看著現(xiàn)在眼前的小姑娘。
就在此時,她的右手慢慢的舉了起來。我緊張的鎖定住她的右手,她舉到自己的正前方,直直的指著我的臉。
然后,她居然開口了。
“媽媽呀,你回家來啦!”這個聲音冰冷無比,完全聽不出來一點點的稚嫩,此時像一把冰涼的繩索,將我的脖頸纏的緊緊的,我瞬時就覺得,呼吸困難。
我用力掙扎著,可根本連動都動不了,我想喊,出不了聲音,我想動也無法動彈。
可是,更加令我絕望的才剛剛發(fā)生。
那個我睡前一直在糾結(jié)的貼在我左肩的手掌,此時居然慢慢的出現(xiàn)在了我的余光里。那只手居然實體化了一樣,慢慢的從我的肩膀伸了過來,伴隨著那只手,一些毛酥酥的感覺也在我的背上出現(xiàn)了,像是有許多絲線在我的背上摩挲著,從我的腰到我的背,再到我的脖子,此時的那只手已經(jīng)完全伸到了我的面前,繼而一股冷到令人窒息的氣息在我的耳邊出現(xiàn),余光中再次出現(xiàn)了一個圓乎乎的,被毛發(fā)覆蓋的東西。
我輕輕的,機械式的扭了一下下腦袋。
我忽然覺得胸口有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傳來,我的瞳孔幾乎在那一刻爆炸了,我上下的牙齒馬上就要咬碎了。
——那是一張白慘慘的臉,一張女人的臉??墒牵龥]有血流滿面,她沒有滿面都是蛆蟲,她也沒有流血的嘴角和眼角,它就像一張櫥窗的模特的臉一樣,毫無表情,陰森詭異。
她似乎是確定了我在看著她,然后那嘴角微微一動,吐出幾個字來。
——“他說三天還,我說今天還?!?p> 這尼瑪,我再也無法壓抑胸口無止盡的疼痛和視覺上如此慘烈的沖擊,一股血氣沖上腦門,我一瞬間往后倒去,正好在床邊的我,一頭往后倒去,后腦勺無比精準的砸在木地板上。
我只覺得眼前一陣暈眩,慢慢的變黑著,而被子在這一瞬間轟然倒塌,全部壓在我的身上。那個女人的臉,在逐漸模糊的視線和意識之下,像一縷青煙一樣,朝我的眼睛飛來。
“他說三天還,我說,今天還!”歌謠的詞兒像是無孔不入的毒氣,在我完全消失意識之前,努力的鉆進了我的腦海。
緊接著,大腦就斷片了。
很久很久,我?guī)缀醺杏X過了幾個世紀一般,我發(fā)現(xiàn),我的手指可以動了,我發(fā)現(xiàn)我的腳可以動了,我發(fā)現(xiàn),我渾身好冷。
我一下子猛的睜開眼睛。
窗簾外的光線猛烈的刺進室內(nèi),整個屋子亮堂的一覽無余,我渾身裹著被子,被子幾乎是被汗水浸透了傳遞給身上都是濕冷濕冷的感覺,我吃力的坐起身,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在地板上,而是裹著被子躺在床的正中央。
奇怪,難道是做噩夢了?
怎么會?世界上怎么會有那么真實夢境?突然想到昨夜的情景,我趕忙往往枕頭底下摸去,一把摸出手機趕忙打開。
通話記錄里面,三點左右,一個未接電話,都沒有。
我在摸摸我的后腦勺,一點都不痛,而后又不甘心的跳將起來,一把拉開衣柜。
那幾個鐵絲衣架就像是故意要和我叫板一樣,連晃都沒有晃一下,在里面安安靜靜地掛著。我一下子失神的跌坐在床邊。
這么真實的夢境,太特么可怕了。
渾身酸痛的我,慢慢的挪向房門,咔嚓一下扭開。
客廳里也是死一般的寂靜,我沒有直接走出去,先是伸出腦袋一圈探視了一遍。
當轉(zhuǎn)到茶幾和沙發(fā)上的時候,不由自主的,我直起身子,仔細的盯在了那里。
茶幾上靜靜的躺著那面我之前剛從電視柜后面挖出來的鏡子,而沙發(fā)上,一些不知是灰塵還是沙土的東西,擺出了幾條曲里拐彎的線條。
那是一個人的形狀,而這個人形圖案的頭部,此時正冷冷的對著我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