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河鬼市,歷來由王家操持,每每開市,獲利巨大。
凡鬼市所在空間,都是受過元嬰或者元嬰之上的修真者穩(wěn)固建設(shè)的,坊間傳聞,槐河鬼市那片空間的堅固程度,比王家和長蘇門的山門強了太多,一般哪里會輕易崩塌。
這算是大事件,鐘紫言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長居鬼市中的孟蛙,那個小姑娘不知何時,竟占據(jù)了自己心頭一塊地方。
“這消息是誰傳來的?什么時候發(fā)生的事?”鐘紫言忙問。
陶寒亭拿出一截精制木笛,說是短笛,只是長得像,其實它叫‘蜂鈴子’,傳訊之用,每一個蜂鈴子的模樣各不相同,當(dāng)初采買的一批,就屬陶寒亭手中拿的這截最好看。
陶寒亭雙指運氣驅(qū)動那截短笛,金色紋路顯現(xiàn),簡雍的聲音響起,說的正是剛剛打聽到關(guān)于鬼市崩塌之事。
剛剛發(fā)生不久,便已自上和城最大的茶樓傳出,還有真實的元光琉影作證,具體地點是在槐陰河上游連綿丘嶺之中的狐兒崗。
鐘紫言目光雖然平靜,心底卻泛起波瀾,按照簡雍所傳,整個鬼市空間大崩塌,其內(nèi)血光沖天,明顯是早有人蓄意清洗,消息在出事的第一時間就傳遍各個勢力,王家一定攤上了大敵。
沉吟少許,鐘紫言來回踱了兩步,對陶寒亭正色說道:“去請姜師兄來,我要與他出一趟山門?!?p> 陶寒亭稍頓了頓,見鐘紫言又陷入沉思,轉(zhuǎn)身離去。
等了少頃,茍有為忍不住問,“掌門,此時出山有些危險,是因為鬼市的事?”
鐘紫言凝眉點了點頭。
“可鬼市崩塌,和我門中無有關(guān)聯(lián)吧?”茍有為很是疑惑。
殿內(nèi)一時清靜無音,鐘紫言踱著的腳步聲一次次響起,茍有為觀察著掌門沒什么變化的臉色,那雙眼睛之中透著些許憂慮,又仿佛對某件事存了掙扎之心。
良久,殿內(nèi)的腳步聲停止了。
“鬼市之中,有我一位小友,需得去看上一看,才安心?!?p> 鐘紫言清亮回應(yīng)后,踏出殿門,心中波瀾轉(zhuǎn)為嘆息,‘世事無常,希望那孩子能逃過此劫?!?p> ******
云端上,兩位雷音寺的元嬰相聊正歡。
五花和尚指著萬丈高空之下的狐兒崗,看戲般笑得樂不可支,邊說著:
“蘭若師兄,看看,你輸了,方才打賭說必有生還,如今哪里能發(fā)覺半分生機,這姓郭的小金丹做事狠辣決絕,不愧是從那地方培養(yǎng)出來的人?!?p> 蘭若僧雙手合十,笑而不語,目光一直盯著狐兒崗的那處正在快速愈合的空間裂縫。
五花見蘭若僧不接自己的話,原本勝券在握的那股自信勁兒漸漸消失,過了片刻,他‘咦’了一聲。
“竟然還有這種手段,寒霜冰柜隔絕生機氣息,血盾術(shù)和凝神聚體術(shù)同時用出,倒是讓這倆人逃出來了,不過……”
五花望著云層之下,離狐兒崗不遠處小丘墳上,一頭發(fā)灰白,面容枯黑的老者剛將冰柜破開,里面的小女娃哭著抱住了老者。
身為元嬰境修士,本來不屑于聽兩只螻蟻的臨終惜別,不過興致忽來,聽聽也無妨。
五花還準備和蘭若僧打賭那二人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是什么,可惜蘭若僧沒有理會他。
小丘墳上,冷七渾身冰寒徹骨,肌肉萎縮,壽元即將熬到盡頭,面上的表情分辨不出是喜是悲,雙眼不再如以往一般面對任何人都冰冷酷毒,而是透著少許怡然解脫和歉疚。
孟蛙跪著淚流滿面,“冷爺爺,不要離開小蛙~”
干涸沙啞的嗓音雖低沉無力,確是笑著開口的,冷七枯黑冰冷的手摸了摸孟蛙的腦袋,“蛙兒,不哭,從今往后,就要自己照顧自己了,你冷爺爺我,會在天上看著你長大~”
孟蛙淚珠滾滾,瘋狂搖頭,“我不要,你們都是騙人的,爺爺是這樣,你也是這樣,嗚嗚嗚……”
冷七艱難的自灰敗發(fā)絲中摸出一枝白玉寒簪,抖縮遞在孟蛙手中,用殘存的力氣緊緊握住,咽了半口氣:
“這【寒霜簪】內(nèi),有我畢生修煉心得,你可甄別選取映照修煉?!?p> 氣息越來越弱,冷七雙目緩緩閉合,最后嘴里低呢了句:
“好好活下去……”
冷七雙眼皮縫中,目色失去神采,孟蛙抽泣抱著這具已經(jīng)化為冰雕的尸體。
這世上,多得是孤兒,而今又多了一位。在天地眼里,不值一提。
云端上,五花和蘭若僧喜怒不顯,沒有什么感受,他們這種存在,活了千百年,眾生生死,早已見過無數(shù),不涉及自身,不會有什么多余感慨。
“師兄,咱們再打一個賭,你說馬上去到那女童身邊的一伙惡徒,會做什么事?”
蘭若僧依舊不理會五花,只是自口中念出一段梵音,這梵音化作金光照向狐兒崗即將全部縫合的鬼市空間裂縫,里面的猩紅怨煞之氣觸及金光,剎那凈化消散,不留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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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的清晨,一襲黑白玄袍的鐘紫言駕著一階飛行靈舟,與姜玉洲一同來到狐兒崗。
這里沒有半分血腥之氣,空無人煙鳥獸絕跡,能看出各處爆炸痕跡,但也沒有想象中的嚴重,畢竟坍塌的是鬼市所在的那個空間,不是此界。
鐘紫言四處搜尋,憂慮之色轉(zhuǎn)為急慌,在一個不知名的小丘墳上看到了冷七枯敗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