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姨娘聽后,意外的沒有大吵大鬧,只是原本還明艷生動的眸子,在剎那間就暗淡無光了,好像死人的眼睛。
她平靜地接過禾氏手里的和離書跟銀票。
掃了一眼,嘴角帶著嘲諷的笑。
禾氏以為,她是想通了。
卻沒想到,下一刻,文姨娘就用力地撕起了手中的和離書跟銀票。
禾氏來不及阻止,她看著被撕的粉碎的銀票,很心疼。
這都是從江谷嘴里省下來的,江谷在知道江三爺鬧出了人命之事后,就立馬寫了封休書,以及把壓箱底放著的銀票告訴禾氏。
銀票是留給禾氏母女的,休書才是文姨娘的份。
其實(shí)在江谷看來若不是文姨娘,他跟禾氏不會有這么多的波折。
江谷做得這些,原本只是有備無患,卻沒想到當(dāng)真要以命償命,而且還來得那么快。
這是他做的最壞的打算。
當(dāng)明管家來大房請他,并讓人限制住禾氏跟文姨娘的時候。
他心里,對江老夫人心中僅存的那點(diǎn)希望,也全都熄滅了。
江谷會背負(fù)起他認(rèn)為自己該背負(fù)的,但同時,對自己的母親也還有一個卑微的心愿。
在讓他替江明死的時候,能不能不要這么果決,哪怕多那么一絲絲的猶豫,也是好的。
……
若是不在意,就不會有期盼,得不到,又想擁有,才會變得卑微。
就好像文姨娘,她為了江谷,哪怕是做姨娘,也都心甘情愿。
文姨娘面容突現(xiàn)癲狂地望著禾氏,不甘心道:“起初我因老爺對你的柔情而對他動了心,哪里都不如我的你,竟能得他如此對待?!?p> “若是他能夠看到我,一定也會這這般待我?!?p> 江熒微微搖頭指正道:“你說喜歡的就是父親對我母親的專一跟柔情?!?p> “若父親他真的因著你的年輕貌美就能撇下母親,那他跟其它喜新厭舊,只貪圖美色的男人,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你也有老去,不再貌美的一天,若他真能夠這樣對母親,它日也必定會這樣待你?!?p> 文姨娘愣住了,發(fā)現(xiàn)她好像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她閉眼捂著自己的腦袋,第一次開始不確定喜歡上江谷的初衷。
江熒見著又道:“你只是在嫉妒我的母親。”
文姨娘放下捂著腦袋的手,睜開眼睛看著江熒聲音尖銳道:“嫉妒?我比你的母親更加得年輕、漂亮、也是正經(jīng)的官家小姐,就連對老爺犧牲、付出的也比你母親要多得多,我為什么要嫉妒她?”
江熒說:“你喜歡父親的專一更柔情,那是希望他能這樣對你,可現(xiàn)實(shí)卻不是如此。”
“父親的眼里根本就沒有你,反而一顆心全部都撲在你認(rèn)為樣樣不如你的人身上,你當(dāng)然嫉妒?!?p> 文姨娘垂眸,淺淺地嘆息聲猶如冬天的雪花,飄落在地,幾不可見的聲音卻帶著入骨的寒涼。
這次她沒有再反駁江熒的話,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好像是在同江熒說道:“這些年,我在江家的大房內(nèi),就像是一個人,唱著一場戲,就連鼓掌的觀眾,也是我自己。”
“我以為,人心總是肉長的,我為他舍棄了那么多的,太多的委曲求全,只企盼著他能夠多看我一眼、再多一眼?!?p> “總有一天,老爺還是會發(fā)現(xiàn)我的好,把那些錯給你母親的愛,全部都償還給我?!?p> “可是,無論我如何努力,老爺他都看不到我?!?p> “他對你母親是這么的溫柔備至,對我卻無情的可怕,就好像根本不是同一個人?!?p> 文姨娘渙散的眸子開始重新聚攏,落在地上已被撕了粉碎的和離書跟銀票,再抬頭看著禾氏道:“原先老爺納我為妾,也不過是迫于無奈,棄了也就棄了,哪里需要寫什么和離書甚至是休書,我又不是他的正妻。”
“他知道自己要去赴死,就可以由著自己的心意來了,非要寫封休書給我,也要留作憑證,跟我再無瓜葛。”
禾氏聽后正想說什么的時候。
文姨娘又說:“我不用你的同情,你們夫妻二人倒也真是天生一對,一個對于姨娘棄了趕出家門就是了,偏生還要寫封休書,難道怕他做鬼我也要纏著他嗎?”
“另外一個,也是蠢笨的,竟然為了給我多點(diǎn)體面,把休書藏起,改寫了封和離書給我,早在當(dāng)初,我要死要活,上趕著要給他做妾的時候,就已經(jīng)沒有任何體面可言了,你把休書給我?!?p> 禾氏欲言又止,終究還是轉(zhuǎn)身去拿了。
文姨娘看江熒面上的神情,心下了然:“我不聰明,但是太了解你父親對我的無情了?!?p> “只是一直都不愿意相信,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江熒點(diǎn)頭:“原本你就是橫插一腳,非要擠到?jīng)]有留你位置的,兩人中間,難受得只能是你自己?!?p> 這時禾氏已經(jīng)找出休書,遞給文姨娘。
文姨娘接過后,沒有低頭看,手里卻是緊緊地捏著休書。
她突然笑了,帶著嘲諷也帶著釋懷,她看著江熒:“你這傻子,好了后竟然還挺聰明的?!?p> 然后又說:“老爺,就這樣去死了也挺好,至少我得不到的,你們也別想再擁有。”
文姨娘離開的背影全然沒有來時那般的生動,此刻不再流淚,嘴角還噙著淺笑的文姨娘,竟比先前大聲哭喊的模樣,看著更加得悲傷。
...........
文姨娘的離開,江老夫人并不在意,甚至還覺得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如今文家做了那樣的事情,跟江家的關(guān)系再回不到從前。
文姨娘當(dāng)初死乞白賴地要給江谷當(dāng)妾氏,如今江谷就要死了,她當(dāng)然得離開了。
文家如此戲弄江明卻沒想到,會讓江谷沒了命,以文姨娘的脾氣,回家還不得大鬧一番。
文家人在意這個女兒,越是在意,也會被攪得越心煩。
這也是,江老夫人,能輕松放文姨娘離開的真正原因。
比起大房被抓了大爺,走了姨娘的凄慘光景。
三房內(nèi),倒是大松了一口氣。
江三爺認(rèn)為,既然人家已經(jīng)把江谷抓走,要了江谷的命,就不會再有他什么事情了吧!
還記得當(dāng)初,得了好吃的東西,他想要給大哥江谷也留一份的時候,就會被江老夫人叫去,狠狠地教訓(xùn)一頓后,語重心長的告訴他,不要真的把江谷當(dāng)做哥哥,他不配,也不是。
他只是為自己鋪路的石子,出事時背黑鍋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