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月兒說了什么?”
等人高的輸血機前,身著長裙的鐘離秋看著坐在床邊的見草,輕聲問道。
“唉?啊,沒什么?!彼陨詳[手,“只是想讓我以后多陪陪她什么的?!?p> “她還真是喜歡你呢?!鼻锏恍?,“就好像你們以前認識的那樣……”
“嘛,確實如此?!?p> “唉?”秋先是驚愕半分,隨即湊上前,輕聲質(zhì)問,“什么時候的事情?”
見草后仰身體,撓了撓自己的后腦勺,“嗯……你還記得神陽水宴嗎?”
“嗯,就是那個曾經(jīng)為玄師舉辦的一年一度的宴會?!?p> “我便是于她在那相識的?!币姴蔹c頭道,“永安三十二年,六年前的宴會上?!?p> “六年前的那屆……”
“我記得你沒去來著。”見草擺手道,“我可找了你好一會兒呢?!?p> “唉,那年鐘離家剛搬到雍都……”秋搖搖頭,“不說這個,所以你與月兒是怎么認識的?”
“哈,一面之緣而已?!?p> “一面之緣嗎?”她微微瞇眼,莞爾一笑,“說起來,關(guān)于游茜同學(xué)的事情……”
“啊,啊?!币姴輷蠐项^發(fā),輕嘆口氣,“她的衣服……”
“你打算怎么辦?”秋抿唇道,“那時已經(jīng)扯了個謊了——你不會還要說,干洗店把衣服弄丟了吧?”
“……不,這有些過分了?!币姴輷u了搖頭,輕嘆口氣,“我打算下午去商場買一套一模一樣的來……”
“哎?你知道她的衣服是什么款式的嗎?”
“上周五……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殷少應(yīng)該在上周五就將游茜所催眠了——那多半也是上周五的那套衣服了,風(fēng)衣和短裙?!?p> “啊,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倒也記得那衣服的模樣?!鼻镂⑽㈩h首,“但尺寸方面……”
“秋,你和游茜的身材,是不是……”
“她可比我稍微矮上一丁點呢?!?p> “嗯……”
見其沉思模樣,秋掩嘴輕笑了幾聲,“不過,也僅僅只是一丁點啦。過會兒我和你一起去吧?!?p> “……真是幫大忙了?!?p> 見草松了口氣,微微一笑。
——————————————
雪白的墻壁下,是間冰冷寂靜的房間。
茫然的空白之中,只有一張灰色的椅子,與坐在椅子上的她。
她低著頭,閉著雙眼,雙腕被細小的塑料帶所囚禁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宛若一名罪人。
不,應(yīng)該說,她就是罪人。
“十七號,醒醒,有人來保釋你了。”
夾雜著電音的廣播從墻壁上的音孔中抵達室內(nèi),結(jié)束了她的睡眠。
她睜開雙眼,用那杏仁色的瞳仁打量著這一無所有的世界。
一陣腳步聲傳入耳中,緊接著便是‘啪嗒’一聲的開鎖。
身著黑色職業(yè)裝的成熟女人,在兩名捕快的陪同下,步至了她的身前。
她抬頭,眨眼,望向了女人那黑色的雙眸。
似是,沒有一絲溫度。
“名字?!?p> 忽地,女人張開了口。
她微微一怔,輕啟了唇。
“竺林?!?p> 聽聞回應(yīng),女人似有幾分笑意。
“嚯?看來自己名字還是記得的啊?!?p> 說罷,他朝著身旁的捕快們示意了個手勢。
捕快們應(yīng)了一聲,上前,為其解開了那細小、卻又無法掙脫的束縛。
疑惑、茫然。
竺林緩緩地回過神,這才打量起了自己的四周。
“我這是……在哪?”
“沒有必要在意這個?!迸松锨鞍氩剑腿缢械氖聵I(yè)精英那樣,禮貌又自信地伸出了手,“跟我來吧,竺林小姐,大人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p> “……大人?”她微微一愣,“大人是……”
“跟我來吧,大人會親自與你解惑的?!?p> 面對著女人那老練而又不容置疑的口吻,竺林在猶豫了片刻后,還是握住了她的手。
隨后,便是陣漸漸淡去的腳步聲。
雪白的墻壁下,是間冰冷寂靜的房間。
…………………………
漆黑的轎車,停在了寬闊而平整的人行道旁。
就好似是名千金大小姐那樣,女人主動上前,為竺林開啟了車門。
她顯然是有些受寵若驚。
“謝、謝謝?!?p> 女人淡淡一笑,走上前,示意了下不遠處的公園。
“去吧,大人在假山下等你?!?p> 竺林點點頭,“那您……”
“大人給我的指示只是送你至此?!迸溯p吸口氣,轉(zhuǎn)身打開了轎車的后備箱,將一個鼓鼓的棕色雙肩包遞到了她的手中,“然后,把這個給你?!?p> 竺林微微一愣,接過了包裹。
有點沉。
“里面是一些御寒的衣物與食物,十萬的現(xiàn)金,一本指南與一本黃頁,一張前往江中的機票,一張銀行卡,一部預(yù)先支付好的手機?!?p> “唉?”她疑惑地抬起頭,“這是……”
“大人的指示。”女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現(xiàn)在,此刻,除了去面見她外,你還有第二個選擇。”
“第二個選擇?”
“是的。那便是轉(zhuǎn)過身,離開這里,用這背包,開始你新的人生?!?p> “新的……人生?”竺林抿了抿唇,“但‘大人’……”
女人淡淡一笑,合上了后備廂,拉開了駕駛座的車門。
“選擇權(quán)在你的手里,竺林小姐?!?p> “是和你已然忘卻的事物做徹底的告別,還是驀然回首,大人和我,都不會干涉。”
說罷,女人做了個再見的手勢后,便上了車,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
只留下拎著背包的竺林,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那漸行漸遠的紅色尾燈。
說實話,她不明白。
無論是女人說得話,還是自己的處境。
因為她的記憶,此刻,就如同迷霧般虛無縹緲。
就像是人會自然忘卻六歲以前的記憶那般,她也都不記得了。
自己為什么會在護府中,自己為什么會被人救出來,自己已然忘卻的事物究竟是什么。
一層薄紗般的迷霧,阻擋在了她的視野之前。
但那迷霧,卻又出乎意料地令人安心。
沒有理由地,令人安心。
竺林木訥地轉(zhuǎn)過身,用那杏仁色的雙瞳,看向了那綠蔭地中若隱若現(xiàn)的假山。
‘我,究竟……忘卻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