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娘見公孫羽雙目盡紅,刀光雖然仍是縱橫如電,身形卻已見遲滯,知道再過得片刻,便要不支,她見祝滿臉色陰沉,絕不象是在說笑,心中一驚。
祝滿又嘆道:“你雖然將他放在心上,他心中的那人卻不是你,你又何必如此自苦?回歸族人,在南疆逍遙自在,那不是更好嗎?”
蕓娘被他說中心事,怒道:“你胡說什么?”
祝滿道:“我巫祖卜算之術,從無差錯,你騙得了別人,又能騙得了自己么?”
蕓娘一呆,突然想起自己對公孫羽一腔深情,他卻鐘情于青蘿,如今自己父母雙亡,若是離開這里,天地雖大,自己又往哪里去?
難道要自己瞧著他與別的女子卿卿我我,自己卻獨自傷心難過,黯然飄零一生么?
她不覺悲從中來,眼角淚水緩緩浸出,轉頭朝公孫羽望去,只見他身形踉蹌,左臂被一名人面蛇身的祖巫一尾打中,發(fā)出一聲怒吼。
她知道公孫羽已難以支撐,自己若是不答應做這個女王,他必死無疑,自己為他舍了性命也在所不惜,何況是留在這偏僻南疆,便將牙一咬,道:“好,我答應了,你快將他放出來?!?p> 祝滿大喜,道:“是?!边B忙從地上坐起,雙目一閉,口中吐出一連串晦澀難明的咒文,只見那些祖巫身形一停,漸漸虛化,慢慢消失不見,數名祭司和巫鬼齊齊跌坐在地。
蕓娘見祖巫虛影消失,公孫羽卻仍是不住揮刀,似乎已失去了神智,一邊大聲呼喊:“雀官,雀官。”一邊縱身撲上。
公孫羽雙目赤紅,口中仍在狂笑,斬妖不住朝空中劈去,聽到她的呼聲,微微一呆,蕓娘已合身撲上,一把將他抱住,不住喚道:“雀官,雀官?!?p> 公孫羽手中長刀漸漸停住,蕓娘臉上淚水涌出,緊緊抱住了他,輕聲道:“雀官,便讓我再抱你一次,從今住后,便再也不能了?!?p> 公孫羽只覺得懷中軟玉溫香,一股淡淡的香氣鉆入鼻孔,十分好聞,心中覺得一片溫暖,喃喃道:“青蘿,是你來了么?青蘿,你可想得我好苦?!?p> 蕓娘身子一震,雙手突然放開,眼中淚水如雨點般落下,心中如被刀割,身子卻一步步朝后退去。
公孫羽眼光下落,驚呼一聲:“蕓娘,原來你還活著!”
他陡然間見到蕓娘未死,當真驚喜萬分,腦中突然清醒,上前兩步,便要去拉蕓娘的手。
蕓娘臉上淚痕未干,神色卻已變作冷冰冰的,退后幾步,道:“你要做什么?”
祝滿已走上前來,對地上的祭司和巫鬼們喝道:“還不前來參見女王?!?p> 祭司們和巫鬼都是一驚,見祝滿神情嚴厲中帶著歡喜,心中都是一喜,連忙齊齊跪倒在地,道:“參見女王!”
祝滿哈哈大笑,道:“快傳下訊去,令七十二洞巫族洞主,即日前來覲見女王?!?p> 他恭恭敬敬的將蕓娘朝當中一間石洞請去,蕓娘神情漠然,隨他走去,她原本答應祝滿要做女王,也不過是為了救公孫羽,卻還存著再作打算的念頭,但聽到公孫羽喊出青蘿兩字,心中已是一片死灰。
公孫羽喝道:“老東西,你要做什么?”
蕓娘回過頭來,冷冷道:“這是我族中長老,如今我要留下來做巫族女王,又關你什么事?”
公孫羽一怔,厲聲道:“蕓娘,你不必害怕,是不是他們脅迫于你?待我將他們盡數殺了。”他雙眼又漸漸變成紅色,將手中長刀一揚。
蕓娘冷笑道:“我在這里做女王有什么不好?南疆巫族盡要聽我號令,又有誰敢脅迫我?”
她轉身而行,再不瞧公孫羽一眼。
韓成諸人盡皆默然,心中都是百味雜陳,公孫羽呆呆站立,心中莫名覺得一陣難受。
過了良久,幾名祭司簇擁著蕓娘走了回來,此時的蕓娘已脫去漢裝,穿上黑色苗服,連一頭秀發(fā)也用黑色頭巾扎起,愈發(fā)顯得臉色蒼白,神情冰冷。
一名祭司道:“女王有令,赦去你們私闖禁地的罪過,命你們速速離開?!?p> 眾人都是對望一眼,公孫羽急道:“蕓娘,你當真要留在這里么?”
蕓娘冷冷道:“那是自然,我本來便是巫族中人,留在這里,再好也沒有了?!?p> 她伸手取出一塊布帛,輕輕放入公孫羽手中,道:“你們這便走吧,巫族禁地,外人不得久留?!?p> 公孫羽心中一片茫然,怔怔道:“你這是要趕我們走么?”
蕓娘厲聲道:“不錯,你們快走?!彼D了一頓,臉色越發(fā)蒼白,道:“從此山高水遠,永不相見?!?p>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便走,眼中淚水又已奪眶而出。
素彩煙一聲長嘆,一名祭司道:“諸位這便請吧?!?p> 田七突然越眾而出,道:“女王,我愿意留下來做你的仆從,一生侍奉你。”
蕓娘身子一頓,道:“不必了?!笨觳匠醋呷?。
田七呆若木雞,望著蕓娘的背影,心中陡然升起一團怒火,咬牙道:“公孫羽,這都是你做的好事!”
公孫羽心中正悵然若失,聽見田七突然發(fā)怒,心中殺機一閃,道:“田七,你是要來試試我的刀么?”
羅鐵錘一驚,道:“你們兩個是怎么了?”
田七恨恨道:“我如今自然不是你的對手,但有朝一日,你必定要勝過你。”說罷轉身便朝谷外走去,羅鐵錘連忙追上前去。
韓成將公孫羽一拉,道:“咱們這便也走吧?!惫珜O羽腦中茫然,由得韓成將他拉出谷去。
走出那峽谷數十丈遠,只見那入口突然升起一陣濃霧,連山也分辨不清了。
羅鐵錘遠遠的站在路旁等侯,見到他們出來,連忙上前道:“公孫兄弟,田七的性子倔,要獨自回中原去,我放心不下,這便要同他一起去了,你們多保重,日后自然還有再見之期。”
公孫羽見一同來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心中傷感。
羅鐵錘同諸人一一作別,將鐵錘扛在肩上,徑直追尋田七去了。
回到寨中,剩余諸人正將地上尸體搬到寨外掩埋,到處是一片慘烈景象。
清風問道:“雀官,咱們再到哪里去?”
公孫羽心中仍是一片郁結,道:“自然是先去找到我父親,再去找尋那傳國玉璽?!彼坏溃骸叭羰钦也坏?,咱們便去金國大開殺界,將他們盡數殺光?!?p> 清風一驚,見公孫羽似乎同以往有些不一樣,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素彩霓突然道:“公子的父親也來了南疆么?”
公孫羽道:“不錯,他同了一伙客人到南疆來販賣貨物,已有許多時日了,不知現在在哪里?!?p> 素彩煙道:“彩霓,前些日子咱們寨里不是同一伙湖廣來的客人做過交易嗎?莫不是公子的父親也在其中?”
素彩霓點頭道:“我正是想到這一節(jié),所以才問一問公子?!?p> 公孫羽心中一喜,問起那些客人的像貌舉止,正是自己父親同幾個相熟的客人,心中大定,知道父親終究沒有遭到王氏父子的毒手,忙問道:“他們如今還在你們寨子上嗎?”
素彩煙搖頭道:“那已經有好些日子了,早已走了?!彼皖^想了想,道:“不過我聽那伙客人說他們要出海去。”
公孫羽一驚,道:“他們?yōu)槭裁匆龊Hァ!?p> 素彩煙笑道:“我哪里知道?想必是他們想把采辦的貨物賣到海外,賺的銀子便更多些。”
公孫羽又喜又憂,喜的是父親安然無恙,憂的是海外更加廣大,不知父親什么時候才能回來,自己想要尋找,也無從找起了。
他默然取出蕓娘交給他的布帛,似乎有些熟悉,輕輕打來,只見卻是半塊地圖,左面乃是半個血紅大印,上面是“受命于天”四個篆字。
他心中一驚,連忙取出懷里的另半幅印著“既壽永昌”四個字的畫卷來,兩幅一拼,正好是一副完整的地圖。
只見那兩幅布卷一合起來,“受命于天,既壽永昌”的玉璽印章突然散發(fā)出淡淡金光,跟著那圖上的山川河流仿佛活了一般,不住流動。
眾人見到如此奇景,都是大奇,紛紛圍攏過來,只見那玉璽印上的金光慢慢幻化成一條金色小龍,蜿蜒而動,在山川河流之中不斷穿棱往來。
小龍在四方游走一圈,慢慢朝北而去,鉆入一座山脈之中,便不見了蹤影。