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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縣往事

第四十話:出淤泥而不染一莖白蓮感落淚,傲冷霜而不凋一朵芙蓉查嗔怒

北縣往事 情情情不情 4295 2018-11-07 17:30:29

  小尼姑不禁啊了一聲,捂嘴不住驚訝,竹溪又說:“這下明了了,我還當(dāng)他是玩了這么久的好朋友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小尼姑見竹溪面露憤懣又帶有難受,說道:“或許不是你說的這個人呢?別是恰好兩個人重疊了?!?p>  竹溪憤道:“哪有這種可能?一切都吻合的!”

  小尼姑又說道:“可能...他一時(shí)解了繩兒,跑哪兒玩去了,也不一定是耍你?。 ?p>  竹溪想了想,覺得也有這個可能,心里安慰了許多,忽又想起筱煙跟他說過的那些話,再聯(lián)想一下小毛的人品,心里已不再猶疑,只是腦海里又浮現(xiàn)他剛救了自家一事,心里不禁亂成了麻花。

  他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防他,還是應(yīng)該信他,忽又有些委屈涌上心頭,被人戲弄和信任被玩弄的滋味如同讓他喝了一碗苦瓜汁的瀉藥,而且是永遠(yuǎn)拉肚子的那種。他覺得自己再也擺脫不了這種被信任的人欺騙和戲弄的陰影,對!這瞬間殺傷了他的心,成了他的陰影!他有些想哭,又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是委屈得想哭,就展開眼,四處望去。

  小尼姑哪里知道這么些事,她心腸軟,平時(shí)除了廟里幾個年長的老奶奶以外,沒什么人陪著說話,年紀(jì)相仿的人更是屈指可數(shù),因此更不愿還沒和別人說兩句就惹得人家煩悶不堪,于是惴惴不安,又看了竹溪幾眼,見他滿目悲戚,似在忍住眼淚,自己內(nèi)心也扎了起來,想勸慰他又不知道從什么地方開口。

  狼狗在那地兒待夠了,左右亂晃就要走,小尼姑也動了一股‘走了吧!不再管這些事’的心思,動了一步,又不愿就這樣草草結(jié)束,對著竹溪說道:“你別難過,還是該問問清楚?!?p>  竹溪心里回答了句:“問也是白問,我太了解這人!”,他此時(shí)只想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也沒回答,頭也沒回地望著遠(yuǎn)方的枯柳敗樹。

  小尼姑心里更難受了些,又說道:“要是太難受了,哪一天實(shí)在受不了了,就來廟里找我,我會和主持說說讓你在廟里待一會兒,聽聽經(jīng),給你開導(dǎo)開導(dǎo),或許會好些。”

  竹溪帶著悲傷的語氣答道:“我這幾天不想再碰見他,大概是不會來的!”

  說完就要走,小尼姑留不住他,滿目悲憫地望著他一步步走去。

  此時(shí)的北風(fēng)開始凌冽了,呼呼吹個不止,衰草連天,曳曳如同燭火,更助長了他單薄背影的孤獨(dú)和傷感。

  竹溪此時(shí)只想有個人能夠依靠著,沉沉地讓他睡一會兒,好讓他忘記這份內(nèi)心的痛苦,這是他自生下來第一次感受到的背叛和欺騙的委屈,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消化,該怎么釋懷,該怎么走下一步,該怎么和他說話,該怎么和別人說話。

  他想起了筱煙,他好想筱煙能抱抱他,安慰他幾句。

  他垂著頭,耷拉著手,那個綠玉斗顯得十分沉重,重得壓低了他的胳膊。

  他又想起后面那個可愛的小尼姑,她知道了這個事平白無故也添了一份內(nèi)疚和傷感,可有誰知道,不知道這件事之前,她是一個多么愛笑的女孩,他也不知道這個小尼姑會不會放在心上,會不會也和自己一樣難受。

  于是他回頭看了一眼。

  小尼姑在干嘛?

  竹溪看呆了。

  小尼姑竟然在風(fēng)中哭泣。

  竹溪不明白她為什么要哭,明明自己難受到這個地步都強(qiáng)忍著,要把這份委屈消化揉碎了好不生出眼淚來,可她卻遠(yuǎn)遠(yuǎn)望著自己,獨(dú)自流淚。

  竹溪心里突然生出一片巨大的海洋,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能吞噬掉,包括他的委屈和傷感,他一步步走過去,越走近,眼淚就越忍不住,到了面前,只見她一手按著胸口,抽抽啼啼地啜泣。

  竹溪仍強(qiáng)忍著眼眶里的淚水,笑道:“你干嘛哭了?你又不認(rèn)識我,怎么就這么傷心了?”說完兩只眼睛束不住淚水,汲汲地流了出來。

  小尼姑說不出話來,竹溪見她兩行青淚劃過粉頰,心中既憐且暖,伸出袖子給她擦淚,猶豫了一下,以為她會推開,但是小尼姑沒有。

  竹溪用袖口點(diǎn)著她的臉,心里好像在和某人做對比,覺得這個人簡直就是天使,或者她就是觀世音菩薩!

  他心里想著:“上天生人真是不虛附情性的,怎么就生出這么一個能用自己的悲傷去感化別人的悲傷,這么一個污泥不染干凈純潔,這么一個單純善良心地美好的人來呢?”

  小尼姑緩了些,說道:“你那樣子也太讓人眼酸了!你是不是慣會了那樣兒?”

  竹溪笑道:“我還真是第一次這么難受,你也太心善了,也不能因?yàn)槲译y受,你就難受得哭了?”

  小尼姑略帶著哭腔說道:“我長這么大從沒見人這樣!我受不了!”

  竹溪心里直呼稀奇,也不難受了,也不委屈了,感動地只想擁抱她一下。

  她仍抹著淚水,竹溪就伸出一手去要摟她,誰知邊上那狗以為是他惹哭了小尼姑,立時(shí)撲上去就咬。

  小尼姑嚇了一跳,忙拽它回來,竹溪躲閃不及,手臂已被狗牙劃了道兒印,立時(shí)滋出血來,小尼姑驚慌說道:“這狗咬了可不好!趕緊去醫(yī)院看看!”

  竹溪揮了揮手笑道:“沒事兒,我不在乎!平時(shí)家里街邊的,跟狗打架不都是常事,這算什么!不用去看了!”

  小尼姑也笑了,說:“你這人看著老實(shí)的,怎么一說話也像那野孩子一樣?”

  竹溪笑道:“我本來就是個野孩子嘛!”

  兩人又都笑了起來,小尼姑還是忍不住說:“一會兒還是去醫(yī)院看看,別逞強(qiáng),得了瘋?cè)〔沤心愫蠡谀?!?p>  竹溪忽覺這語氣似乎在哪里聽過,心里直道‘稀奇,稀奇’,他笑道:“怎么你這人這么面善,又心善,說話又讓我覺得耳善,太稀奇了!”

  小尼姑抿嘴笑了,說道:“你這說話才稀奇呢!”

  竹溪立時(shí)哈哈大笑起來,二人就著笑芬都收不住笑。

  直笑了好一會兒,兩人都覺得心里釋然了很多,又覺得和彼此瞬間親近了許多,竹溪就笑道:“你叫個什么?回頭我?guī)覌寔硗鎯?,好稱呼你??!”

  小尼姑爽朗笑道:“叫我慧音吧!自來這兒她們就起了這個名兒給我,叫了多少年了,本名我也已經(jīng)記不住了?!?p>  竹溪嘀咕了兩聲‘慧音’,又笑道:“這名兒不錯!好聽!”

  慧音低頭笑了一記,抬頭看著問他:“你呢?”

  竹溪笑道:“小輝!哦不,竹溪!今兒剛?cè)ジ牧嗣麅?,以后都叫竹溪了?!?p>  慧音也嘀咕了兩聲‘竹溪’,忽而笑了一下,抬頭正要說話,忽見廟門口李奶奶正吆喝著她,她從沒見李奶奶大聲喊過人,心里一慌,忙和竹溪道別,拽著狗往回跑,狼狗今天哪也沒去成,直鬧脾氣不動彈,慧音就著急地拽著它,小輝直掌不住笑了出來。

  慧音也回頭笑了幾記,李奶奶見狀上了前來,瞪了兩眼小輝,抱起狼狗回去了。

  竹溪滿心歡喜,一路兒狂顛著腿子去找自行車。

  轉(zhuǎn)了幾彎爬上坡,沿著小路,他總收不住笑,心里總是慧音的一音一貌,他還是忍不住直道稀奇,還是忍不住說:“這個人真是天上掉下來的!”

  說完不禁想起了朶兒,傻得笑了一記,笑完不免又想起筱煙,心里忽有些刺痛,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對不起她似的,但仍掩不住心里巨大的開心,他直尋思著什么時(shí)候再過來找她說說話。

  一展眼,只見已到了那個紅倉庫附近,左右警車已經(jīng)散了,只有幾個游蕩的人還沒散,竹溪左右看了看,有些人蹲在樹下還朝著自己傻樂,他覺得好無趣,過了橋,騎上車,趕忙回谷家了。

  一路景色仍然蕭索,竹溪雖仍忍不住想起被小毛欺騙的傷痛,但是瞬間也想起了慧音綿綿不盡的溫暖。他想要釋懷,忘記小毛做過的這些事,他選擇了信他,他覺得小毛那樣做無非是出于嫉妒心理,其實(shí)換了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如果是他進(jìn)去陪筱煙讀書,自己還不是一樣也忍不住使絆子戲耍他一下。

  他雖仍是有些憤憤不平,但是一想起筱煙和慧音,頓時(shí)郁結(jié)就好了很多。

  想著想著,抬頭一看天已經(jīng)暗了下來,他忽想到和筱煙說過早點(diǎn)回去陪她看書的,這下陰差陽錯又讓她好等,回去不免又要費(fèi)心勞力地解釋一番,不由得嘆了口氣,又抿不住嘴笑了出來,其實(shí)心里直罵自己得了便宜還賣乖。

  到了一看,小門陰森森地半開著,仿佛是筱煙的一張怒臉擺在那兒,他悄悄進(jìn)了門去,往堂屋一看,只見有人來回走動,里面就有筱煙。

  他伸著脖子眼巴巴地瞧著,好一會兒,筱煙才回過頭來看是誰進(jìn)了家來,竹溪頓時(shí)縮回了脖子,因?yàn)樗骋娏梭銦熌樕系囊唤z不慍。

  他忙扎住車子,哈哈大笑起來,撓著頭皮往堂屋里走,笑道:“爸爸,媽,怎么你們要回去了嗎?”

  眾人聽見,回頭見是他回來了,馮沅說道:“你管這干嘛?你又不回家?!?p>  眾人聞聲笑了出來,竹溪也尷尬地笑著,眾人忽看見他胳膊上的血痕,熏芳忙上前拉住問道:“這在哪劃的?怎么出去一會兒就皮一身傷回來?”

  竹溪笑道:“沒事兒,路上不小心劃的?!?p>  熏芳罵道:“這哪是劃的?這還有些牙印兒,怎么不說實(shí)話?”

  竹溪揉揉說道:“不是牙印兒,你看錯了!”

  說著推搡著他媽,自個兒忙追著筱煙去了。

  熏芳見他忙不迭跑了,笑道:“什么熊孩子!見了閨女忘了娘的貨!”

  眾人都掌不住笑起來。

  筱煙的確氣他又出了門不知干什么去了又折騰到了傍晚才回來,前面聽見他被狗咬了,心里又擔(dān)心又生氣,人前不好發(fā)作,于是提步往書房走。

  正走著,聽見后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知道是他,于是放慢步子等他。

  不等他開口,筱煙就說道:“你從哪兒來?”

  竹溪怯怯地答道:“從派出所回來?!?p>  筱煙冷笑了一記,轉(zhuǎn)身接著走路。

  竹溪笑道:“他們太慢了,我也不知道啥時(shí)候能走,就傻等到現(xiàn)在才回來?!?p>  筱煙伸手撫著一節(jié)翠竹,笑道:“你可那么機(jī)靈呢!人家不讓你走你就真不走?”

  說著又看著他笑了一記,接著說道:“你又干嘛哄我?我不是你的誰,也不想是你的誰,你不用向我打假匯報(bào),你去干嘛了我也不在乎,我只有一句,我不想聽你的謊話?!?p>  竹溪愧不能言,果然瞞不了她,垂頭沉思著。

  筱煙正沉浸在秋風(fēng)竹影里,冷不防吸了幾口冷風(fēng),咳嗽了起來,竹溪忙上去給她敲背,袖子一揚(yáng),順著風(fēng)飄出一股奇怪的香味來,筱煙立馬甩開他的手,薄面含嗔,說道:“你以后,再不許碰我!”

  說罷轉(zhuǎn)身跑去書房。

  竹溪滿心慌亂,急忙跟了上去。

  筱煙打開茶杯,里面空空如也,竹溪趕忙從邊上拎起一個暖瓶,要給她倒茶,筱煙放在桌子上,緩緩坐在一側(cè),看著他,說道:“白給你起了好名兒,本想你能清清正正的,誰知道,才出去了一會兒,又吃了一肚子泥胡子,還是那個混樣兒!回來還和我說你那些瞞神弄鬼的假話,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張得開嘴?”

  竹溪笑道:“我知道,我不過是說來逗你一樂的,你那么聰明靈巧,肯定是這樣,一下就揭穿了我,這是你和我之間才懂的樂趣,我才這么說的,你可別又錯怪了我。”

  筱煙啐了他一口,說道:“你這嘴是什么做的?過來給我瞧瞧,我非撕爛了你的!”

  竹溪捧著茶杯笑道:“今兒可真是大故事!”

  筱煙不由得抿嘴笑了,接過茶杯,聽他說道:“壩子西邊有個觀音廟,里面有個小尼姑。”

  筱煙笑道:“我說你袖子上是啥呢,原來是人家臉上的粉。”

  竹溪看了眼袖子,才發(fā)現(xiàn)上面潮潮的,笑道:“不是,這是水兒?!?p>  筱煙笑道:“什么水兒還帶個香味?你自己聞聞?!?p>  竹溪低頭一聞,果覺有些味道隱現(xiàn),嘀咕了一聲:“她也會擦香水?”

  之后呆呆地在那沉思,筱煙看了他半天,不見回復(fù),起身要走,說道:“你快離了這里吧,這里沒有你想的人?!?p>  竹溪笑道:“妹妹你別亂猜,我就告訴你實(shí)話吧!我知道了小毛騙我,心里難受,就想要回家來找你安慰我,誰知道那個小尼姑看我傷心,自己也哭了,我就過去給她擦了擦……”

  筱煙笑道:“原來是這么好個人啊,虧你怎么舍得回來了?一輩子有她陪著不更好嗎?還回來干嘛?你起開!”

  竹溪不能分辯,又不敢攔她,急得在后頭跟著,說道:“你又歪派我的心!你難道不知道?我一心想著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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