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妾本強韌，為母則柔

　　　　蘇牧聽完慕如氏一番戚戚控訴后，將目光轉(zhuǎn)向蘇璃玨，問道：“玨兒，果真有此事？”

　　“確有此事?！碧K璃玨倒是答應(yīng)的爽快。

　　慕如氏更加來了底氣，語氣凌冽道：“老爺，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要我說，就該將這對母女趕出蘇府，以絕后患?！?p>　　蘇牧神色開始變得凝重，他厲聲呵斥道：“出去?！?p>　　“對，就該趕這對賤婢出去?！蹦饺缡细胶偷?。

　　“我是說讓你出去，”蘇牧將冷冽的目光轉(zhuǎn)向慕如氏，一字一頓道，“來人，將夫人關(guān)到房中，禁足三日?！?p>　　“老爺您…”慕如氏一時還未反應(yīng)過來，臉上尚帶著訝異之色，就被下人們半推半請了下去。

　　這出鬧劇落定，蘇牧臉上的神色也緩和了許多，他坐到佳氏的床榻前，溫柔地用手撫摸著佳氏半邊紅腫的臉頰。

　　“父親，您不怪我？”蘇璃玨在一旁默默看著蘇牧，她雖從日常的點點滴滴已看出蘇牧對佳氏是有真情，雖說作為佳氏的女兒，亦受著蘇牧的愛惜，但今日之事她確實做得有些出格，沒想到蘇牧不但不責罰她，還反而幫她娘倆出了一口惡氣。

　　蘇牧抬起手，目光卻絲毫沒有移開佳氏，他開口道：“我原本以為玨兒這孩子心性怯弱了些，沒想到…竟還頗有幾分當年你的氣勢?！?p>　　蘇璃玨不解地看著佳氏，自她重生之日起，看到佳氏面對強勢的慕如氏，一直都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哪里像是會做出此事的樣子。

　　床榻上的佳氏聞言卻是淺淺一笑，這一笑倒不再像先前那副任人欺負的模樣，隱隱地，蘇璃玨竟從她的神色里讀出一絲如磐石般的堅強。

　　“老爺，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奔咽险f道。

　　“可不，一晃都過去十幾年了，”蘇牧喃喃陷入回憶，“玨兒你有所不知，十多年前，我曾孤身隨商隊前往大漠，尋找生長在大漠里的一種極其珍貴的藥材—蔓羅草，豈料在大漠中遇到了罕見的大風沙，我們一行人被風沙卷到空中又四下散落，等到我睜眼醒來時，周圍只剩漫漫黃沙一片，全然看不見其他人的蹤影，而我又在被卷落時受了重傷，全身動彈不得，只得睜著眼在大漠里等死。我半個身子被黃沙掩埋，等了整整兩天兩夜，只覺得口干舌燥，意識越來越模糊之際，突然一個女人如天神般來到我身邊，給我喂了半壺水?！?p>　　“那個人便是你的娘親，”蘇牧繼續(xù)說道，“彼時，她也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姑娘，卻用雙手一點一點地將掩埋在我身上的黃沙挖開，然后半背著我，將我一步一步帶離荒漠，來到她所住的小帳營里，日以繼夜地照顧才救了我一命。等我身體恢復了以后，我就將你娘親帶回了蘇府?！?p>　　“我只跟慕如涵說你娘親是農(nóng)家女，慕如涵生性善妒，又是將軍之女，”蘇牧的目光變得柔情，他伸手握住佳氏的手，深情款款道，“來蘇府的這些年，苦了你了?！?p>　　“老爺，柔兒不苦，”佳氏回應(yīng)道，“柔兒本是大漠孤女，幸而遇見了老爺，又生下了玨兒，從此不再孤身一人。妾本強韌，為母則柔，生下玨兒后，為了不讓老爺為難，柔兒才對姐姐多番忍讓?！?p>　　“如今玨兒也日漸長大，你們母女亦無須再忍讓，”蘇牧兀然站起身來，對蘇璃玨鄭重其事道，“玨兒，從明日開始，你就同毓兒開始學習打理蘇家上下事務(wù)，我常年不在家，你必須變得強大起來，才能保護你自己和娘親?！?p>　　“是，父親?！碧K璃玨領(lǐng)命道。

　　翌日，蘇璃玨將協(xié)同蘇錦毓打理蘇府的事便在蘇府上上下下傳了個遍，下人們議論紛紛，先前只知道這三小姐生性軟弱，又是庶出，最不得大夫人的喜愛，甚至連有些下人也敢對她橫眉冷對，如今竟要與一貫打理蘇府的二小姐協(xié)同管理，著實不敢再輕視。

　　這廂，蘇璃玨剛剛由鳶兒伺候著梳洗完畢，便聽到門外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不用猜，蘇璃玨便知道來者何人，不過她依舊淡定神若地坐在雕花木凳上，端起茶杯淺嘬了一口。

　　果然，蘇錦毓一踏進來，素來的鎮(zhèn)定也拋到了九霄云外，她上前就開門見山地質(zhì)問道：“蘇璃玨，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蘇璃玨輕挑眉頭，輕語道，“是父親的意思?！?p>　　“蘇璃玨，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蘇錦毓雙手叉腰，擺出一副潑蠻的架勢，“你先是不請自去了怡親王府搶了我的風頭，讓怡親王對你另眼青睞，現(xiàn)下又不知給父親下了什么葫蘆藥，竟要我?guī)阒卫硖K府，蘇璃玨，你只是一個賤婢之女，你有什么資格搶我的東西？”

　　蘇璃玨聽罷，也不生氣，反而從唇齒間發(fā)出了一陣輕笑。

　　“你笑什么？”蘇錦毓問道。

　　“笑你人前人后兩副面孔，眼下逼急了，那個八面玲瓏的蘇家三小姐也扮演不下去了吧，”蘇璃玨言辭冷冷道，“蘇錦毓，這些年來，你雖未對我們母女親自動手，但想必背后推波助瀾的事也干了不少吧，今日我就正式告知你，你們姐妹倆連同慕如氏這些年來加注在我和娘親身上的苦痛，我會一件不落地還給你們?！?p>　　“你…你，”蘇錦毓被蘇璃玨周身散發(fā)的冷冽之氣驚詫道，她雖發(fā)覺自被鞭打后，蘇璃玨明顯和以前不一樣了，但也未曾想到她一個閨中女子竟也有馳騁沙場的氣勢，自己不免也泄氣了幾分，但嘴上仍舊不依不饒，“你真是瘋了?！?p>　　“瘋了，瘋了。”蘇錦毓一面念叨著，一面拔足離開。如今蘇璃玨剛剛得了父親的首肯，若她再大鬧一番，定會被父親指責，如此一來，她苦心在父親面前經(jīng)營多年的八面玲瓏的形象便垮塌了。至于蘇璃玨，她篤定有的是機會來好好對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