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中，人們迎來了1972年的春節(jié)。初一一大早，天還沒有亮，男孩們早早就被大人叫了起來，農(nóng)村人講究放炮要趕早，從早上五點開始，各家門口就響起了次起彼伏的鞭炮聲，在人們心中，新年的炮仗聲能驅(qū)走晦氣，迎接吉祥。
天依舊陰沉沉的，空氣濕冷。室外溫度有零下8、9度左右，地上的積雪被行人踩實了，變的硬硬的，絲毫沒有解凍的跡象，人走上去不停打滑，如同走在冰面上一樣。
有幾戶勤快的人家起了大早，正拿著鐵锨和掃把，一邊清除門前的積雪，一邊打掃孩子們放炮仗留下的紙屑。幾個男孩子三五成群地跑著，那個人家放鞭炮就往那邊跑，一邊跑還一邊議論著誰家的炮聲響，誰家的炮受潮了聲音太小，廢炮太多。
唐尚志老漢和老伴是家里起的最早的人，五點鐘就起床了，唐老漢叫醒幾個孫子，想搶在別人家前面燃放炮仗。唐家孫子輩年齡大點的哥幾個，五點多鐘就將新衣服穿戴整齊，在自家門口放了咋天夜里暖在奶奶炕頭的800響鞭炮，兄弟幾個只覺得自家的炮聲是村子里最響的，在村子里算是拔了頭籌。放完后幾個人又尋著炮聲去看別家放炮去了。
唐老爺子和老太太等孫子們放完炮，出去玩了以后，兩個人就忙了起來，唐老漢去給供奉在隔間的祖宗們上香，老太太在院門口打掃燃放炮仗的紙屑后，又開始收拾堂屋，給堂屋的桌子上擺上花生、大棗、核桃和水果糖，等一會拜年的侄子和侄孫們來了，好發(fā)給孩子們吃。
林雨聽到前院的動靜，趕緊穿衣梳頭，從炕頭取過昨天下午剛洗暖在這里的丈夫的衣服，模了模，已經(jīng)干了。丈夫工資不高，一月只有46塊錢，要管一大家人的生計，平時那有錢給自已置辦衣服，再說現(xiàn)在這年月，買東西都要有票，家里五口人，一年也攢不了幾尺布票，去年又添了女兒，都給女兒買了東西，家里四個大人，過年除了只給兩個老人每人做了雙新鞋，就沒有買別的東西。丈夫也就這一身體面衣服，昨天要是洗了沒干，今天初一出去拜年，都沒身像樣的衣服穿出去。這吃著公家飯，穿著上太寒磣，難免讓人笑話。林雨將衣服收拾好，又從柜子里拿出給女兒唐青梅準備好的新衣服一起放在炕頭上，然后就出去忙活了。
林雨到了前屋，看到婆婆已經(jīng)收拾的干干凈凈，她就進了灶房。每天早上的首要任務(wù)就是給家里人燒一鍋熱水，一會一大家子人起了以后，都要用熱水洗臉刷牙。這時的農(nóng)村都用老式風(fēng)箱，燒的柴火大都是麥草、玉米桿和玉米芯等農(nóng)作物秸稈，這幾天下雪，燒用的秸桿都受了潮，早上生火很不容易。要燒好一鍋水，也需要不短的時間，林雨坐在灶臺前開始生火燒水。
唐孝儒起床穿了棉襖，摟著圍在被子里的女兒坐在炕上，正心疼地檢查昨天晚上女兒額頭的磕碰，昨晚起的包已經(jīng)小了不少，當(dāng)時青了的地方，現(xiàn)在滲出些許紫色，女兒皮膚白嫩，將青紫的額頭襯托地越發(fā)顯眼，讓小丫頭整個人都顯得可憐兮兮的。
“乖寶寶，爸爸給你揉一揉，過兩天就能好，寶貝也就會像以前一樣漂亮了?！?p> 唐爸爸伸出手，就想給女兒揉額頭。
“不要，疼!”唐青梅想起以前不知道從那本書上看的，說是磕了碰了形成的包塊什么的，千萬不能用手揉，揉了反而對傷處不好，她掙脫爸爸的手，鉆進被窩，和爸爸玩起了你抓我藏的游戲。
一大早，二伯家的小哥唐曉光就跑到唐青梅家房里。小家伙對自己昨晚摔了妹妹的事情很是內(nèi)疚，做為自已家里的老小，回到老家多了一個妹妹，讓他很有一種做哥哥的責(zé)任感，這不，一起床就來看望妹妹了。他一進門就向唐孝儒問好，“小爸(關(guān)中人對比父親小的兄弟的稱呼)，早上好，妹妹好了嗎？我來找妹妹玩?！?p> “妹妹好多了，我現(xiàn)在就給她穿衣服。穿好了你跟妹妹玩?！?p> 唐孝儒從被窩里撈出女兒，用被子圍上，幫女兒穿起了衣服。唐曉光看到妹妹白嫩嫩的額頭上，鼓起了一個青紫色的包，自已都不由感到肉痛，胖呼呼的小臉都皺了起來，他站在炕邊對唐青梅說著問侯的話，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
唐青梅坐在炕上，看著6歲大的唐曉光，白胖的小臉上充滿稚氣，穿著奶奶做的新棉襖，上面罩著件藍外套，里面是小細格子布的背帶棉褲，頭上戴著煙灰色的毛線帽子，腳上是奶奶做的牛毛色的格子布棉鞋，顯得很是純樸。想到他以后成為外科大夫，穿著時髦，全身上下全是名牌，待人冷淡少言的樣子，感到特有喜感，誰能想到小哥小時侯是這個樣子，還有話嘮的潛質(zhì)，要能照張照片就好了，讓他也看看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唐青梅不由心里壞壞地想著。
“妹妹，你頭還疼嗎？”
“妹妹，媽媽都訓(xùn)我了，讓我長大了再抱你?！?p> “妹妹，小爸和你都是懶蟲，我都起床了，你們都沒有起，媽媽最不喜歡我賴床了?！?p> “我現(xiàn)在長大了，我今天起來都自己穿衣服，你真笨，都要小爸幫你?！?p> “你都不說話，一會我教你好不好?”
唐青梅聽著小哥的話，不由得也是醉了，“我還不到一歲，你一歲會穿衣服?”真想錄音，留給小哥以后研究。
在唐爸爸的努力下，終于給林青梅穿好了衣服。大紅色碎花的新棉襖，花格子的背代棉褲，一雙紅色條絨的小棉鞋，讓看到白嫩嫩小女兒的爸爸，怎么看怎么可愛，怎么看都覺得稀罕。他親了女兒一口，領(lǐng)上侄子抱著女兒來到了堂屋。大媽二媽都已起床，正在灶房里和媽媽準備早飯，爸爸給侄子女兒洗了臉，自己也收拾干凈，這時餃子也出鍋了。
餃子煮好后，端了上來，煮好后的餃子，一個個白胖胖的像元寶，香而不膩，一家人在歡快的氣氛中用完了早餐，兒媳們也麻利的收拾了碗筷，因為一會就會有人來拜年了。吃過飯后，唐爸爸抱著女兒和家里的男人和男孩子們出去給村子里的長輩拜年，爺爺奶奶和媳婦們留在了家里，等會來了人好招乎人家。
整整一上午，唐青梅就在拜年問好，人來人往中渡過，見到的嬸子大娘們看到小青梅，都不免要捏捏她的小臉，可憐一下頭上摔著的包，又往她的衣兜里裝上糖果瓜子之類，不一會衣兜里就塞的滿滿的。
下午爸爸要去會同學(xué)，唐青梅就又回到了奶奶的大炕上，累了一中午的小人，沉沉的在家人的歡聲笑語中進入了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