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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凰榮

第五十六章 泥土草芥

錦繡凰榮 盛兒 2093 2018-11-21 07:30:00

  男賓們看著云紫瑩一副狼狽和楚楚可憐的模樣,不由心生憐愛和惋惜;這女人中有幸災樂禍的,也有同情的——

  這云家長女可惜了,如此絕世容顏,如此家世身份,卻遇到這檔子事,自此以后,恐身價會大跌了!

  畢竟誰都看見了,雖然是救人,可這女人的身子被好幾個男人碰過了,恐怕沒幾個世家貴族能接受的了這樣的媳婦!

  凌采兒亦站在云紫瑩跟前,重重嘆了口氣,很是不解,“云家紫瑩,你好好地到這岸上來做甚?又怎會身上著火?”

  云紫瑩呆了呆,是啊,她來這岸上做什么?

  她不由抬頭望向前方,卻見他朝思暮想地男人沒有看她,反而皺著眉頭盯著地下一只殘損的燈籠瞧!

  是了,燈籠……

  凌墨北盯著地上被燒的破爛的燈籠,他怎么會不認得?

  低語,又似自言自語:“我的燈籠怎么會在她手上?”心忽地冷了下來,且越來越冷,似墮冰窖。

  他知道云蘅聽見他的問話。

  云蘅冷淡,又平靜,“你猜的沒錯,是我給她的……”她早就猜到了今夜紅燈籠的用意,但她并不后悔。

  皇家的情愛,于她來說更像是鏡中春花,水中幻月,哪里當?shù)昧苏妫?p>  無言……凌墨北一張臉繃得緊緊的,只忙著指揮眾人善后,竟一眼都未再瞧向云蘅。

  那邊,凌希燁急匆匆地撥開人群,見到這種場景,心便不停地往下沉。

  怎么會這樣?

  那一剎那,所有的利弊得失在他的心頭翻過。他的臉色變幻不停,心中卻在迅速地權衡和判斷!

  相府……靖王妃……云紫瑩的價值,對他來說依舊重要。

  直到這時,一聲心疼又焦灼的呼喊,“紫瑩——”凌希燁奔到她身邊,扶著她的肩連聲相問,“你怎么會在這里?可傷在哪了……別怕……”

  云紫瑩聽著凌希燁的溫言關切,不由地珠淚又落,嚶嚶哭起來。

  今夜過后,她云紫瑩冰清玉潔的圣潔形象將不復存在,她多年處心積慮累積的名聲將毀于一旦。

  云紫瑩似倍受打擊,有些木然地被云青桓半摟半攙著回到自家的畫舫。

  云青桓隱隱有些懊悔,早知如此,就不該參加這場宴會。云蘭蓉云蘅并云芷也默默地跟隨其后。

  “子期留步!”凌墨北竟匆匆地跟了上來。

  云紫瑩聽到凌墨北的聲音渾身一震,突然不管不顧地奔到凌墨北面前。

  “殿下……你,你為何沒有來?”

  凌墨北皺著眉頭,“本王不明白云小姐的意思?”

  云紫瑩仍不死心,“那只燈籠……那只燈籠你不是給了……”

  “我給了云蘅?!绷枘崩潇o卻又有些殘忍地將實話告知她。

  云紫瑩愣住了,呵呵……

  她突然笑了出來,眼神中卻帶著一絲瘋狂和狠戾。原來是她弄錯了!

  你們,很好!她垂著頭,肩頭聳動,似在哭又似在笑。

  慢慢地,她安靜下來,再抬頭,除了蒼白的面色幾乎沒什么異常,依舊掛著得體的微笑,向凌墨北微微一揖,便轉身上了船。

  事實上,凌墨北想要攔下的是云蘅,“子期兄,可否請令妹云蘅借一步說話?”

  “這……”云青桓皺著眉頭,本想婉拒,畢竟孤男寡女實有不妥。

  可云蘅沖著云青桓微微點頭,示意稍待,便徑直走到岸邊一棵榕樹邊。

  凌墨北自然也跟了上去,剛站定便急問:“那只燈籠,為何會在云大小姐手中?”

  云蘅平靜地回答,“我之前同你說過,拿去給姊妹們玩兒去了。”

  凌墨北不是傻子,相反他從小在宮幃中長大,對后宮嬪妃的勾心斗角無比熟悉。今夜這一切發(fā)生得太不同尋常,他隱約嗅到了陰謀的氣味!

  凌墨北盯著她脫俗的面龐,盯了許久,才慢慢吐出一句話來:“那只焰火……你是故意朝岸邊放的?你知道云大小姐在岸上?你……是有意要害她?!”

  由懷疑到確定,一字一句仿佛最鋒利的匕首直戳人心,飽含憤怒和失望。

  云蘅沒想到他這么聰明,只輕笑一聲,不承認也不否認,更沒有半點被戳穿后的懼怕,“康王殿下,您的想象力實在太豐富了,阿蘅只不過一介小女子,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凌墨北眉心罩上一層迷惘,“是啊,你不過是個還未成年的小姑娘,心機怎會如此深沉?心思又怎會如此惡毒?那可是你嫡親的長姐??!”

  云蘅猛地抬眼,厲色急閃而過,江畔的風浮動她的長發(fā)急遽舞動。

  她冷哼一聲,似笑非笑地斜瞅著他。

  “康王殿下!我記得,您此前曾說我是您的驚喜,還說我是以火神之名等候在紅舫上?”

  云蘅唇畔的笑容含著無盡的諷刺:“可是,尊敬的殿下,是這樣的嗎?我為何會在那艘船上?殿下難道真的不知內情嗎?!”

  云蘅一步步逼近眼前這個男人,眼神不躲不閃,如刀如劍地瞪視著凌墨北,凌墨北臉色微變,不自覺地后退了半步。

  “我猜,康王殿下是知情的!您的皇妹武安公主不問子丑寅卯,只因一己好惡便要將無辜之人置于死地!那便不是惡毒?!您貴為皇子,只要一聲高呼便能指鹿為馬,李代桃僵,讓所有骯臟不堪的詭計都隨江水東流,所剩下的就是您苦心經(jīng)營的‘驚喜’?這就不是機心,這就不是惡毒?是啊,當然不是,這個世上唯有皇室尊貴的顏面最為重要,而我云蘅不過是泥土,不過是草芥!”

  凌墨北瞪大雙眼,臉色卻一點點的變白!

  他竟無話可說,于他心中的確有過這樣丑陋的想法,更有甚者,他也確實這般做了!可是……

  云蘅冷笑道:“我雖是泥土,卻不會任人踐踏,若想踩在上邊,小心滑倒,反把自己摔個筋斷骨折!”

  凌墨北有些無力地分辯:“云蘅,我從來沒有將你視作泥土,我……”

  “夠了!”云蘅突然覺著厭煩,直視他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至于我云家的事,我不覺得殿下你有興趣!殿下還是多關心自己的錦繡前程為妙!”

  說罷也不行禮便轉身離去,纖瘦的身軀里藏著一股凜然的筋骨,凌墨北目送之,心頭一時滾燙如炭,一時寒涼徹骨。

  回到云府時已是次日辰時,云蘭蓉進了門,臉上悻悻的,楊氏笑臉相問,卻得一句:“煩死了,不好玩兒!”說罷也不理會眾人,徑自跑開。

  “這孩子越大越不懂規(guī)矩!”楊氏嘟噥了一句,又轉頭見云紫瑩,卻見到寶貝大女兒臉色雪白,不見笑容,吃驚道,“我的心肝,你可是病了?”

  云紫瑩勉強笑笑,“母親,我無事?!?p>  云青桓卻關切道,“母親,妹妹們累了,什么事回去再說?!?p>  云蘅冷眼瞧夠了母慈女孝的戲碼,上前兩步一福身,“母親,若無事,阿蘅先行告退?!?p>  楊氏冷冷地唔了一聲,想再問云紫瑩幾句,卻發(fā)現(xiàn)她正盯著云蘅離去的背影,眼神卻好生奇怪。

  云蘅回到清蕪院,心頭頓覺一松,由玉梨服侍著洗漱了一番,心里又默默念了幾遍天樞經(jīng),方又神清氣爽。

  芍藥進門稟道,“老太太吩咐今日不用去軒里服侍了,讓三小姐自個歇著。”

  云蘅點點頭,喝過幾口早茶,接過玉梨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才道,“去將嫣紅叫進來!”

  “是?!?p>  嫣紅得了吩咐心情忐忑地跟著芍藥前來。

  前些日子她已得了信,玉筱年果然被贖了出來,她這廂心里一塊石頭剛落地,卻又緊了起來。這幾日她雖呆在清蕪居,卻無事可干,作為背主的下人,遭盡白眼。

  偏偏三小姐又沒發(fā)話,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嫣紅進房時正見云蘅攥著一本書細讀。

  那軟榻上的身影姿態(tài)嫻雅,端莊尊貴。

  “小姐,嫣紅來了。”

  云蘅這才把書放下,看了嫣紅一眼,“身子好利索了?”

  嫣紅誠惶誠恐,“回小姐,奴婢早就好了?!?p>  “嗯……”云蘅慢悠悠道,“從今兒起,你就到小院里伺候吧,我那點衣物細軟什么的,以后就由你看管吧!”

  玉梨向來心直口快,“小姐,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托付給這背主之人?”

  芍藥也皺起眉頭,但她深知三小姐向來最有主張,所以并不多問。

  嫣紅卻砰地一聲,頭直磕地下,“小姐,奴婢,奴婢不敢……”

  “沒什么不敢的!你雖背叛過我,但我也曾說過,若你能將功折罪,我可既往不咎,你忘了嗎?”

  又對玉梨道,“去將箱奩的鑰匙交給她?!?p>  “是……”玉梨不情不愿地將一串鑰匙塞進嫣紅手里,“小心看管,若是再有二心,甭說小姐,就是我和芍藥都饒不過你。”

  “是是,玉梨姐姐放心!”嫣紅不甚感激地應道。

  “行了,你去吧!”

  嫣紅離開后,山藥忍不住問道,“嫣紅此人性情難測,小姐真要重用她?”

  云蘅神秘一笑,“餌我已經(jīng)下了,總要尋根線不是?”

  且這還須是根長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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