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美麗華招工了

　　一九九一年的一個夏夜，沒有一絲絲風(fēng)吹來，路邊的柳枝直直地垂下來，一動不動。

　　黑漆漆的天上，隱隱綽綽的有幾顆星星偷偷地閃爍著點點微光。上午的暴雨，加上下午的烈日的暴曬使得濕漉漉的水汽把空氣中O2含量被擠壓到最低，讓人透不過氣來。

　　蘆笛和媽媽每人手里拎著個小板凳，走出小區(qū)，坐在門口路邊的大柳樹底下。媽媽手里拿著一把大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搖擺著，濕熱、凝重的空氣邊活動起來，一點兒也不涼快，只是為了驅(qū)趕一種招人煩的不識趣的小咬蟲。因為青城市每年夏天都會有一種外形像螞蟻一樣，卻又多出大小個一對兒翅膀的小蟲子，喜歡在夏夜飛來飛去，落在人身上，就咬一口，讓人感覺仿佛被針扎了似的，很不舒服。

　　“吆~你娘倆早出來了？”

　　蘆笛不用回頭，一聽這個大嗓門兒，就知道是隔壁王嬸出來了。王嬸個頭不高，胖胖的、圓滾滾的上半身被兩條粗壯的大腿支撐著，走起路來碩大的臀部一扭一扭的，雖然走的很慢，但是每次出場都是人未到聲先至。

　　“王嬸?！?p>　　“來，坐下涼快會兒”

　　蘆笛和媽媽趕緊和王嬸打著招呼。

　　王嬸喘著粗氣，“哐”地一聲把手里的馬扎扔在地上，然后重重地坐在馬扎上抱怨著：

　　“這天兒，太悶了?！?p>　　“是啊，下完雨再一出太陽，這么一曬最難受了，還不如不下雨干熱呢?！?p>　　蘆笛媽媽附和著說道。

　　“難受是難受還是得下雨，不然莊家都得干死了?！?p>　　兩個中年女人說著無聊的話，蘆笛甚感無趣，正想站起身，王嬸仿佛察覺到蘆笛的意圖，立刻把話題引到蘆笛身上。

　　“蘆笛畢業(yè)了吧？”

　　“嗯。”

　　蘆笛只好按兵不動，繼續(xù)忍耐著。

　　“看看你家蘆笛瘦的，你不讓人家吃飽飯嗎？是繼續(xù)讀高中呀？還是想讓你家蘆笛直接去上班呀？”

　　王嬸兒又看著蘆笛媽媽，問道。

　　“還是直接上班吧，”

　　蘆笛媽媽看了一眼蘆笛，接著說：

　　“這孩子學(xué)習(xí)也一般，高中再上三年也考不上大學(xué)，女孩兒家家的早點上班，早點兒賺錢也好。”

　　蘆笛沒有說話，心里也是贊同媽媽的想法的。蘆笛知道自己不是讀大學(xué)的料兒，早點兒工作賺錢也是挺好。

　　“可不是，早點兒上班先賺點兒錢，過兩年找個好人家嫁了挺好的，憑你們家蘆笛這模樣，當官兒的、有錢的隨便挑。”

　　“王嬸兒~”

　　蘆笛不好意思地抗議著。

　　“哈哈！這孩子還不好意思了?！?p>　　王嬸說著，有回頭看看蘆笛媽媽：

　　“你聽說了嗎？這陣子華魯電廠和美麗華大酒店都在招人人。明天讓蘆笛去看看去。”

　　“嗯，聽說了，今天白天還想讓蘆笛去哪里呢？還沒商量好。”

　　“商量嗎？女孩子當然去美麗華啊！環(huán)境好，工作也不累，天天有空調(diào)，哪里會像咱們這樣，熱得跟狗似的?！?p>　　“但是如果去電廠，年紀輕輕的學(xué)個技術(shù)也不錯?！?p>　　蘆笛媽媽試探著說了一句。

　　“學(xué)嗎技術(shù)呀！電廠都是和電打交道，多危險啊？再說了，整天穿個工作服，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不適合女孩子干。美麗華環(huán)境好，而且在美麗華見識的都是大老板或者當官兒的，多好?。　蓖鯆鹕钋榈叵蛲?p>　　“我是老了，我如果像蘆笛似的這么大，我都想去。她們是趕上好時候了，咱們老嘍，白搭了！”

　　王嬸感慨著，羨慕地看著蘆笛：

　　“看看你家蘆笛這臉蛋兒，這小腰兒，以后也不知道那個有福氣的人娶了你家蘆笛?！?p>　　蘆笛再也坐不住，

　　“王嬸兒！你們聊吧，我回家睡覺了?！?p>　　“這么熱能睡著嗎？”

　　王嬸兒問道。

　　蘆笛假裝沒聽到，也沒接茬兒，拎起板凳轉(zhuǎn)身回家了。

　　就回家這幾分鐘的路，蘆笛又出了一身汗，蘆笛兌了一臉盆溫水，端到衛(wèi)生間擦洗著身體。處子特有完美曲線是造物主最美的設(shè)計，年輕纖瘦的肌膚緊致、光滑，在燈光下閃耀著有著最美的錦緞無法比擬的美妙的光輝。擦著擦著蘆笛忽然想起剛才王嬸說的話，

　　‘美麗華環(huán)境好，工作不累，接觸的不是當官兒的，就是有錢的…’

　　蘆笛聽說那里走廊里都有空調(diào)，冬暖夏涼，而且說不定真的能遇到自己白馬王子呢。她決定明天就去美麗華大酒店報名，

　　不到八點半，蘆笛騎著自行車來到了位于青城市解放北路的美麗華大酒店。大酒店雖然還沒有正式營業(yè)，但是室內(nèi)外裝修已經(jīng)基本施工完畢，不愧為宣傳頁里號稱的魯西北最奢華的第一家四星級酒店，僅僅外部裝修就已經(jīng)極盡奢華，尤其是樓頂上那個巨大的千米之外就闖入眼簾的皇冠標志彰顯著美麗華大酒店的消費定位。

　　蘆笛到的時候，美麗華樓下的大院子已經(jīng)三三兩兩聚集了很多女孩子，有的手里拿著一張表格，神情亢奮，透露著一種壓抑不住的喜悅的表情，聚在一起唧唧喳喳商量著什么。有點女孩子手里沒有表格，神情落寞、哀怨，用羨慕的目光看著那些女孩子們手里的表格。

　　蘆笛看著這么多人來應(yīng)聘，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兒：一早就就這么多人，會不會已經(jīng)招滿了？

　　蘆笛匆匆忙忙鎖上自行車，在安保人員的指點下，來到一樓的招聘辦公室。

　　招聘處一個穿著藍色西裝，白凈、帥氣的工作人員，在他的辦公桌上，一個極小巧的塑料的桌面展示架，上面寫著“楊子濤”。

　　“哦，原來這個人叫楊子濤?！碧J笛心想。

　　楊子濤微笑著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著蘆笛，大概十幾秒。蘆笛忽然感覺非常不自在，雖然這個人一副很和藹可親的表情，但是蘆笛卻覺得自己仿佛自己身上的衣服成了透明的，自己被他徹徹底底看透了似的，臉上微微有點兒泛紅，為了擺脫尷尬，蘆笛趕緊表明來意。

　　“我是來報名的?！?p>　　“好，姓名？”

　　楊子濤看著蘆笛問道，右手上一支圓珠筆在食指、中指、無名指之間飛快地旋轉(zhuǎn)著。蘆笛很驚訝他是怎么做到的，因為自己上課無聊的時候也會這樣轉(zhuǎn)筆玩，但是每次都是沒轉(zhuǎn)兩圈，筆就會掉地上了。

　　“姓名？”

　　楊子濤見蘆笛沒有回答，提高了聲音又問了一遍。

　　蘆笛的目光這才從楊子濤右手不停旋轉(zhuǎn)的圓珠筆上轉(zhuǎn)移過來，大聲說道：

　　“蘆笛！”

　　楊子濤顯然被蘆笛的嗓門兒稍微嚇了一跳，眉毛一挑，

　　“不用這么大聲，我能聽到。”

　　頓了頓，又問道：

　　“哪里畢業(yè)的？”

　　“十三中?！?p>　　楊子濤從抽屜里抽出三張表格，放在桌子上，推給蘆笛。

　　“把這個表格拿回去填一下，同時準備五張一寸免冠照片，下周一上午8點還是在這里，開始培訓(xùn)。”

　　楊子濤一邊說一邊在登記表上蘆笛的名字前面做了星型的標記。

　　領(lǐng)到招工表格，蘆笛終于安下心來，也明白了，拿到表格的通過面試被錄取的，沒拿到表格是被淘汰的，怪不得院子里沒拿到表格的女孩子神情那么落寞。

　　蘆笛看著拿到表格的女孩子們，大部分都是不到二十歲的剛畢業(yè)的學(xué)生妹兒，都衣著樸素，臉上也都是一團稚氣，雖然這人人五官相貌各不相同，但有一點是相同的，就是每張稚氣的臉上都充滿了對將要從事的工作和未來的憧憬、向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